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傅增湘关于《弔伐录》版本的题跋有三则,其中二则见刊,一则未刊。未刊题跋论及《弔伐录》版本四种,大致描述了《弔伐录》版本的主线和基本面貌。文章在傅增湘《弔伐录》未刊题跋的基础上,根据其已刊题跋及各家著述,对《弔伐录》版本进行补充和梳理,并依据相关资料推断傅增湘未刊题跋本的出处由来。
关键词:傅增湘;《弔伐录》;题跋;梳理;推断
中图分类号:G256.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1968/tsyqb.1003-6938.2021066
Fu Zengxiang's Unpublished Inscription and the Version Sorting of Diaofalu
Abstract Fu Zengxiang has three inscriptions on the edition of Diaofalu, Two of which are published and one is not. There are four editions of Diaofalu in the unpublished inscription, Which roughly describes the main line and basic features of Diaofalu. According to Fu Zengxiang's inscriptions and various works, this paper supplements and combs the edition of Diaofalu, meanwhile the author deduces the origin of the unpublished inscription versions on the basis of relevant information.
Key words Fu Zengxiang; Diaofalu; inscriptions; sorting; deduce
《弔伐录》又名《大金弔伐录》,记载金太祖、太宗对宋用兵之事,自金太祖天辅七年金宋交割燕云,金太宗天会年间建立楚、齐傀儡政权,至宋高宗南渡为止。该书系金宋关系文书资料汇编,辑录了北宋末年金宋往来的国书、誓诏、册表、牒檄、谢表、文状、指挥等朝廷案籍163篇,其中三分之二的资料未见载于其他史书。该书与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编辑年代较近,可与其相互补充印证,因其档案性质,所载内容多为时人客观记载,史料价值极高,历来为宋史学界所倚重。钱熙祚言:“此书原始要终,备存旧牍,求之正史,十不得一,故考古者所不废也。”[1]是书不著撰者,为金人所辑。
1 傅增湘《弔伐录》题跋三则
傅增湘(1872-1949),字沅叔,别署双鉴楼主人、藏园老人、藏园主人、藏园居士等,我国近代著名藏书家、学者,四川泸州江安人。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进士,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考试散馆,以一等第一名授职编修”[2]。五四运动前曾入内阁任教育总长,1927年任故宫博物院管理委员会委员,兼故宫图书馆馆长。一生致力于藏书、目录版本学研究与古籍校书,著有《藏园群书经眼录》《藏园群书题记》《藏园瞥目》《藏园东游别录》《双鉴楼书目》《双鉴楼杂咏》等。
傅氏在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方面成就非凡,其大部分学术成果以题跋论著的形式公诸世人,内容涉及行款版式、提要序文、讳字刻工、错讹订正、版本判定、递藏源流、学术考辨等,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为研究者所重视。学界对其题跋的整理比较充分,但不免有所遗漏,甘肃省图书馆藏《弔伐录》未刊题跋即是一例。
1.1 傅增湘《弔伐录》已刊题跋两则
傅增湘生平藏书二十万卷,其中史籍的分量最重,张元济称:“藏园史部驾海源而上之矣”[3],傅氏亦自称其藏园群书中乙部旧刻为多。其《弔伐录》题跋见刊二则,收录于《藏园群书经眼录》的史部杂史类,分别为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大金弔伐录》题跋、钱曾述古堂抄本《弔伐录》题跋[4]。
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大金弔伐录》题跋:
大金弔伐录不分卷。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后归查初白慎行。卷中四太子、郎君等字皆提行,以校守山阁本聚珍本均善。(甲寅)
按: 吕晚村,即吕留良(1629-1683),字用晦,号晚村,清代著名思想家。崇德(今浙江桐乡)人,其藏书楼“南阳讲习堂”为江南藏书名楼。吕氏精通医学,以行医、著述、讲学、刻书为业,著有《吕晚村文集》《东庄吟稿》。
查初白,即查慎行(1650-1727),字夏重,号初白,浙江海宁人。清代著名诗人、藏书家。著有《敬业堂集》《苏诗补注》《经史正讹》等。查慎行在《敬业堂文别集·代陈世南柬吕无党》称吕留良:“藏书之富足与藏书大家秀水朱彝尊、海宁馬思赞相埒[5]。”
傅氏题跋简要记述了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的分卷情况、版刻书写特征,对递藏情况交待清晰。题跋中提及其曾用守山阁本、聚珍本与是本对校,认为是本足善。题跋撰写时间为“甲寅”,结合傅氏生平,为民国三年(1914年)。
钱曾述古堂写本《弔伐录》题跋:
弔伐录二卷。清初钱曾述古堂写本,十行二十字,无阑格。钤有鲍廷博藏印。(余藏)
按:鲍廷博(1728-1814),字以文,号渌饮,安徽歙县人。清代著名藏书家,其藏书楼取名为“知不足斋”。著有《花韵轩小稿》《咏物诗》等,辑校《知不足斋丛书》。
傅氏题跋对述古堂本《弔伐录》的题名卷数、行款版式、版本及收藏情况作了说明,根据题跋可知此书先由鲍氏收藏,后为傅氏所藏。
1.2 傅增湘《弔伐录》未刊题跋一则
甘肃省图书馆藏有清初抄本(以下简称甘图本)《弔伐录》二卷,正文半页十二行,行二十字,首卷卷端钤有“国立兰州图书馆珍藏”朱文方印(图七)。卷末有傅增湘壬申年朱笔手书题跋一则,但遍查其著作,未见刊录。为便于研究,现抄录如下:
此书《四库》著录为大典所辑本,以意分四卷。是帙为国初写本,只分上下卷,乃元明以来相传旧本,胜于大典辑本多矣。余藏有述古堂钱氏精钞本二帙,其行款叙次大都视此不异,颇疑此册即从述古堂传录而出也。述古本余曾以守山阁本对校,文字殊有异处,然则此虽传录之本,而其源远在大典本前,殊可珍也。 壬申东坡生日藏园居士记。
傅氏未刊题跋对甘图本《弔伐录》的卷数、版本时代与价值加以概括,并将是本与《弔伐录》其他版本在分卷、行款叙次、文字、优劣等方面作了比对。题跋撰写时间为:“壬申东坡生日”,结合傅氏生平,壬申年为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东坡生日为十二月十九日(封面图)。
2 傅增湘未刊题跋所涉及的《弔伐录》版本
傅增湘学识渊博、精于校雠,加之藏书富、经眼多,时常参与刻书,其题跋论述对版本的梳理简洁明了,能够准确反映古籍版本的高下优劣、递藏流传情况。就《弔伐录》而言,其三则题跋共言及版本六种,仅未刊题跋提到的版本就有四种,即:大典所辑本、述古堂钱氏精钞本、守山阁本和国初写本,大致描述了《弔伐录》版本的主线和基本面貌,从中约略可知版本渊源与流传情况。
2.1 大典本
傅氏未刊题跋提到“此书《四库》著录为大典所辑本,以意分四卷”。大典所辑本,即大典本《大金弔伐录》。大典本名称起源于清乾隆朝编纂《四库全书》,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录《弔伐录》收入“史部杂史类”,是为大典本四卷,后称阁本,也称四库全书本。实际上,明代杨士奇《文渊阁书目》卷六杂史类即有《弔伐录》一部,此为《永乐大典》所据之本,即大典本的底本来源。但因为《文渊阁书目》中没有写明《弔伐录》的卷数,仅著录为二册,故清代学者不知其究竟为几卷,“《四库总目》称是书录自《永乐大典》,原无卷数,馆臣析为四卷。”[6]此即傅增湘所言“以意分四卷”。四库全书本《大金弔伐录》词句等与别本颇有不同,但这种不同并非完全属于版本来源问题,除了无意的错讹,也有刻意的删改,主要表现在避讳、改译、增字、改文四个方面。如《册大楚皇帝文》中,“以昭玄鉴”句,为避讳康熙皇帝名字,四库全书本改“玄”为“聪”[7]。
四库全书本《大金弔伐录》最初为清乾隆间内府写本,民国期间中国历史研究社编辑《中国内乱外祸历史丛书》,其中《大金弔伐录》四卷为上海神州国光社依四库全书本重新排印(图十四、四)。台湾商务印书馆和上海古籍出版社分别于1983年、1989年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图十二、八)。
2.2 述古堂钱氏精抄本
即钱遵王述古堂抄藏本,简称钱本。
钱曾(1629-1701),字遵王,号也是翁,又号贯花道人、述古主人。虞山(今江苏常熟)人。清代藏书家、文献学家。钱氏抄书纸墨精良、考订精审,历来为藏书家所重视。但张元济评价钱本优劣,称钱本虽远出吴氏抄本之上,颠倒讹误仍所不免。他认为钱本的独到之处在于:“靖康元年四月七日宋主回金国元帅一书,乃为是本所独有;且亦间有可以勘正钱本讹夺之处。”[8]
钱本除了指钱遵王藏旧抄本,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涵芬楼影印钱遵王旧抄本,即现在的“四部丛刊”本二卷,亦称钱本(图三、十一)。
按:张元济评价钱本时用吴本做比勘,吴本最初指超然堂吴氏抄本,仅分上下二卷,不知其来源,与四库本次第不合。《弔伐录》各版本均有错讹,尤以吴本为甚,字句脱误不胜枚举。后虞山张海鹏嘉庆间辑刻《墨海金壶》,依照吴氏抄本付梓刊刻,虽有校勘,仍有脱文错行、取舍未当的情况,故墨海金壶本《弔伐录》亦称吴本,因刊刻较少,流传不广,直至民国十年(1921年)上海博古斋影印清嘉庆张氏《墨海金壶》刻本。张元济认为钱本和吴本有源流关系,因钱本和吴本均为二卷本,并且两个版本的《弔伐录》在内容上均缺《王时雍等依准制造迎接等事状》一篇,吴本、钱本与大典本则不同源。
2.3 守山阁本
亦称守山阁丛书本,清代钱熙祚辑刻丛书,《大金弔伐录》四卷为其中之一种。
钱熙祚(1800-1844),字锡之,金山(今上海金山)人。清代藏书家、刻书家。据载,张海鹏辑刻《墨海金壶》仅百余部,刻板即毁于火。道光初,钱熙祚得其残版,以文瀾阁本校对之,认为是书体例整齐,但校雠不精,如《大金弔伐录》中“脱讹动至数十百字,似所据者乃辗转传钞之本,非金刻也。”[9]故重新校订,复录文澜阁本刊入守山阁丛书。守山阁本收罗完备,校勘精审,一从刊成,即为世所珍,后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商务印书馆根据守山阁本排印的丛书集成初编本《大金弔伐录》,亦称守山阁本(图二、六)。
钱氏守山阁本《大金弔伐录》与吴本《弔伐录》前后相承,但据文澜阁本刊刻,《四库全书》将《大金弔伐录》分为四卷,守山阁本传录文澜阁本,亦分四卷,二版本为同一系统。
按:鉴于钱氏守山阁本最初来源于《墨海金壶》,一些学者称其为“墨海金壶重修本”,如《中国古籍总目》将其著录为“清道光二十四年金山钱氏重编增刻墨海金壶本”[10],清光绪十五年(1889年)、民国十一年(1922年)上海鸿文书局和上海博古斋先后影印“金山钱氏重编增刻墨海金壶本”,实际上均属于守山阁丛书本。
2.4 国初写本
傅增湘《弔伐录》未刊题跋所言“国初写本”,即指甘图本《弔伐录》二卷,也即傅氏《弔伐录》未刊题跋本。从未刊题跋可知,傅氏将该本与述古堂本《弔伐录》进行了比对。未刊题跋中有“余藏有述古堂钱氏精钞本二帙”一句,以“精钞本”定位,足见述古堂本版本之善,实际上钱氏抄书的确以其考证缜密、纸墨俱佳而享誉界内。由于甘图本《弔伐录》行款叙次和述古堂本较为接近,而述古堂本与守山阁本“文字殊有异处”,这一系列的辗转叙述,实际论证了甘图本《弔伐录》的版本亦属不凡。傅氏认为甘图本《弔伐录》版本时代和底本来源在大典本之前,“乃元明以来相传旧本,胜于大典辑本多矣”“虽传录之本,而其源远在大典本前,殊可珍也。”从另一方面肯定了甘图本《弔伐录》的版本价值。并且,由于该清初抄本与述古堂抄本“行款叙次大都视此不异”,傅氏“颇疑此册即从述古堂传录而出也”。这个推测有很大的合理性,两个版本的《弔伐录》均为二卷本,时代较近,行款版式与篇次又较少差异,当为同一版本系统。
3 对《弔伐录》版本的补充与梳理
对于《弔伐录》的版本,有研究者已作了一些整理工作,但囿于时代限制、资料不足或是对相关材料不曾寓目,版本的叙述仍欠完备、详尽,现以傅増湘《弔伐录》未刊题跋为基础,结合其已刊题跋及各家著述,搜集相关资料,對《弔伐录》版本、卷数情况进行补充和梳理。
3.1 《弔伐录》版本补充
(1)金刊本。傅増湘《弔伐录》已刊题跋著录:“大金吊伐录不分卷,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既然有影写金刊本,说明《弔伐录》在金时已有刻本。关于这一点,有史料为证(图五)。宋张端义《贵耳集》载:“道君北狩,在五国城,或在韩州,凡有小小凶吉丧祭节序,北虏必有赐赉,一赐必要一谢表。北虏集成一帙,刊在榷场中博易。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余曾见一本,更有李师师小传,同行于时。”[11]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六曰:“予所见金国所刻名《弔伐录》者,备载破宋灭辽废齐诸诏令书檄,及徽钦二帝在北地谢金主诸表文甚备。”[12]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考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认为《弔伐录》确有金刻本二卷,但金刻本和阁本在《与童贯书》署题上有出入,永乐大典所据之本与沈德符所见金刻本大不相同。这说明金刻本与大典本虽然都以“大金弔伐录”为名,却并非同一版本系统。
(2)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傅增湘《弔伐录》已刊题跋之一即为此而记。吕氏“南阳讲习堂”藏书目录中也有《大金吊伐录》的记载,著录为“影写金刊本”[13]。卷数为二卷,和傅氏题跋所言“不分卷”有出入。傅氏称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卷中四太子、郎君等字皆提行”,说明这个版本和金刻本之间有相承关系,保留了金刻本的原貌,底本即为金刻本。
(3)明长沙李文正公家藏抄本。李文正公即李东阳。李东阳(1447-1516),字宾之,号西涯,茶陵(今属湖南)人。天顺八年(1464年)进士,供职翰林院三十年,官至侍讲学士,为茶陵诗派的领袖。著有《怀麓堂集》《怀麓堂诗话》。
瞿氏《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著录有《大金弔伐录》四卷,称:“此明长沙李文正公家藏本。卷中朱笔涂改,自注据宋本,皆公手笔也。”[14]但一般认为,靖康之痛,宋人断无代为锓版之理,故李文正公家藏本所据的宋本,应当是指宋代旧抄本,并非刻本。是本公文抬头、空格等处多循旧式,人名、官名均依当时称谓,说明李文正公家藏抄本的底本年代应当比较早,加之有李东阳批校,版本较为珍贵。
(4)穴砚斋抄本。简称砚本。穴砚斋抄本的时代、著者一直有争议,关于砚本时代,黄丕烈只说在钱遵王之前,因砚本钤有钱遵王印,为钱曾所收藏。黄丕烈题跋云:“丁卯岁收得穴研斋钞本,卷末一叶,格旁有‘虞山钱遵王藏书七字一行,审是遵王手书。”[15]邓邦述认为砚本为明抄本,“穴砚乃明时藏家,各家著录,未由知其姓氏。好古之士,湮没不彰者多矣,犹幸钞本之流丐学林为可喜耳。”[16]叶昌炽则推测穴砚斋为纳兰性德,因“穴砚装潢精美,似国初旗人之风雅好事者,或出自明相国家。”[17]黄丕烈也称“有贾人知其由来,谓出自康熙朝明相国家”[18]。明相国即清朝大学士明珠,纳兰性德之父。
现有《弔伐录》版本中,砚本讹误较少,可供校雠。且装帧精美,书写工雅,非寻常传抄本可比,为著录各家所称道。另一方面,砚本《弔伐录》对“大金”“朝廷”“大圣”“皇子”“恩信”等字面均跳行空格,与他本大为不同,足见这个本子所抄录的底本时代较早。
金少英先生认为钱本和砚本同出一源,因两个本子的时代接近。另外,通过比对可知,二版本在标目、篇次上并无不同,词句上亦极少差别,甚至连词义不通、笔误、不符史实、阙文等方面的错误都彼此相同或相似,如《差刘豫节制诸路总管安抚晓告诸处文字》中有“窜在效远”一句,钱本和砚本都写成“窜在彼远”。
(5)明万历沈纯祉抄本。是本半页十行,行二十四字,卷中有朱笔批校,卷末有沈纯祉万历间跋。该书屡经易主,曾为李盛铎木樨轩所藏,今归北京大学图书馆收藏,故前后有“沈受緐氏家藏”“翰生藏书钞本”“麐嘉馆印”“北京大学藏”诸印。此本已确定与穴砚斋本为同一系统,二书分卷完全相同,并且“凡穴研斋本之误,此本皆有。偶有此误彼是、此是彼误之处,则为钞胥粗疏所致[19]。”
沈纯祉,字受繁。沈启南孙,沈德符从弟。秀水(今浙江嘉兴)人,以博洽称,曾校记沈德符《清权堂集》。
(6)周季贶藏旧抄本。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记载旧抄本《弔伐录》二卷。是本为周季贶藏书,有其手书题跋,简要叙述收藏经过。周氏称此本错讹较多,“《弔伐录》写本仅传,舛误脱落,不可通解。”[20]并表示将寻求善本以校正之。是本另有清丁丙跋,现藏南京图书馆。
周季贶(1833-1904),又名周星诒,祥符(今河南开封)人,官至广东盐运使。藏书甚富,多前贤手录本及名家校本。著有《窳圹藏书目》《传忠堂书目》等。
(7)陈墫藏旧抄本。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载:“大金弔伐录二卷,精钞本,陈氏西畇草堂藏书。”[21]是书有“陈氏家藏”“陈墫私印”“仲遵西畇草堂藏本”诸印(图十)。
陈墫,字仲尊,号苇汀,吴县(今江苏苏州)人。晚清藏书家、书画家,藏书甚富,撰有《陈氏苇汀藏列朝诗文集目》。
(8)张钧衡旧抄本。张钧衡《适园藏书志》著录旧抄本《大金弔伐录》二卷[22]。是本有“南昌彭氏”“知圣道斋藏书”“唐棲朱氏结一庐图书记”朱文方印(图十三)。
张均衡(1872-1927),字石铭,号适园主人,浙江吴兴人,清末民初著名藏书家,有《适园藏书志》《适园丛书》刊行于世。
(9)潘景郑旧抄本。潘景郑《著砚楼书跋》著录蓝格旧抄本《大金弔伐录》二卷,款式悉遵墨海金壶本,字画宋本,潘氏据此推断是本依墨海金壶本传录。卷末有李芍农先生识语:“光绪丙子六月,以抄本校对一过,各有讹误,据改及校订数处。李文田记。”[23]潘氏评价是本为《弔伐录》抄本之中别具面目者,又称李芍农校勘时所据之本虽不明所自,然实多胜处,勘正误字不下百数十处,是本现藏上海图书馆。
潘景郑(1907-2003),原名承弼,字良甫,吴县(今江苏苏州)人。著名藏书家,版本鉴定家。著有《著砚楼书跋》《绛云楼题跋》《汲古阁题跋》《驻野山房书目》《吟香仙馆书目》等。
(10)清王氏十万卷楼抄本。是本为清王宗炎蓝格抄本。正文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黑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版心下镌“十万卷楼钞本”,版式特色鲜明(图九)。
王宗炎(1755-1826),原名琰,字以除,号谷塍,晚号晚闻居士,浙江萧山人。乾隆进士,学问渊博,藏书甚富,号“十万卷楼”。著有《晚闻居士遗集》。
(11)小长芦丛录本。清朱彝尊编辑《小长芦丛录十六种》,存《大金弔伐录》四卷。是本流传不广,罕见史料记载。《中国古籍总目》著录为清刻本,仅哈尔滨师范大学收藏。
朱彝尊(1629-1709),字锡鬯,号竹垞,晚号小长芦钓师,秀水(今浙江嘉兴人),清代著名学者、藏书家。著有《曝书亭全集》,辑有《明诗综》《词综》《日下旧闻》等。
(12)金少英校补本。《弔伐录》成书后久无刊刻,多以抄本流传,互有出入,素无完善之本。有鉴于此,金少英先生以守山阁本《大金弔伐录》为底本,校之以穴砚斋等五种抄本,备录各本异文,增加“考释”一项,同时依据《三朝北盟会编》《挥麈录》诸书,将原书增补为208篇。2001年,中华书局排印出版金少英校补本《大金弔伐录》,该本是目前《弔伐录》研究的通行本(图一)。
《大金弔伐录校补》是金少英先生对《大金弔伐录》进行全面整理的成果,校补之后的《大金弔伐录》资料充足,脉络清晰,首尾完整。书中考释部分为金先生辑录相关资料加以考订,纠正前人误说,厘清原书错乱,援引丰富,论证详尽,颇为精到,对于研究这一时期的宋金关系具有较高的文献价值。
金少英(1898-1979),字公亮,浙江绍兴人,西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一生从事历史教学和历史文献整理研究,长于校勘,精于考据。著有《两汉诸帝年寿子嗣考》《汉书·食货志集释》《汉简臆谈》《诗经学》《历代名家笔记类选》《大金弔伐录校补》。
3.2 《弔伐录》版本梳理
根据傅增湘、余嘉锡等人的题跋,结合一些研究材料来看,《弔伐录》的版本大致可分三个系统:(1)二卷本系统。包括李文正公家藏本、砚本、沈纯祉抄本、钱本、甘图本、吴本、周季贶旧抄本、陈尊旧抄本、张钧衡旧抄本、潘景郑旧抄本、王氏十万卷楼抄本、民国四部丛刊本等,均為二卷本,多以《弔伐录》为名;(2)大典本系统。包括明文渊阁目录著录本、四库全书本、守山阁本、小长芦丛录本、丛书集成初编本及中国内乱外祸历史丛书本。明文渊阁目录本记录为二册,永乐大典所载未分篇目,四库全书本、守山阁本、小长芦丛录本、丛书集成初编本均为四卷本,这个系统的版本多以《大金弔伐录》为名;(3)金刊本系统。包括金刻本和吕晚村家影写金刊本,虽然都是二卷本,但均以《大金弔伐录》为名。尽管四库全书本和金刻本均以《大金弔伐录》为名,但余嘉锡认为阁本和金刻本大不相同,并非同一版本系统。另一方面,金少英先生因为砚本《弔伐录》对“大金”“朝廷”“皇子”等字跳行空格的书写方法而认为砚本的底本时代较早,甚至有可能抄自金刊本。若砚本抄自金刊本能够得以证明,则《弔伐录》金刊本系统可以和二卷本系统合并,归入二卷本系统(具体版本卷数情况见表1)。
4 甘图本《弔伐录》收藏年代推断
对版本递藏情况的探究是目录版本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傅增湘未刊题跋本《弔伐录》如何被甘肃省图书馆收藏,虽无记载,但可据已有资料作大致推测。傅氏为民国藏书大家,从其群书题记、序跋、回忆录等可知,其为藏书花费了大量金钱和精力,以平生所聚,节衣缩食,锐意收书。但他深知藏书聚散之理,“夫人生百年,暂同寄寓,物之聚散,速于转轮。举吾辈耽玩之资,咸昔贤保护之力。又焉知今日矜为帐秘者,他日宁不委之覆瓶耶?”[24]所以,其藏书过程“随弃随收,毫无粘滞”[25]。也因此其藏书流向市场的亦不在少数。另一方面,傅氏不仅对自己的藏书撰写题跋,注释考辨,评定优劣,因其广博的学识及广泛的学术影响力,也常会受邀为公共图书馆、私人藏书家鉴定版本,撰写题跋。傅氏手书题跋之书也因此散布公藏及私家。
甘肃省图书馆创建于1916年。建馆之初即接受前清兰山、求古、五泉三大书院的一批古文献。后经采访积累,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著名图书馆学家刘国钧主事西北图书馆(时名)时,更加注重线装古籍的搜求,五六十年代又接受了甘肃省著名藏书家、地方文献专家张维、慕寿祺、李于凯先生家藏稿抄本和线装古籍的捐赠[26]。
按照常理推断,甘肃省图书馆收藏傅增湘未刊题跋本《弔伐录》应当满足两方面的条件:一是傅氏《弔伐录》未刊题跋本的散出;二是甘肃省图书馆的收藏行为。傅氏未刊题跋本的散出,或来源于傅氏旧藏,但从其未刊题跋叙述语气判断,似乎并非如此。对于钱曾抄本,傅氏《弔伐录》未刊题跋中明确表示“余藏有述古堂钱氏精钞本二帙”,且在《弔伐录》已刊题跋“清初钱曾述古堂写本”中也注明“余藏”二字,而甘图本《弔伐录》却并未出现“余藏”字样,如此,则极有可能是傅氏为公共图书馆或私人藏书撰写的题跋本,在辗转递藏过程被甘肃省图书馆收藏。甘图本《弔伐录》正文首卷卷端有“国立兰州图书馆珍藏”藏书印,因“国立兰州图书馆”的名称仅存在两年余时间,即1947年2月至1949年10月,以此可以断定,甘图本《弔伐录》是1947年至1949年间入藏甘肃省图书馆的,这一时间段,正是格外重视古籍收集和整理的刘国钧教授主事期间。
5 结语
傅增湘作为我国近代著名的藏书大家,他的藏书题跋无疑能够凸显出藏本的版本价值。甘图本《弔伐录》在流传过程中因留有傅氏手泽而弥足珍贵,《弔伐录》的版本系统也因此增加了新的成员,并为《弔伐录》都进一步研究提供了资料和参证。对于甘图本《弔伐录》收藏时间的推断,一方面反映出傅氏学识嘉惠四方,另一方面也反映出甘图人在古籍收藏工作中所付出的努力和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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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沈蕙(1971-),女,西北师范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古籍编目与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