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传统医药文化的本土知识体系建构及其实践价值

2021-10-28 08:52:58吴正彪罗康艳
凯里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苗医苗语苗族

吴正彪,罗康艳

(三峡大学民族学院,湖北宜昌 443002)

苗族医药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无论是汉文典籍还是民族民间口碑流传的社会记忆,都记载苗族人不同时代在这一领域对人类的重大贡献。在汉文典籍记载中,西汉刘向的《说苑辨物》称:“吾闻古之为医者名曰‘苗父’。苗父之为医者,以菅为席,以刍为狗,北面而祝,发十言耳,诸扶而来者,举而来者,皆平复如故。”由此看来,早在西汉时期,苗族医药就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技术水平。苗族医药文化在长期的传承与发展过程中,不断得到丰富和完善。进入20 世纪以来,苗医苗药不仅为国家的经济建设起到了很好的补充作用,而且也形成了对人类健康有着重要影响的特殊产业。值得关注的是,自贵州苗药荣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5年促进可持续发展最佳文化实践奖”[1]后,国内外的苗族传统医药文化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乃至产业规模上已经形成了很好的发展势头。从苗族传统医药文化的理论建构上看,对疾病的诊断大多以望为主,通过对病人体形、神志、面色、眼珠、毛发、三关、指甲、耳、舌、阴襄、脚等不同部位的观察,再问其病情,区分不同症状。针对患者的病症治疗,则“把人体疾病分为内科三十六症、外科七十二疾,包括人体的呼吸、消化、神经、生殖、循环、泌尿、血液、内分泌等十大系统,以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皮肤科、五官科、传染科、精神科等人体的分科,疾病的主症命名,多以像比类,使人听其名即如见其症,易于对症下药”[2]。在实证性的苗医药治疗实践中,除了传统的“冷病热治”和“热病冷治”两大治则外,对疾病治疗的具体方法主要实行的是“内治法”和“外治法”两种,其中以“外治法”的实践最为丰富,这些本土化的“外治法”有“放血疗法”“刮治法”“暴灯火疗法”“气角疗法”“滚蛋疗法”“发泡疗法”“佩戴疗法”“熏蒸疗法”“火针疗法”“抹酒火疗法”“烧药火疗法”“针挑疗法”“化水疗法”“热烫疗法”等20多种[3]。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随着苗药产业化的迅速发展,“以仙灵骨福胶囊、咳速停糖浆、黑骨藤祛风活络胶囊等一批苗药品牌的树立”[4]以及其他一些苗药品牌的创立,苗族传统医药文化在国内外的影响为苗药企业的发展带来了很多前所未有的机遇。据2001年的统计数据,当时“贵州苗族传统用药中,开发出近200 种成方制剂,销往全国及港台、东南亚、日本等地。新兴的苗药制药企业有70多家,年产值达10亿多元,成为贵州省特色药业的支柱和国民经济的新增长点。”[5]20多年来,在我国相关政策的扶持和帮助下,国内外的苗医药产业如雨后春笋,有实体企业,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苗医药传承协会。如贵阳苗昌翔中医院及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苗医馆、贵州苗阳堂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贵州苗聚堂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贵州天苗药业股份有限公司、黔东南州苗族侗族医药文化传承协会、贵州人人康苗药发展有限公司等等,都以秉承苗族传统医药为己任,在吸收外来医药文化的基础上完善本土知识体系,从辨证论治的实践经验中为人类贡献苗族传统文化的精神智慧。

一、苗医病名学:从患者身体病症中总结出来的传统经验认知

汉族文化的中医体系对患者病症的诊断以望、闻、问、切来进行判断。然而,苗医苗药师对患者身体病症的传统经验认知中,除了吸收使用汉文化中的这些医疗诊断方法外,还有自己的一套苗医病名学知识体系建构。以苗族中部方言区为例,该区将所有的病都用苗语表述为mongb,但细分到不同的病症以及不同性别身体部位出现的病症,苗医都归纳有自己的一套病名学知识体系。比如,关于炎症,苗医的病名学体系中都有各种不同的苗语词对其进行命名。就身体表面而言,炎症分有伤口化脓的炎症和无伤口炎症,无伤口的“发炎”“炎症”在苗语中叫od nul;有伤口的炎症并出现化脓现象,就是通常所说的“伤口感染”,在苗语中叫做ghab sheib od nul。而“肺炎”在苗语中依然使用无伤口“炎症”这个词,即songb nail fub od nul。对于身体内的命名则不同,如“肠炎”这一病症的范围就十分广泛,病名则根据病症的状况来具体命名。由消化不良症状引起的急性肠炎,甚至出现腹泻现象,苗语叫做zas ghad。在苗医的病名学中,痢疾统称为xud ghad dongl,统称之下又根据患者的痢疾表征分为三种:一是细菌性痢疾,苗语叫做xud ghad xed;二是白痢疾,苗语叫做xob liox dlub;三是红痢疾,苗语叫做xob ghad xed(xob在这里翻译成汉语,有“慢慢”的意思)。至于“大便不通”,苗语叫做xud ghad ghol giab。而腹泻、便秘等,苗语则统称为mongb qongb ghad。

值得注意的是,苗医病名学对患者各种症状的命名,都与患者所患病症的身体部位有着密切的联系。如“胃病”,苗语叫mongb bob doux giad(bob doux 在这里直译为汉语即指“肚子”),也叫mongb qongb giad(qongb 即“腹部”);“肾炎”,苗语叫diux od nul(diux 即“肾”);“气管炎”,苗语叫ghab jod diongx songb nail fub od nul(ghab jod diongx 直译为“通道”,即“食管道”);“子宫肌瘤”,苗语叫vongl daib liangl bod ngix(vongl 直译成汉语是“仓库”,daib 指“小孩”“儿子”之意,这里vongl daib 指的是妇女的子宫);“子宫颈癌”,苗语叫vongl daib niangb bod ngix jeex ves;“子宫息肉”,苗语叫vongl daib longl(liangl)ngix。这些苗语病名学的命名规则,不仅体现了语言认知在表达上的民族性,而且从具体病症形态的描绘中为苗族医学的名称归类以及在对病症进行施治时提供科学的判定依据。

苗医对于疾病的命名,极为显著的是“具有生动、形象、易于领会的特色,体现了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这些特点,在苗族医学中体现为:一是取类比象命名,如以动物的形象命名、用植物的形象来命名和以家里经常使用的物品及用具来进行命名等等;二是以病变部位命名;三是以病灶色泽命名;四是以病变部位与植物形象结合命名;五是以病因命名,等等[6]。苗族人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苗医将这些病名归纳起来,概括为“三十六经(症)、七十二疾、四十九翻症、四十九症、小儿十二胎症、小儿十二抽病、十丹寿、龟蛊病、疗类、癀类、花类、疮类、箭类等。”[7]通过对各种病名的认知,按照病症的特点辨症施治。这些聪明智慧不仅是苗族人经过世世代代在生产生活中积累起来的乡土知识,也是苗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内容之一。

二、“康养”与“医护”:苗族传统经验的本土知识在实践中建构起来的医药文化

所谓“康养”,就是指“健康”和“养生”,也就是说人类的健康是依靠“养护”生成的,“医”仅仅是“养护”缺失后的一些必要补充。从技术层面上讲,在医药文化的结构上“既需要‘医药一体’、‘医护一体’、‘医养一体’,同时也需要‘防养一家(即指预防和食物疗养)’、‘医巫一家’、‘医护一家’、‘医武一家’,这三个‘一体’与四个‘一家’是苗族传统医药文化核心价值体系建构中的技术基础。”[8]这些“康养”的传统知识建构,主要体现在苗医的医理与诊治方法来实现。对此,苗医传承人在总结这些乡土知识时是如此概括的:一是探寻“致病因素”,在苗医看来,“人体患病与不良的生存环境、气候有很密切的关系,他们认为日、月、寒、暑、风、霜、雨、露、雾、火、水、毒虫、毒蛇等动物都可酿制成对人体有害的致病因素;另外,饮食不调、意外伤害、劳累过度、房事不节、情志变异、先天禀赋异常以及社会制度等等也是导致各种疾病发生的重要原因。”[9]无论是“康养”与“医护”,都是苗族传统经验的本土知识在实践中建构起来的医药文化。苗族这些对疾病的分类、诊断的方法、治疗措施和预防手段等传统医药知识,都是源于长期生产生活知识经验的积累。在苗族民间社会生活中,人们对“康养”的理念从具体的衣、食等传统生活习俗中即可窥视到其相应的文化特点。

(一)衣

这里的“衣”指的是穿戴在人的身体之外的服装及装饰。这种“穿衣”与“康养”的关系,有自己的一套文化传统,比如蜡染服饰和银器配饰,不仅仅只是作为审美的情趣穿戴在人们身上,更重要的是这些服饰及配饰对人体还具有保健和治疗疾病的作用。比如,所穿蜡染衣服的贴身部分主要由蓝靛汁浸染过的棉布布料或麻布做成,一些地区的蜡染布料衣服还是用30多种以上的民间草药捣烂制成染汁浸染的布料来做衣服穿,无论是蓝靛还是这些药用植物,对人的身体都有很好的消炎和防护皮肤的保养作用,并且苗族蜡染亦源于苗族民间中草药的多种医用功能而发展起来的[10]。又如,苗族传统的服饰穿着以宽松为主,如女子的蜡染折叠裙或麻布裙、男子的宽筒裤等,都是以宽松为特点。再就是,关于银饰的使用,亦不仅仅只是装饰审美的作用,更是对人体有着很好的保护作用:“苗族认为银无毒,遇毒则可变黑。所以苗族行走时,常将银饰在水里试,看是否变色。人若感冒用银手镯刮背排除毒气。”[11]因此,银饰对于苗族的每个传统家庭而言,都是必备之物。

(二)食

饮食于苗族而言不仅仅只是满足人类的生物性需求,生活在不同自然环境中的苗族同样围绕着“康养”的生命维护,在生物需求的基础上蕴含着丰富的医药文化特色。就健康维护的食品来讲,首先,可以从苗族菜肴中的“酸汤菜”可见一斑,苗族酸汤菜的主要原料“酸汤”的来源主要有“米汤酸”“红辣椒酸”和“鱼酸”几种。这些“酸汤”菜肴食品,不仅具有丰富的微生物菌群的种类,而且对食用者还具有“清香爽口,具有防暑、解渴、止泻等食疗保健功效”[12]。在传统的苗医苗药文化中,“食疗”是治愈各种疾病的重要手段。感冒时除了喝煮姜水外,一钵香味扑鼻的鸡稀饭和凉拌折耳根就是最好的良药。无论是预防疾病还是治疗各种疾病,“食疗”是日常生活中较为常见的一种治疗措施。

在苗族民间,很多疾病的治疗都有相应的韵律体口传歌谣,如病人头晕,就有歌云①这里所引用的苗语歌,均属于苗族歌师杨光荣提供。杨光荣,男,苗族,1963年生,贵州省丹寨县兴仁镇卓佐村羊排寨人,苗族民间歌师、苗医苗药师,现在是贵州省黔东南州苗族民间医药学会常务副会长、凯里市苗歌协会主席。:

Niangb dail vob hangt ghad有棵臭牡丹,

Liangs bangl ghab but zaid生在屋边角,

Ghongs jongx pib ngangl yad 挖来煎水喝,

Vut dol Khob niel niad头晕好得多。

如果遇到便秘的病人,则有歌谣唱道:

Dail naix jib ghad hxat便秘病人苦,

Mongl ed zend ded git去拿苡仁煮,

Hot hlik ngαngl ghαx vut煮粥吃就好,

Ax gid nαf hvib not不再有痛楚。

类似的还有:

Dius bangx nangx vud lul兰草生在大山中,

Daib mongs wix gid gongl路边闻到花香浓,

Jib ghad xud ax lol若是便秘解不出,

Hothek ghax tongb dlil用它煎服便就通。

也就是说,对于不同的疾病都会由相应的歌谣教人们学会对付这些疾病。这些歌谣还有如:

1.

Jib daib ghab qub maix gangb jongb 小孩肚里有蛔虫,

Hnaib hmangt mongb qub Ax bub hlieb 肚子常痛不安宁,

Vob nix eb ghab jongx dlub水韭菜根白生生,

Xit sul eb cet pib dax tiongb 加水加醋煨来吞,

Gangb jongl tod mongl Qub axmongb 打下蛔虫肚不疼。

2.

Dail daib vob hxub gab有根小草酸咪咪,

Liangs diot ghab ghangbvib 生在路边岩缝脚,

Nongx hek aix mangs mongb 如是饮食不消化,

Jat ngangl ghax dⅰos jab挖它嚼吞就会消。

3.

Ded mangx niangb gufvangl村头寨上古枫高,

Laib zend hlieb mif bil果儿不比拇指小,

Yens jent pib nenx ngangl用它煎服治风湿,

Ghax jid dlongs dax Dail全身轻松渐渐好。

由此可见,在苗族民间传统家庭的社会生活中,“食”与“康养”是相辅相成的,二者缺一不可。

所谓“医护”,大多指是在出现了病患之后的医疗护理,对此,苗族人经过长期的实践,同样也形成了一套对付各种疾病的治疗与护理的传统经验,并且还有歌谣云:

Yens jent aX bub yel中风之人已昏迷,

Liek das ax bub fal躺下如死不能起,

Zend jangI ax niangb Dol附近都有木姜子,

Ed lol max hniub zangl摘来打烂变成泥,

Lad lot wix hxib lol 耐心涂口到时候,

Zangt mais bux jub gol睁开双眼出言语。

以上歌谣描述的是民间就地取材的一种医疗经验:当患者由于中风处于昏迷状态,难以进食,则使用木姜子捣成泥状敷在患者口中,使其苏醒过来。

Vob mangl hangt jox hsub臭味特浓大气草,

Xαngs jab not naix bub药师个个都认到,

Dail xid pob wux lob患者若是下肢肿,

Pob diub ngangl dax dab下肢水肿不见消,

Hot lol tangt xαngx hnaib水煎该草洗七天,

Vut hxot dαis ax bub水肿消除很奇妙。

以上歌谣描述的医疗经验就是对患者出现下肢水肿现象,用Vob mangl hangt来煮水泡洗,每天早、中、晚各一次,七天后痊愈。类似的医护治疗,笔者曾经根据祖传的经验,使用一种称为“臭牡丹”的草药给家里出现下肢浮肿的老人煮水泡洗,效果很好。

从这里我们还看到,苗族是一个擅长用诗歌来传承和表现自己文化传统的民族,很多家庭教育、生产生活技能以及许多人生礼仪等等,都是通过口传诗歌来进行表达。同样,苗族传统医药文化构成的本土知识,在苗族民间口头文学中同样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述。

三、从对人体构成认识到病理形成的民间传统医疗经验:在感性认知与理性认识的实践中完善苗族医药学理论体系

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出现病症,通常都是从人体的各个部位体现出来。因而要准确地了解各种病症的基本情况,就得从人体各个部位的认知开始,这是在开展病症治疗时能够有效地开展医诊的重要前提和基础。在苗语三大方言区,都有使用苗语来命名人体各个部位的词汇。现以苗语中部方言为例,简要地列举这些人体部位名称如下。

表1 部分人体部位苗语名称与汉语名称对照表

Dud mais(ghab liut mais)Hab lot Hsongd hab lot Hniub mais/zaid mais Gib mais Bod nais Vangx nais Lot Ghab ghangx Ghab but ghangx Ghab dlangb ghongd Ghab ghongd Hsongd ghongd Hsongd dlangb Bod ghongd Diux ghongd Hsongd lix ghongd Wangle ghongd Guf jil/ghab dlangb脸皮、睑皮(眼睑)颌颌骨眼球/眼睛眼角鼻子鼻梁嘴巴下巴腮后颈脖子颈椎肩骨喉结喉咙锁骨后颈窝肩膀Hfak/Buk Zaid wel Bod ghangb Ghab bab Bod mos jus Ghut hsongd ngangl Ghab qub ngangl Ghab ghongd lob Ghut ghongd lob Lob Ghab liax lob Ghab pab lob Ghab guf lob Ghab dad lob Gent lob Af dial/ghab tiab ghangb Dud/liut dud Ghab dliub Hxend女生殖器乳房臀部大腿膝盖膝关节小腿脚颈踝关节脚脚跟脚板底脚背脚趾趾甲两腿间皮肤、肉皮子毛筋韧带

表2 人体内部器官部位苗语名称与汉语名称对应表

Ghab nangx hmid Ghab jongx hmid Ghab nif Ghab guk nif Ghab naix Ghab lob naix牙龈牙髓舌头舌面耳朵耳垂Vileb ghad Gangb bangt Jif Zaid daib Hxud Git ghei blob卵巢睥淋巴结子宫血管踝骨

苗语中人体各部位的名称,是医者作为依据探寻患者病状在可视位置中的各种病症的表现形式,医者在此基础上,结合各自长期的临床实践,探寻患者病症的来源,医者根据人体部位与水、土、空气等接触来判定导致生病的主要原因。同时,苗医也会结合患者的饮食情况、气候的冷热对病人身体的影响以及患者受到外来物体伤害的情况入手,从名称上确定患者病症的部位,由表及里、内外辩症,标本兼治,通过感性认知,形成了“苗医的五经、三十六症、七十二疾”[13]医理的理性认识。

从上述人体部位名称的列举中我们看到,人类了解世界和对各种事物的认识,都是通过命名具体的名称来表达这种长期积累起来的经验认知,是一个民族的精神特性在语言形式中的直接呈现。德国的语言人类学学者(Wilhelm von Humboldt)认为,“人类语言的结构之所以会有种种差异,是因为各个民族的精神特性本身有所不同。”[14]而这些差异各别的“民族精神特性”,同时也是建构每个民族认知模式的重要文化基础。苗族医药的本土知识,则是在苗族传统认知模式经过长期模塑后积淀起来的集体智慧。关于苗族的认知模式,中国民族学家杨庭硕教授归纳为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认知框架,二是认知取向,三是知识归类。”这里所说的“认知框架”,指“每一个苗族成员在习得苗族文化的同时,连同接受下来的一套认识外界和积累知识的惯例,只有按这些惯例去感知的经验,才能顺利地进入苗族文化体制,成为全民族共有的知识财富”;“认知取向”也是作为一种惯例,“它是引导苗族成员在认知实践中,主要关心哪些对象,关心哪些侧重面,以及对认知对象观察感知到何种深度和广度”;“知识归类”也同样作为另外一套认知惯例,“它包括如何分类获得的知识,分成多少门类,各门类的识别表征等内容”[15]。苗族的医药文化则是在这样的认知模式中建构起来的本土知识,并运用于治疗各种疾病及维护人类健康的实践。而这些理论体系的建构,不仅是苗族民间医药师经过长期经验积累和实践的总结,也是苗族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方面对人类文化的贡献。

四、结语

医学人类学作为健康与疾病的跨文化研究,是“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在健康、患病、医学和治疗等方面的应用”[16]。从1953年考迪尔(William Causdill)在人类健康与疾病领域的第一篇论文《医学中的应用人类学》到1956年里杰斯特(P.T.Regester)在其论文中首次使用“医学人类学”(medical anthropology)这个词以及1963年斯科奇(N.A.Scotch)以《医学人类学》为题名的文章问世,[17]“医学人类学”成为了学术界热门的话题。然对于苗族医药学而言,这对医学人类学的本土化研究在理论建构上,同样还有很多可以进一步拓展的空间。20 世纪90年代以来,苗医学研究中,关于苗医苗药学理论也层出不穷,如前面所谈到的“苗医病名学”就是立足于苗族的母语文化建构起来的一个新的分支学科;此外,近年来在“苗医学”的基础上还出现了“苗医生成学”“苗医预防学”“苗药学”“苗医象形学”“苗医哲学”等自成体系的苗医苗药学理论。这些苗医药文化的本土知识,通过长期的经验积累,由实践提升到理论的学术思想层面,不仅对医学人类学的理论提供本土化苗医学理论个案研究支撑,也对促进苗医学的学科发展提供了丰富的佐证材料,为苗医学的中国化话语体系形成找到了相应的科学依据。

猜你喜欢
苗医苗语苗族
苗族蜡染
苗语典型存在动词初探
黔东南地区苗语的使用现状及其保护传承
——以凯里地区为例
文化产业(2021年11期)2021-09-14 07:35:48
苗语汉语互译工具设计与实现
消费导刊(2020年23期)2020-07-12 12:47:34
我打算这样过寒假
盛大节庆——苗族牯藏节
乡村地理(2018年4期)2018-03-23 01:53:44
中国当代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的几个问题
浅谈中医与苗医脉诊比较
苗医熏蒸疗法浅议
苗族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