金融科技赋能的供应链金融

韩思齐 尚路

【摘要】网络化的供应链金融中，复杂的业务活动加之多主体的参与，使得信息过载问题在服务价值网络时代显得日益突出，繁杂的信息对金融机构而言成为一种噪音，降低了信息处理效率，从而使得供应链金融开展的风险呈幾何级数增长。为了促进信号信息在中小企业和金融机构之间的有效顺畅流动，实现有效的金融行为，需要专业化的组织传递信号，并且链接供应链中的中小企业和金融机构，实现供应链运营和金融资源的合理有效对接。在作用机制上，金融科技公司能够在数据迷雾中识别和搜集中小企业质量信息、过滤噪音信息，并根据金融机构需求来结构化处理信息，从而降低借贷双方信息不对称性。

【关键词】金融科技；供应链金融；信号中介

【中图分类号】F832

★ 基金项目：中国人民大学2020年度拔尖创新人才培育资助计划成果（Supported by the Outstanding Innovative Talents Cultivation Funded Programs 2020 of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一、金融科技公司在供应链金融中的作用机制

随着供应链金融产生的业务场景从单一交易节点向序列式的链条转变，并后继发展为服务价值网络，供应链金融服务价值网中的信息来源、类型与数量大大增加。在现代信息通讯技术（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的应用信息的获取比以往更加高速度、低成本，但是信息的广度和丰度激增也带来了新的难题：借贷双方由于信息缺失导致的信息不对称转变为新的信贷配给问题——信息过载（Information Overload），即当信息数量增多并且信息的性质比较模糊时，作为贷方的金融机构（信息接收者）难以识别和过滤作为借方的中小企业（信息传递者）传递的有效信息，使双方处于“数据迷雾”（Data Smog）之中，降低融资决策效率（Wallis， 2003； Hu and Krishen， 2019）。

供应链金融发展的一个新趋势是在供应链运营和财务管理中引入了先进的技术。金融科技公司在供应链金融中的信号中介作用提高了供应链透明度，并在有效链接借贷双方的同时实现了价值创造。目前供应链运营正逐步由链条式向服务价值网演进，在复杂的运营活动中，多主体参与的供应链金融模式是如何运作的？已有文献对供应链金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金融机构或者核心企业的决策上，较少探讨金融科技公司这一新参与主体所扮演的独特角色。从信息传递的视角来看，金融科技在金融活动和信息要素交互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金融科技公司建构起支持中小企业融资的信息网络。在供应链金融中，中小企业是信号传递者，主要是发布有关自身质量的信息；金融机构是信号接收者，通过获取信号来观察中小企业传递者质量进而做出决策。信号内容是传递的信号本身，它是反映信号质量高低的载体。信号传递过程指的是信号接受者获得信号后，对于信号传递者的反馈以及整个信号传递的环境。金融科技公司在供应链金融中通过信号链接借贷双方，发挥了信号中介作用，这一作用的发挥是基于其与供应链参与主体之间形成密切的信息合作。在不同的供应链模式中，金融科技公司可能不会高度参与交易或者协调业务运营，但它们需要嵌入供应链信息网络中，位于结构洞的位置，综合利用信息通讯技术为金融机构和中小企业融资提供信息和数据支持，起到信号中介的作用。信号中介在信息经济学中也被称之为信息中介（Information Intermediary），Rose （2012）指出“信息中介是一个独立的、利润最大化的经济信息处理系统，它代表其他代理商的信息需求、执行及活动（即信息获取、处理和传播）”。信息中介是一种利用信息通讯技术创建和整合信息，促进相关参与者之间信息交换的实体（Caillaud and Jullien， 2001）。信息是大量存在的客观现实，而信号中介的作用是根据预定的客户要求搜集和解构信息，从而满足客户的特定需要（Womack， 2002）。

已有文献认为信号中介的作用是在信息稀缺的情况下帮助信息需求方获得信息，从而降低交易成本和信息不对称。随着信息通信技术，特别是互联网等技术的发展，由于信息稀缺而导致的信息不对称不断降低，信号中介似乎失去其原有作用。这与将信号中介视为经济创造过程的观点形成了对立。传统的信息传递理论和信号中介理论未能令人满意地解释供应链金融中的现象，在互联网时代，信息往往是冗余繁杂的而非稀缺的，信息过载导致了金融机构识别和处理中小企业信息的成本增加，从而导致了借贷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因而，在当前多样化供应链金融场景中，信号中介的作用是消除数据迷雾，综合利用多种技术降低信息传递和信号处理成本，提高交易和融资效率。另外，在信息过载环境中信号匹配仍然是借贷双方面临的问题。因此，金融科技公司提供的信息需要准确地反映中小企业的状况和能力，并为金融机构所接受。金融科技公司中介的信号类型包括完全不可控信号和部分可控信号，并具有触达性、丰富性和多样性的特征。金融科技公司价值创造的过程在于通过与供应链参与主体及第三方机构相互配合、形成互动，建立信息网络，促进各利益相关方公平地、均衡地参与到信息网络中。

作为信号中介的金融科技公司在供应链金融中的功能有：第一，识别和搜集有用的信息。在信息过载或迷雾状态下，信息不是稀缺，而是大量冗余，并且信息的来源具有复杂性和多源性。关于中小企业运营能力和信用状况的信息或是易获得、大容量但质量不高，或是高质量而不容易获得，因而金融科技公司需要识别什么是有效信号，并且能够有能力和渠道将需要获取的信息搜集到。第二，提供有针对性的信息，降低金融机构主动搜集信息的成本。金融提供方不是被动地接收信息，而是会积极搜集客户信息，但这一过程往往会带来较高的成本。金融科技公司作为供应链金融活动的信号中介，能够知晓贷方需要的什么样的信息，从而有针对性地搜集信息。这要求信号中介非常了解供应链参与主体的状态、交易和物流流程、对信息的特定需求以及融资特点。金融科技公司对信息的识别、搜集与过滤可以降低金融机构的信息处理成本，满足金融机构在风险环境中主动搜集中小企业信息的需求。第三，结构化和有效地处理信息。信号中介的作用在于促进借贷双方的信息交换，而这些信息通常很难被特定参与主体所解码或解释。金融科技公司需要具备无形和有形两种能力来解决这一问题。无形能力是获取无形资源的技能和知识，诸如知道用什么模型和方式有效分析数据和处理信息的能力。有形能力则是能够灵活运用不同的技术组合为客户提供定制服务。这两种能力均能将结构化信息服务于客户（Kauffman et al.， 2000）。因此，金融科技公司需要有能力处理复杂信息，并以结构化的方式提供给金融机构，从而降低中小企业的信息传递成本。

二、金融科技公司中介的信号特征

金融科技公司搜集、处理、加工和呈现的信息是信号中介的关键要素。金融机构之所以需要信号中介组织来媒介信息，是因为这种信息具有不易观察、不易获取的特点，并且能够显著有别于金融机构传统征信所得到的信息。由于中小企业借贷的特殊性，凡是能够为中小企业控制、选择和处理的信息，金融机构往往难以信任，因此，金融科技公司就需要中介，而非中小企业掌控的信息资源。在信号类型方面，金融科技公司主要中介以下两类信号。第一类是中小企业完全不可控的信号，这主要表现为中小企业业务关系形成的网络信号。组织间关系形成的网络信号可以用于识别和响应环境与组织之间关系的变化。在缺乏其他形式的信号时，网络信号往往是降低逆向选择的最佳方式（Ozmel et al.， 2012），例如，金融科技公司搜集的中小企业与上游供应商、下游客户以及其他参与主体之间的关系信息等。网络信号之所以是一种重要的中介信息，不仅是因为关系的建立需要长期的时间（Gulati and Higgins， 2003），而且在于网络中的结构嵌入和关系嵌入提供了丰富的信息（Wu et al.， 2017）。第二类金融公司中介的信号是中小企业部分可控的信号，主要体现为第三方反映的信号，即从中小企业之外的机构获得的企业行为信号。虽然行为是中小企业展现出的，但是对其行为的评价是来自第三方组织机构。例如，通过对数据挖掘和分析，案例公司可以间接反映出中小企业的经营状况，为金融机构决策提供依据。

在信号属性方面，传统银行借贷受到中小企业经营年限短、财务报表不健全、投资回报率不确定等因素的制约，难以准确评估出借方信用和偿债能力。金融科技公司将中小企业完全不可控的网络信号和部分可控的第三方信息进行搜集和处理，准确刻画出中小企业运营状态，这使得金融机构获得的信息具有触达性（Reach）、丰富性（Richness）和多样性（Range）的特征（Wells and Gobeli， 2003）。信息触达性是指金融机构可以根据金融科技公司传递的信息有效把握中小企业运营状态和金融需求。信息丰富性指的是金融科技公司通过搜集来源于多机构的、实时性的中小企业相关信息，从多维度分析和验证中小企业信用状况，为金融机构提供有关中小企业的更加丰富的数据信息。信息的多样性体现为金融科技公司不仅搜集有关中小企业本身的信息，还搜集供应链中其他参与主体的相关信息，使得数据更趋多元化，从而能够实现数据之间的校核，为实施供应链金融提供了有力保障。信息的触达性、丰富性和多样性可以帮助金融机构有效降低逆向选择风险。同时，金融科技公司还对贷后行为做跟踪监控，提供风险预警服务以降低中小企业道德风险。

三、金融科技公司与供应链金融效益

金融科技公司给供应链金融带来的第一个效益是提高了供应链运营资金的流动性，在中小企业和金融机构之间建立了有效联系。一方面，通过金融科技公司的信息中介，金融机构能够很好地识别不同类型的中小企业，不仅能够将低品质的中小企业加以区分，降低逾期率和违约率，而且也能够将采用反信号策略的高品质企业识别出来。基于中小企业的分类，金融机构可以采用差异化的风险管控手段，有针对性地提供金融服务。另一方面，金融科技公司的信息中介作用可以帮助中小企业有效触达金融机构并获得融资。在申请融资的过程中，中小企业可以专注于加强自身的能力和业务关系，而非主动传递复杂、冗余的信息。因而更有竞争力的中小企业可以更便捷、顺利地获得资金。

金融科技公司能够实现的另一类效益是促进供应链信息网络更具均衡性和公平性。由于金融科技公司的信号中介作用，每个参与主体自身的影响力指数和被影响力指数都相对均衡。这说明各个参与主体在网络中的状态相对稳定，由于自身信息不足而被其他参与主体控制的可能性较小，利用自身信息优势来控制其他主体的可能性也较小。因此，在金融科技公司的中介作用下，信息网络更加开放。此外，影响力指数的主体间差异也较小，说明信息网络分布较均匀，不存在信息垄断，这种信息网络可以极大促进交易效率和融资效率的提高。

通过上述效益分析可以推断，金融科技公司带来的效益不仅是降低借贷双方的信息不对称、促进中小企业融资，而且是通过重构信息网络和实现供应链网络运营模式的创新来创造价值。金融中介不仅仅是对客户进行筛选和监控，也提供一种其他主体无法提供的特定产品，即实现价值创造（Scholtens and Van Wensveen，2003）。

四、实践启示

本文对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提出以下实践启示：第一，积极发挥金融科技公司在供应链金融中的信号中介作用，实现供应链金融各参与主体专业分工基础上的合作。供应链金融参与主体不仅涉及到从事交易的买卖双方，而且还涉及到各类金融机构、服务型企业（诸如第三方物流）、政府管理部门等其他利益相关方。金融科技公司可以通过信息网有效链接借贷双方以及其他供应链主体，促进主体之间信息的传递和合作互动。第二，借助金融科技公司发展基于供应链的数字信用。中小企业信用评估中，企业主体行为信息和结构化信息的交叉分析能够更全面地反映借款方的信用状况。金融科技公司利用区块链和大数据分析等技术評估企业的数字信用，并能够及时根据金融机构要求进行可视化呈现。这种信用评估基于的是供应链活动产生的客观的数据信息，可以反映企业真实的信用状态，为融资和风险管控提供支撑。第三，建设完整的供应链数据库，促进公共数据与业务数据互联互通，保证数据的触达性、丰富性和多样性。金融科技公司发挥信号中介作用的数据基础是能够触达和搜集来自于供应链运营和第三方（例如税收、司法等）的信息。因此应健全公共信用信息共享机制，促进税务、工商、质检、海关、银行等部门和机构之间公共数据资源的互联，以及公共数据与各类供应链平台的有机对接，为利用金融科技挖掘企业潜在风险和提高风险应对能力提供多种数据来源，从而提高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主要参考文献：

[1]Rose，F.The Economics，Concept，and Design of Information Intermediaries：A Theoretic Approach[M]. Heidelberg： Springer Science & Business Media，2012.

[2]Caillaud，B.，and B.Jullien.Competing Cybermediaries[J].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2001，45（4）：797-808.

[3]Hu，H.，and A.S.Krishen.When Is Enough， Enough Investigating Product Reviews and Information Overload from A Consumer Empowerment Perspective[J].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2019，100：27-37.

[4]Kauffman，R.J.，M.Subramani，and C.A.Wood.Analyzing Information Intermediaries in Electronic Brokerage[R]. Proceedings of the 33rd Annual Hawaii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ystem Sciences，2000.

[5]Ozmel，U.，J.J.Reuer，and R.Gulati. Signals across Multiple Networks： How Venture Capital and Alliance Networks Affect Interorganizational Collaboration[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2012，56（3）：852-866.

[6]Gulati，R.，and M.C.Higgins.Which Ties Matter When The Contingent Effects of Interorganizational Partnerships on IPO Success[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03，24（2）：127-144.

[7]Wu，J.，H.Li，H. Zheng， and Y.Xu.Signaling in Joint Venture Capital：A Social Network Perspective[J]. Industrial Management & Data Systems，2017， 117（10）：2340-2363.

[8]Wallis，J.Information-Saturated Yet Ignorant： Information Mediation as Social Empowerment in The Knowledge Economy[J].Library Review，2003，52（8）：369-372.

[9]Wells，J.D.，and D.H.Gobeli.The 3R Framework： Improving E-strategy Across Reach，Richness，And Range[J].Business Horizons，2003，46（2）：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