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市场的“沙漏形身材”，美了谁？

冯善书

关注时尚娱乐的人们一定对金·卡戴珊性感的沙漏式身材过目不忘。有意思的是，笔者这几年研究发现，国内的艺术品市场也有着“沙漏式身材”：原来靠礼品经济拉动的那种倒金字塔式的市场结构，在文化消费热潮的倒逼下，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整形手术，从而塑造出两头大、中间细且头部不断穿过中间向底部流淌的沙漏形身材。

传统的艺术品市场结构，按理说应该是金字塔形的：低端市场产品结构最丰富、价格门槛也最低，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需求和购买能力，因而占据的市场份额最大;中端市场主要面向一些审美品位相对较高又拥有一定支付能力的中等收入家庭和购买群体，由于这部分买家兼具投资和收藏的需求，对市场上流通的产品拥有了一定的辨别和筛选能力，因而是推动艺术生产转型升级的主要源动力，但这一块市场的规模相比低端市场要小很多;高端市场主要服务塔尖式的卖家和买家，推销的主要是在世一线名家的作品，还有古董，由于这类交易标的往往数量比较少、价格也比较高，虽然追求的人比较多，但实际形成的市场规模却最小。

不过，从实际的成交规模来看，高端板块（包括超高端市场）却占据了整个艺术品拍卖市场相当大的份额。胡润研究院曾对中国100位在世艺术家过去一年公开拍卖市场上的作品成交额进行了统计，发现排行前10位的崔如琢、刘野、黄建南、周春芽、范曾、曾梵志、張晓刚等在世艺术家，其一年的作品成交额就高达16.68亿元。虽然高端市场的溢出效应，也让许多二三线艺术家的作品热销市场。但由于一线名家的作品由艺术家本人或艺术资本高度控盘，大量的中间商和其他服务商没办法介入到其中的交易，无法形成一条健康可持续发展的产业链，因而，纯艺术品的产业化一直停滞不前。直到今天为止，一线名家作品由寡头资本垄断市场的现象依然比较普遍。有些资本甚至想极力维持一种由高端艺术品主导市场的倒金字塔式的结构。

如果把所有天价拍卖成交都视为做局肯定不那么客观，但现实情况是，艺术家和资本联合炒作造成的虚假成交确实非常普遍。特别近两年，为了维持市场的“繁荣”情况，一些艺术资本和艺术机构越发加紧了对拍卖市场的渗透，不断托高成交价格和成交数量来影响人们对市场的预期。中国拍卖行业协会对2021年上半年部分拍卖公司的成交情况作过统计，发现100万元以上拍品的比例下降至6.43%。若剔除一些虚假成交的数据，高端和超高端板块的市场萎缩情况可能还更严重。

高端板块的价格泡沫在中端板块同样存在。上层的价格塌方自然也会传导到原来靠消化高端板块溢出效应起家的二三线艺术家的作品。由于部分艺术家不愿或不敢用“以价换量”的方式来拯救市场，因而中高端市场是同步萎缩的。但低端市场却逆市增长。低端艺术品市场本质上是一个消费市场，这部分消费者不像中高端市场的买家那般好高骛远，或带有明显的投资需求，很可能只是为了满足空间装饰和社交送礼的实用目的入市的。特别是“八项规定”出台后，礼品经济逐步回归到健康发展轨道，一些社交场合的刚需逐步转向“物美价廉”的艺术消费为主，由此也推动了低端市场的快速成长。

沙漏形的市场结构形成后，到底美了谁？对一线艺术家来说，倒金字形的“市场身材”更性感。但对一些刚起步的四五流艺术家来说，他们要进入市场却困难重重，有的甚至连拍卖市场的边边都还摸不着。市场变成“沙漏形身材”后，不仅一线名家作品的买家还在不断往下流走，二三线艺术家的作品艺术风格和价值大部分尚未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认可，就更加不好卖。因而，这种新的市场结构，美的是四五流的艺术家。因为他们的作品迎合的是消费者群体的需求，价格也没有泡沫，自然得到了更多买家的青睐。

金·卡戴珊的沙漏形身材看上去确实很性感，但在大多数人的审美眼光里，这是一种不匀称的病态美。一个健康的艺术品市场，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试想，在一个无风的日子，以前那些坐着寡头资本的直升机把价格带到半空的艺术家，现在俯视着脚下那一片片生机勃勃的繁华，是不是更能体会到飘在云端的寂寞？想来想去，还是金字塔形的市场更稳固，虽然从底部爬到塔尖很艰难，但只要爬上去了，就不会担心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