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美 李朋
【摘要】关于对孔乙己的人物形象的解读,学术界一直充满热情。孔乙己的形象在解读上有巨大的空间,本文将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和叙事学理论对于孔乙己的形象进行再解读,并从中得出叙述者对于孔乙己的态度转变:由从众到反省自我的过程。
【关键词】孔乙己形象;叙述者;从俗;反省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6-0042-02
关于孔乙己的人物形象的解读,学术界对于孔乙己人物形象的关注一直充满热情。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直至现在,孔乙己形象的丰富性仍然值得人们探究。孔乙己的形象在解读上有巨大的空间,本文将通过文本的细读和叙事学的理论对于孔乙己的形象进行再解读,并从中得出叙述者对于孔乙己的态度转变:由从众到反省自我的过程。
一、社会化的孔乙己形象
孔乙己的形象一直以来都是研究界的热点。探索孔乙己的人物形象来源也实有其人,根据孙伏园点评《孔乙己》一文时表述:“此人姓孟,常在咸亨酒店喝酒,人们都叫他‘孟夫子’,其行径与《孔乙己》中所描写的差不多。” [1]
孔乙己的人物形象一直处于一种真实与非真实之间。而文本中的孔乙己形象主要通过他人叙述来呈现。“鲁迅君常常是创造新形式的先锋,《呐喊》里的十多篇小说几乎一篇有一篇新形式,而这些新形式又莫不给青年作者以极大影响,必然有多数人跟上去试验。”[2]
孔乙己在小说叙述中是一个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人。当小伙计见到他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以看出孔乙己的一生几乎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考取功名。但这样的结果在短衣帮眼里却是最终连个秀才都没捞到。
关于孔乙己的命运书写:在一次偷书事件中,孔乙己偷到丁举人家里,最终被打断了腿。如果细读文本的话,可以发现这些描述孔乙己生平事迹的人都是周围人的道听途说。孔乙己从来没有为自己发声的机会,甚至在听到别人调侃自己时,分辩自己的言行的只有两个字——
“跌断”。
文本中有这样的描述:“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短衣帮将孔乙己的生活状况等信息传递给结账的掌柜之时,呈现给读者的一种态度:鲁镇的人对于孔乙己的生死存亡并不关心,或者说孔乙己“偷”的原因对鲁镇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偷窃事件背后的真相已经没有人关注,而民众在意的焦点是:孔乙己这样的人竟然可以偷到丁举人家里。于是孔乙己的形象在流言中产生了。
二、真实的孔乙己形象
叙述者和作者的关系在叙事学理论当中被充分地阐释出来,韦恩·布斯提出“隐含作者”这一概念。《孔乙己》以第一人称叙述口吻,讲述了发生在过去的“我”身上的故事。
可以看出,过去的“我”充当了被叙述的对象,而现在的“我”正是叙述者。叙述者与被叙述对象的不完全一致性,正是这篇小说的精妙之处。叶圣陶在研读《孔乙己》后,发表文章《端摩——读〈孔乙己〉》表明自己对于这一形象的理解:“用第一人称写法说孔乙己,篇中的我就是鲁迅自己,这样写未尝不可,但是写成的小说会是另外一个样子,跟咱们读到的《孔乙己》不一样。大概鲁迅用最简要的方法,把孔乙己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酒店里,只从孔乙己到酒店喝酒这件事上表现孔乙己。那么,能在篇中充当‘我’的唯有在场的人,在场的人有孔乙己,有掌柜,有其他酒客,都可以充当篇中的我,但是都不合鲁迅的需要,因为他们都是被观察被描写的对象。对于这些對象,须有一个观察他们的人,可以假托一个在场的小伙计,让他来说孔乙己的故事。”[3]
孔乙己的形象被污名化。在小说中“我”首次出场时,就明确表明了“我”的年龄和身份。“我”只是一个家境贫寒的酒店小伙计。
“我”去咸亨酒店当学徒,为了学做生意,谋一条出路。以幼年小伙计的视角观察孔乙己,孔乙己其实有短衣帮们忽视掉的好品行。首先,孔乙己喝酒从不拖欠,“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这是诚实值得信赖,无所欺瞒。其次,请小孩子享用茴香豆,教授小伙计“茴字的四种写法”。他所传播的学问是童叟无欺的,是真正的国学。[4]在“书我一体”的孔乙己那里,守望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是守望自我尊严、守望精神家园。虽这种守望还谈不上文化自觉、责任意识,但在小说所描绘的犹如文化荒漠的寂寞和残酷的社会中,孔乙己坚持而又虚弱的文化守望就是这文化荒漠中唯一呈现出绿意的文化象征,具有积极意义和价值。[5]
三、对孔乙己的从俗认识
关于叙述者对于孔乙己的态度,研究者各说纷纭,本文认为“我”对孔乙己的态度是有明显转变的。在前期“我”对于孔乙己的认识是盲目的,从众的。整个短篇小说的推动力来自于孔乙己与他人之间的矛盾,凸显出真实多面立体的人物形象。“我”与孔乙己的交往可以说是读者最直接观察到孔乙己的真实面貌。十二岁的“我”,实际上处于幼年到成年过渡时期的青少年阶段。由于文本中叙述家庭环境的影响,“我”并没有读书,而是作为初学者进入社会谋生,成为咸亨酒店的小伙计。此时的“我”可以说是寄人篱下。青春期的“我”虽然性格初步形成,但是对于自我的判断来自两个方面: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与自我认识。在他人的评价体系当中,掌柜对“我”的判断是不能随机应变,呆滞木讷,不善交际,不世故。既伺候不了长衫主顾,与短衣帮打交道时也纠缠不清。文中关于“我”对孔乙己的看法与观点,实际上占文本很小一部分。也正是这很小的一部分隐含着“我”对孔乙己的态度。
青春期的“我”与孔乙己真正交往的事件是孔乙己欲将自己的知识(茴字的四种写法)教授给“我”。对于这段交往的描写,研究者对此分歧颇大。孔乙己首先做出友好的姿态,与“我”搭讪的话语很有技巧性。“你读过书么?”话语传递给很多信息:一、孔乙己通过“读书”这打开话题,展现出孔乙己与他人的不同、孔乙己有着自己的思考。在以往的研究当中,认为这是迂腐的表现。本文以为不然,孔乙己寻找自身与小伙计的共同点“读书”既能够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又表现出孔乙己对于小伙计的细腻观察。(这样的问题一定不会出自短衣帮之口,也不会出自掌柜之口)。此时“我”的态度非常耐人寻味:“我略略点一点头”。看似冷漠,实则大有深意。在交往事件发生之时,孔乙己与短衣帮已经发生了多次语言上的交集。以短衣帮为首的顾客对于孔乙己的态度出奇一致。他们对孔乙己是嘲弄讽刺侮辱的态度,甚至不惜揭露孔乙己内心伤疤(没有考中秀才)而疯狂打压他,以此来调剂庸常无聊的生活。“我”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一直持有旁观者的态度。因为“我”对孔乙己没有更加深入的了解,处于一种相当隔膜的状态之中。有了这样的背景交代,不难发现“我”对孔乙己的态度是受周围人的影响的。由此不难解释“我”为何对孔乙己只是“略略点一点头”。而并非直接回答孔乙己的问题。在“我”叙述这次对话之时,其实在描写当时社会对于文化人的态度。从文本中可以看出,饱受社会冷眼的孔乙己实际上是一个具有爱心、关心后辈的文化苦人形象。这样的文化苦人与好人,却受尽众人的欺凌,甚至他的尊严被无情地践踏。
四、多年之后“我”反省的认识
《孔乙己》中关于“我”包含着两个部分:青少年时期的“我”;成年后的“我”。小说叙事的内容是成年之后的“我”对于二十多年之前的亲身经历,对记忆中的人物和事件再次书写。虽然孔乙己在具体的情节细节已经被成年后的“我”淡忘;但是主要事件和重要人物仍然记忆犹新,构成了整个短篇小说故事的框架与主要内容。
成年后“我”的认知经过时间与岁月的洗礼,阅历增加。当“我”回忆往事,反思当年的行为之时,不免形成自己的看法与观点。因为这时的“我”已经对于事物有了成人应有的成熟的评价与认知系统。这些观点与评价已经不同于在当小伙计的“我”。通过一定的分析与判断,可以明确关于孔乙己的流言蜚语甚至“我”对孔乙己的评价:品行端正,为人诚实。虽然孔乙己因为喝酒有一定的欠债,但是会定期还清酒钱,是值得信赖的好人。不难发现这是成年之后的“我”的认知评价方式:后“我”并不以周围人对孔乙己的戏弄作为评价他的标准。在小说全篇的叙述当中,少年的记忆与成年后的认知融合在一起,并在一定程度上相互交織,充实了整个故事。难以分清叙述是回忆中的真实,还是有意抹去青少年时期的“我”对孔乙己做出不成熟的举动。
细读《孔乙己》,就会发现“笑”的表情贯穿始终。文本开始于“笑几声”,后来便是小伙计的“笑”。酒客们的嘲笑,众人的哄笑夹杂其中。作为少年时期的“我”,可以附和着笑,“听见笑声,也赶热闹”;邻居孩子来分孔乙己的茴香豆也与这笑声有关,他们在笑声里走散。掌柜也在取笑,并在旁人的说笑之中结束全篇。“笑”这一动作贯穿文章的全篇。在孔乙己最后一次出场时,也是孔乙己跌断腿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这时的“我”对于孔乙己已没有发出“笑”这个动作。同时,“此时周围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笑与不笑的表情实际明确表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即对孔乙己的苦难遭遇是冷漠对待还是怀有同情?因为是记忆的缘由,读者难以推断出幼年的“我”是否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还是前“我”的行为在后“我”的记忆中美化了。可以肯定的是成年后的“我”对孔乙己不仅是一种简单回忆,更重要的是一种反省的态度。
参考文献:
[1]孙伏园.鲁迅先生二三事:第二版[M].上海:作家书屋,1944.
[2]茅盾.读《呐喊》[J].纪念与研究,1983,(00):2-7.
[3]钱理群.走进当代的鲁迅[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174.
[4]刘玉凯.论《孔乙己》悲剧的丰富性——纪念《孔乙己》发表100周年[J].鲁迅研究月刊,2019,(11):4-15.
[5]田建民,李梁.独异的文化守望者:孔乙己形象再解[J].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35(06):42-47.
作者简介:张雅美,女,汉族,山西晋城人,河北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李朋,男,汉族,山西运城人,河北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