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屹峰, 郭 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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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特弗里德·森佩尔(Gottfried Semper)(图1)是德国著名的建筑师,被视为文艺复兴建筑思潮在欧洲的传播人,在代表作《建筑四要素》(图2)(Die vier Elemente der Baukunst)中,他从人类学的视角来解释建筑的起源,将建筑解构为四个要素:火炉、屋顶、墙体和高台,为学界思索建筑的起源与未来打开了全新的视角,在现代主义建筑兴起之前便达成了广泛的影响,并同过往的建筑思想划清了界限。
图1 森佩尔肖像
图2 《建筑四要素》书影
20世纪20年代,欧洲的前卫建筑师推动了新建筑运动,打破了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立场及建筑完全依附于木材、石料、砖瓦的传统,强调建筑的时代性、适用性及效率性,通过采用新材料、新结构,实现了与传统建筑的分离,呼唤着新的建筑审美观,森佩尔的理论便暗中契合了这一时代背景。
尽管如今曾被奉为圭臬的现代主义思想因割裂了建筑与历史之间的联系在二战后饱受学界的批判,主张将历史元素植入到建筑创作中,提倡装饰元素在建筑中的积极运用的“后现代主义运动”开始兴起,但因理论有着不可割裂的延续性,在如今的建筑实践中现代主义思想仍有着深刻的指导意义,当下重拾森佩尔的建筑思想有着突出的重要性。
森佩尔关于建筑的理论根植于考古学与文化人类学,抛开“主义”与“风格”的争论,关注建筑的本质,将关注点聚焦在“建筑”与“社会”的关系上。
在《建筑的四要素》中,他将自己对建筑文化的理解归纳为四种要素,即“屋顶”“墙体”“火炉”“高台”。这四种元素构成的整体形象即是建筑的本质。结合环境因素与社会因素,便可解释各个时期建筑文化的具体内涵,正如森佩尔在《技术与建构中的风格》中提出的研究目标:“为了探究艺术现象在成为一种暴露的艺术现象过程中的内在规律,并从中衍生出体验艺术理论的普遍原理和本质,他聚焦于原始概念的标准形式”上。
在关于“围合”动机这一空间命题上,森佩尔认为空间的形成逐渐由材料的替换向“面饰”逐渐转化,从最初的枝丫编织篱笆的围合阶段,到技术进步的“席织”阶段,至亚述文明时期的砖瓦装饰(图3)、马赛克和雪花石膏饰面,这一趋势在希腊时期达到顶峰(图4)——变成墙上一层薄薄的彩色涂层。
图3 尼姆鲁德古城浮雕
图4 帕提农神庙
森佩尔将其四要素的动因分为两类:一种是原始动机,另一种是可变动机。前者是建筑现象背后的要素,后者是影响原有因素的外在因素的总称。它就像一个控制器,通过调整原因子之间的比例关系来调节二者之间的关系,进而形成了外在形式上的多变性。
总之,森佩尔的建筑理论只是建构抽象的基本观念,他认为建筑外在形式可像生物结构体一样随外部存在的调整而变化,在不同情况下调整着四要素之间的主次关系,如场地、气候、风俗、特殊性质、阶级、主观意识等因素。但在表层关系之后,要素却一直被隐藏,森佩尔对这层关系有着形象的论述:“正如大自然是多变的,但它的动机很简单,它不断更新相同的外在形式。根据不同的发展阶段和不同的生存环境,同一种形式可以是千变万化的。”
在森佩尔的观点中建筑表皮装饰本质上与人类服饰的缘起是相同的,源于人类庆典活动的陪衬,这种活动就是人类的本能活动“游戏”的外在表现。这一点上最为直接的外在表现就是游戏中强烈的节奏感,出于人类对自然界中的“普遍规律”的追寻,人类的很多仪式性活动都是为了与未知空间中的“神秘力量”来进行沟通来掌握“宇宙中神秘的力量”,这是人类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努力也表现在人类艺术领域,如诗歌、绘画、服装和建筑。包括建筑中的忍冬草形装饰、巴洛克艺术中的线脚装饰、织物中的规则图案、诗歌中的节奏等。
森佩尔认为人类最早的建构手段就是纺织中韧性材料的“结”与“编织”(图5),其背后隐藏的是在原始社会时期人类的建筑活动对物质世界内在韵律的美学模仿。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由于人类对空间的需求越来越多样化,建筑中逐渐出现了附加刚性支撑,这是结构主义的开端。人类最初的本意或不是追求结构美学,而只是为了实现更大的空间,结构是一种伴生物,这一观点的阐述标志着他最为著名的“表皮思想”的诞生。
图5 “结”示意图
人类建筑的发展如同人类社会的发展一样有着内在的逻辑性、必然性。与语言一样,建构文化也经历着从明确到模糊,从能指到所指,从确定到隐喻,原始实用性表达到抽象阐述性表达的发展过程。据此可将既有的建筑模式分为两种,承受拉力的骨架结构系统和承受压力的砌体结构系统。
彼得·柯林斯和肯尼思·弗兰普顿都将现代建筑的诞生追溯到18世纪中叶,在这一时期,技术的更新带来了新的建造形式,思想上的变革不仅带来了新的知识范畴,还促进了历史主义反思的产生,来审视人类自身的存在。启蒙运动前过分矫饰的洛可可建筑语言,以及启蒙主义的思潮都促使当时那个时代的特质一一崛起,通过相关的考古发现,人们研究的时间范畴扩展到了古罗马时代,空间范围也扩展到了希腊及亚平尼半岛,在这种氛围中,新古典主义诞生了。同时这种考古风潮也在客观上为19世纪的折衷主义思潮提供了创作的源泉(图6)。在此背景下,森佩尔一方面以理性主义者的姿态出现,强调材料和技艺在建筑中的作用,因此认为是现代建筑的先驱之一。另一方面,他的面饰理论被认为是在实践中尝试复古的一种努力,又加之其自身缺乏成功的实践,使得他旋即被现代主义浪潮所抛弃。
图6 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
这之中暗含着一种根植于他多重身份之间的矛盾性,因其自视为建筑师、历史学家、建筑理论家,但他的理论并没有在实际作品之中有多少体现。理论与实践的鸿沟就涉及森佩尔理论更深层次的矛盾——如何处理建筑新秩序与老传统之间的关系,因此他无法成为建筑实践创新的先驱,但也不能因此抹杀其对于现代建筑做出的贡献。
一方面装饰对森佩尔的建筑理论意味不可或缺的符号性;另一方面其重视技术的支撑性,但这种强调并不是结构理性主义在技术中寻找意义,反而意味技术本身可成为一种形式;同时由于结构与建筑本体的进一步分离,使得结构理性主义为工程师所重视;而且建筑物规模的不断扩大使其更加模棱两可,客观上扩大了人们对大型建筑物清晰度的期望。建筑师对材料与技术的态度也更多地采用了与森佩尔相类似的观点。
森佩尔关于“动因——表现——技术——材料 ”相关联的观点当下在“表皮——材料——空间”中获得了全新诠释。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了森佩尔理论对当代建筑价值与意义的影响。在建筑思潮涌动,建筑实践不断前行的今天,我们更应深入发掘森佩尔建筑思想的现实意义,以期为当下建筑实践提供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