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包碑学运动中赵之谦的魏碑体书风探赜

2021-10-28 19:50李宇阳
牡丹 2021年16期
关键词:赵之谦帖学阮元

赵之谦身处“碑学运动”的时代浪潮之中,受阮元、包世臣的碑派美学主张濡染,汲古出新,进而形成独特的魏碑体书风。本文着重阐明赵之谦魏碑体书风的形成背景、特点和意义,并结合自身学书经验,引出书法创作论的两点问题略作阐述,请诸位斧正。

一、“碑学运动”的产生

在清代“文字狱”的残酷压迫下,文人士子纷纷将治学方向转向了金石考据、文字训诂之学,“碑学运动”就是在“帖学”式微之际,顺应“朴学”学术浪潮所形成的一次书风革命。清代作为“碑学运动”的发轫期,“帖学”和“碑学”的分野也大致在乾隆、嘉庆之际形成。“碑学运动”作为清代书坛最具标志性的历史事件,在艺术发展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同时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同时作为书法史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事件,其意义在于构建起了一个崭新的“碑学”系统,给后进们提供了一个有别于传统“帖学”的书法创作模式,对书法风格的多元化发展有着积极意义。

二、阮元、包世臣的书学理论

早在清初,阮、包理论尚未成型之前,“崇碑”意识已然汇聚成一股暗流。先是立足于对汉隶的推崇,清初学者顾炎武、朱彝尊均从审美和学术的角度推重汉隶,强调对汉隶中的“拙”“厚”因子的鉴赏和学习;在此方面,遗民书家傅青主更是提出了“宁拙毋巧,宁丑毋媚”的时代呐喊,从美学思想上为“碑学运动”的产生创造了条件。有了这个铺垫后,阮元顺势提出了《南北书派论》,以宽博的书法史学视域,划分出了南北两个书风系统。南派以“疏放妍妙”的王氏“帖学”为宗,王羲之、王献之、智永、虞世南均为此派代表人物;北派则是以习碑榜的中原古法为主,以索靖、崔悅等为代表人物。尔后又在此基础上撰写了《北碑南帖论》进一步为汉代碑刻确立地位,客观上对其进行宣传和鼓吹,是为“导其流”。

“其书碑志,不署书者之名,即此一端,亦守汉法”。由此可见,阮氏以为北朝碑刻之所以具有如此重要的艺术价值是因为“守汉法”,更可看出阮元崇碑思想的主要对象实为汉代碑刻,但阮元的论说仅停留在史学观念层面,并没有在笔法等技术层面作系统阐释。

包世臣则“助其澜”,在阮氏二论的启发下结合自身的学书经验,著《艺舟双楫》来表达自己对北碑的尊崇和倡导,着重对碑派用笔作了详尽阐述,也更成系统,以此来向广大书家宣传、普及学碑技术与方法,正如其说:“北朝人书,落笔峻而结体庄和,行墨涩而取势排宕。万毫齐力,故能峻;五指齐力,故能涩。”种种理论的详尽阐释都增添了碑学书法的可操作性。此外,他注重从审美范畴去审视“碑学”,总结出北朝碑刻“极意波发,力求跌宕”和“结体庄合,取势排宕”等艺术风格特点,为“碑学运动”提供了美学上的动机,进一步促进了碑派书法的发展。

三、“崇碑”影响下的赵之谦

赵之谦(1829-1884),初字益甫,号冷君,所居曰“二金蝶堂”,乃会稽(今浙江绍兴)人,是清代艺术发展历程中不可忽视的一位艺术家。他才华横溢,天资极高,据《府君行略》记载,赵之谦2岁时便显露其慧根,待年纪稍长时,不仅可以拿笔作字,读书更是过目不忘。在艺术创作方面,他融古铄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魏碑体书风,促进了碑学技法体系的发展,也成为清代碑学理论最有力的践行者。其独特的书法观念大多见于《章安杂说》。

赵之谦出生时“碑学运动”的大旗已被阮、包二人扛起,他们的书学观和审美观自然对年幼的赵之谦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使赵之谦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改变,这在书法实践中有所反映,同时,对他形成自己独特的魏碑体书风也起到关键作用。此二人可谓是赵之谦碑学书法实践中的领路人。

既然身处“碑学运动”的浪潮中,天资聪慧的赵之谦自然懂得用辩证眼光去看待碑、帖之间的问题,他曾在《章安杂说》中认为与其临写唐人摹勒后的二王书迹,倒不如临写当朝每科状元的试卷,“尚是真面目也”。《章安杂说》中还记载包慎伯曾经见到过《东方先生画赞》和《洛神赋》的南唐拓本,称其“笔笔皆同汉隶”,由此可见,赵之谦对此说法亦是十分服膺,后取法六朝碑刻则也是因包氏所言,种种阐述对赵之谦的碑学审美影响非常之大,故他强调六朝古刻的精妙之处便在于耐看,言语之间充溢着对六朝古刻的赞赏。

学者通过对赵之谦书法实践的观察,不难发现碑学理论对其影响之深,以赵氏魏碑体楷书《白驹谷题字轴》为例仔细观察,从首字起笔时便意在表现碑刻的方整刀痕,且笔锋非常灵活,落笔之后快速调锋,铺毫书写,笔势和笔锋的运动使之有了强烈的力度感,以此种方式书写出高质量线条,也完全没有线条“中怯”的弊病,这些高质量线条通过完美的组织,建构起了协和统一的间架结构,力追“庄和”气象。同时此作品生涩老辣之气弥漫整纸,究其原因,也是对包氏理论进行实践的结果,“生涩之气”的实质即是纸张对用笔使墨的一种阻挡,产生的阻力愈大,则涩意愈浓,此时也必然要有“五指齐力”这样的操作要求,因五指如果没有同时用力,则必然会影响用笔生涩之感,赵氏对“落笔峻”和“行笔涩”的尝试,既是对包慎伯碑学理论的实践,也表现出魏碑体碑刻苍茫、浑穆的意趣。

四、由赵之谦的“出新”之法引发的思考

通过对赵之谦汲古出新过程的审视,学者发现其中的碑派思想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还是具体的书学实践,即技法操作问题,唯有在线条方面的改变才是他书风变革的根本和实质。简而言之,便是用雄健、朴拙的碑版线条替换灵动恣肆的“帖学”线条。线条通过“移花接木”的方式进行创新,形成有自身辨识度的线条,这种“出新”之法,对当今书法创作时间也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清代文艺理论家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提出:“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并进一步推出“书如其人”的结论,认为书法只是一种表象和寄托,最终表现的是独特的人格,这可看作是古代书论中关于辨识度的典型论述。赵之谦通过对六朝碑版的取法和临摹,删繁就简,以碑版线条之“形”提炼出“神”,并推及其他书体。此处所提炼出的“神”具有浓厚的主观色彩,故也可称其凝练出了具有个人辨识度的碑版线条。这种方法亦可使用在当今书法创作和临摹中,而且不受时间和书体的局限,应用十分广泛。例如,目前所出土的青铜器铭文中大都会有漫漶的情况,影响铭文识读,但如果从艺术创作的角度来看,则恰恰是这种漫漶给青铜器铭文增添了斑驳的金石趣味。清人何绍基就曾将这种金石趣味融入自己的书法创作当中。

此种趣味表现在笔画的残损与剥蚀中,一根完整的线条很可能会被分割成若干点和若干短线,虽然被分割开来,但是仍然具有方向感和秩序感。结合点、线乃是平面空间的基本构成要素,基于此种认识,学者便可将这种因残损导致的点和短线分别以不同形式融入书法创作中去,尝试用点代替部分简短的笔画,并与线构成鲜明对比,增强艺术表现力;而短线则可用在一些简省结构当中,避免创作中出现“碎”的情况。通过这种方法,学者不仅可以将金石趣味的线加以提炼表现于金文临摹、创作中,更可“破体”运用,形成自己独特的书法风格。

(吉林建筑大学)

作者简介:李宇阳(1992-),男,山东淄博人,硕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为书法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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