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三星堆新一轮考古中,发现了罕见的青铜器,无论是从器形,还是纹饰来看都与商周时期的青铜器有着内在的关联。于是,关于三星堆文化与中原文化“谁厉害、谁悠久”的问题再一次成为热点。三星堆的出现,说明殷商时期甚至更早,在长江流域也存在过同样辉煌的人类文明,他们与中原有着共同的文明传承。其中最明显的是青铜器上都有着极其相似的装饰纹样—兽面纹,它神秘诡诞的形象特征,似乎反映了在那个时期人们崇所尚的精神图,腾都有着相似之处。因此,本文从三星堆出土青铜器兽面纹的审美特征及文化内涵进行阐述,比较商周青铜器“饕餮纹”,解读“三星堆”时期的社会文化、审美、风俗、信仰等,从一个小小的兽面纹中,感受古蜀时期的文化氛围。
关键词:青铜器;兽面纹;三星堆;古蜀文化
一、三星堆兽面纹概述
1.1出土器物
上个世纪80年代三星堆的1、2号祭祀坑出土器物近千件,其中青铜器400余件,大型青铜神树、青铜雕像等为中国考古首次发现,数量、体积创多项世界之最。在三星堆新一轮的考古中新发现六个“祭祀坑”,目前已出土五百余件重要文物,主要有青铜方尊、黄金面具、象牙等,由此为古蜀文明的存在提供了最直接的实物佐证。这些的青铜器装饰了大量的兽面纹,主要装饰与腹部位置。如1986年二号祭祀坑出土的铜罍,肩部与腹部上沿饰象鼻龙纹,腹中部主纹兽面纹,主纹两侧系以扉棱为中轴的倒置兽面纹,其下为目云纹饰带。2021年3月19日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现场3号“祭祀坑”出土的圆口青铜尊,此铜尊腹部饰兽面纹,兽鼻犹如蛇首,有鼓起的双眼。方形腹的四个角落鸟纹为高浮雕,全器四面腹部蛇首形鼻兽面纹的蛇首鼻亦采高浮雕手法,内里呈凹陷。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商后期牺首兽面纹圆口方尊极为相似。这说明了三星堆文化与中原文化是紧密联系的。
1.2三星堆青铜器兽面纹
三星堆的青铜礼器中,以青铜尊为代表,人像、动物以及植物的青铜雕像独具特色。器物造型丰富、结构精美、富有生命力,形式和内涵达到了高度的和谐,呈现出雄浑、奇异、神秘、多元的独特风格。从三星堆青铜器纹饰类型来看,主要有兽面纹、云纹、雷纹、夔龙夔凤纹等。动物纹中以兽面纹和鸟纹为主,几何纹样以雷纹为主。图案较为原始,抽象化和符号化特征较明显。三星堆青铜器的兽面纹样多见于立像、神树底座、器腹、兽面具等器物上,在祭祀器物上较为常见。兽面纹有几种类型,有由云雷纹组成的双夔龙兽面纹,有以扉棱为中轴的倒置兽面纹,有以双虎耳龙纹为主纹的兽面纹。这些兽面纹,或有鼻有目,或两眉直立,或有首无身。三星堆青铜器的代表纹样除了兽面纹样外,还有鸟纹,与早期的夔龙、云纹、雷纹、鸟纹、鱼纹等动物纹样相比,它具有更多的主观创造意识。
古文字学家容庚先生认为:“殷周青铜器上的图案已是把动物的形象加以变化和精细的几何纹综合起来应用。那就是习称的雷纹和饕餮纹:且利用了深浅凹凸的浮雕,构成了富丽繁缛的图案。图案的构成虽很多以动物形象为题材,但大部分属于非真实性的奇怪动物[1]。”
二、三星堆青铜器兽面纹与商周青铜器“饕餮纹”的关系
2.1商周青铜器“饕餮纹”
商周时期,饕餮纹饰广泛应用于青铜礼器上,代表了该时期青铜纹饰的最高水平,是一类常见的辟邪纹饰。传说,饕餮是一种猛兽,贪婪而狠毒,食人未半而死。商周时期把它当作禁忌,将其图案铸在青铜礼器表面,祭祀时,下面
以炭火焚烧,上面以热水蒸煮,使其倍受折磨和煎熬,以示惩戒。饕餮之名最早始于《吕氏春秋》:“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神,以言报更也。”宋之后的金石学家便将“饕餮”用来指称青铜器上表现动物面部的纹饰,并为后世所沿用。
就“饕餮纹”与“兽面纹”而言,由于饕餮的定义,“饕餮纹”往往陷入“首”与“身”的争论中。因此“饕餮纹”作为所有青铜器上兽面纹的统称是否合适?近年来有诸多争议。马承源先生在《商周青铜器纹饰综述》里弃用“饕餮纹”说法,转而使用“兽面纹”这一称呼,认为“所谓兽面纹,实际上是各种幻想动物的集合体”。这一指导思想大大地促进了“兽面纹”一词的普及和使用。[2]此外,其他还有“野兽纹”“立体龙首纹”“牛头纹”等表达方式,由于持这一观点学者不多,且有的偏颇笼统。目前,大多数学者以“兽面纹”的表达方式作为标准,虽然也采用“饕餮纹”的表达方式,但“兽面纹”包含的范围更广、更广泛、更准确。
2.2三星堆青铜器兽面与商周青铜器“饕餮纹”的关系
谈到“三星堆”与“商周”青铜器装饰纹样的关系。就必须谈论两者的文化体系。三星堆文明的起止时间考古界还没有严格定义,考古成果还不足以证明三星堆文明确实早于中原文化。其次,三星堆文明绝非独立于中原文化的存在。两者更像同时期开始发展的两个不同地区的文化。
通过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尊、罍上的兽面纹进行分析,发现三星堆兽面纹的基本特征与中原地区青铜器兽面纹基本一致,但区别在于三星堆多个青铜罍腹的兽面纹,横贯的口部强化了视觉效果,并放大了兽面纹狞厉张扬的精神气质。从铜牌饰上的兽面纹纹样的整体造型等方面进行分析,三星堆和二里头的铜牌纹饰也很相似。然而,二里头铜牌饰的兽面纹饰更为具象,从中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兽面的眼、鼻器官等,而三星堆铜牌饰的纹样则更为抽象。赵殿增先生曾经专门著文《三星堆与二里头铜牌饰研究》对三星堆兽面铜牌饰进行研究。[3]与二里头的铜牌纹饰相比,三星堆铜牌饰的纹饰不再注重以图像表意,而是更加注重纹样的装饰特征。可见,三星堆青铜纹样中存在中原地区青铜纹饰的元素,并在不断的发展中逐渐地域化、抽象化并形成独特的风格。所以,三星堆青铜器兽面纹是在商周中原地区青铜器纹饰基础上变化发展的。
三、三星堆兽面纹中的古蜀文化意象
3.1尚美意象—吉祥如意
古蜀先民在以动物为原型,创作出了动物纹饰,在创作过程过中产生了对美追求,并逐渐形成自己的审美意象。古蜀先民的巫术艺术也是人们对美的一种反映。三星堆青铜器作为用具或礼器的同时,也是古蜀人审美意象指导下的艺术结晶。通过这些铜器,我们可以看到古蜀先民的审美情趣、人文风尚及文化意象。因羊与祥相通,古人便把羊作为吉祥之物。在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中无论是造型还是装饰纹样,不难看到“羊”的元素,如:青铜兽面又称羊角兽、通天神树又称羊角神树、青铜龙柱形器又称羊角龙柱等。除此外,在距三星堆100公里的汶川、理县等地的羌族服饰上经常能见到羊图形装饰。可见,古蜀先民在崇尚羊的同时,把羊的形象运用在青铜器、服饰等物品的装饰中,并把纹样不断的抽象化、艺术化。古蜀人借助纹饰来转述独有的文化因素,诠释对生命和自然的热爱。形成了三星堆文明的独特艺术形态,
3.2神灵意象—祈福辟邪
青铜纹饰作为一种文化意识形态存在,同时也承载着人们对“神”的崇尚,古蜀先民在进行青铜纹饰创造时效仿自然物象,这样的创作及思考方式与“尚巫崇神”精神意念是一致的。在青铜人物造型、动植物造型、礼器造型中附属的兽面纹样,表现了纹饰与器物之间的依附关系,饱含了蜀人对神灵崇拜。纹样装饰在承袭中原青铜器特征的基础上,根据神像造型的特点进行纹样设计,诠释了“人神同体,人兽同形”的具体与抽象融合,突出青铜纹样的艺术特征。三星堆青铜神像和器皿中的兽面纹,是以动物形象为基础进行衍生,在祭祀器物中呈现出狞历、古拙、神秘而混沌的审美语境。三星堆文化呈现出的宗教形式、崇拜对象、主要宗教观念的变迁,宗教情感或体验与三星堆的审美内涵联系紧密,其宗教意味很强的纹饰符号更是与美的起源同形同构,是神话宇宙观古老遗存符号的特征性显现。”[4]由此可见,三星堆青铜上兽面纹饰符号源于古蜀先民的神化宗教文化心理,图腾崇拜、祖巫崇拜、神话崇拜因素介入的原始宗教充满了神权色彩。兽面纹形象从动物到神灵形态的演化,是一种现实的、超越自然的传递祈福与避邪情感的过程。古蜀人对神的依赖和崇拜,从纵目、阔耳、宽眉、弧唇的面具造型特征,延续到兽面纹、雷纹、鸟纹、太阳纹等装饰纹样,体现出青铜纹饰“立象尽意”的美学特点,这种“象”与“意”互生关系溯其文化渊源,即古蜀人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神灵的崇拜。
研究表明,赤足天坛的青铜大立人像极可能是被神灵化的蜀王像。从纹样装饰来看:头戴有兽面纹和回字纹的花冠,间杂丰富的“日晕”纹,服饰上阴刻回纹、龙纹、鸟纹、蝉纹、虫纹、兽面纹等仿生纹样,或规律排列或密集簇拥,特别是四组龙纹以及兽面纹,透射出古蜀神灵附体之意,似乎是最高神权与王权的象征,在装饰纹样背后浓缩了古蜀宗教意念。
3.3“白泽”意象—精神图腾
白泽是中国古代神话中地位崇高的上古四大灵兽,祥瑞之象征,自“黄帝治天下”之日起,白泽便被古人赋予了特殊的神格、涂上了幻化的色彩,但正统古籍中记载甚少。在“龙”文化体系中神兽白泽被定位为龙族近脉(古文献记载了不同名称的龙族瑞兽多达45种,如饕餮、麒麟、貔貅、狻猊、睚眦、猰貐,獬豸等等)。白泽神兽原是楚人虎图腾崇拜的产物,蕴藏了楚人“名字巫术”的思想。作为一种文化符号,白泽“辟邪纳福”的基本象征意义一直深为古人崇信。
白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通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它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方术,所以从很早开始,就被当做驱鬼的神和祥瑞来供奉。尤其到了中古时期,对白泽的尊崇更是隆重。
所以从三星堆青铜神像、神器中兽面纹的意象表達及出土的铜器中,我们大胆推论三星堆兽面纹的创造原型就是白泽,或者说受白泽形象的影响。作为上古四大神兽的白泽,对比上古四大凶兽的饕餮,白泽更具备辟邪纳福、祥瑞之象征,更符合古蜀人的族属意象。
四、结论:
文化的对话,让我们更加关注以三星堆文化代表的古蜀文明与中原文明的同源共生关系,思考着文化的延续。对三星堆青铜兽面纹的研究将有助于对三星堆文化的认识及古蜀文明解读,三星堆青铜纹饰的“象”与古蜀文化精神之“意”是高度互融的,是一种富有地域特色的原始宗教的崇拜信仰,它依附于铜像、铜器上的的纹样符号,是对古蜀文化精神中神灵世界的思维物化,依附像生的意义营造意象的视觉之美。在具象形式与抽象形式的交融中,以几何式、夸张式、组合式等异化再现手法演绎抽象形式为主的纹样创造,体现出“意”与“象”相融一体的审美语境,显示出神秘而威严的美学符号表征,诠释了古蜀时期的青铜艺术独特的审美特征。
参考文献:
[1]《周青铜器通论》,容庚、张维持著,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年版,第109页.
[2]马承源.商周青铜器纹饰综述[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1-34.
[3]赵殿增.三星堆与二里头铜牌饰研究[M].巴蜀文化网,2005.8.
[4]吴大吉,何耀华.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资料集成·彝族卷[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4.
[5]赵殿增.三星堆神权古国研究[J].四川文物,2019(01):83-96.
[6]胡发英,黄万利.商周青铜器兽面纹的起源[J].文物鉴定与鉴赏,2020(05):38-40.
[7]张蕊.巴蜀三星堆青铜艺术图像的传承和借鉴[J].美术教育研究,2020(04):49-50.
[8]李祎然.三星堆青铜艺术审美研究综述[J].名作欣赏,2017(18):175-176.
[9]孙华.铜器波曲纹的构成与来源——三星堆、十二桥文化与周代波曲纹的关系[J].四川文物,2021(01):107-118.
作者简介:张钦清(1995年7月10日),男,汉族,籍贯:重庆市南川区,学历:硕士研究生,工作单位:首都师范大学,职称:无,研究方向:环境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