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化石油公司2020年业绩概况、转型措施及思考与建议

孙晓佳

〔中国石化销售股份有限公司 北京 100728〕

国际石油公司如埃克森美孚、壳牌、BP、道达尔、雪佛龙均采用上下游一体化发展模式，业务、产品和服务多元化，产业链各环节协同发展，以提升整体竞争力，并根据油价、供需、技术等对产业链进行优化革新，主动适应行业发展和市场竞争。近年来，一体化石油公司较好地应对了低油价冲击，并通过降低成本、资产优化、提高经营质量抵消油价下行的负面影响。炼油、化工等中下游业务得益于市场需求稳定等因素，抗风险能力较强。

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爆发，逐渐发展为全球性疫情事件，导致短期能源需求走弱，市场处于供过于求态势，对原油价格和获利空间造成压力，国内外一体化石油公司在年内均出现盈利大幅缩水现象。成品油需求疲软，市场处于供过于求态势。石油公司整体业绩在本年内均出现盈利大幅缩水情况。

本文对埃克森美孚、壳牌、BP、道达尔、雪佛龙等全球一体化石油公司2020年业绩进行简要梳理和分析，结合疫情影响和碳达峰碳中和背景及趋势，对一体化石油公司把握时机积极应对市场变化，做好转型发展进行展望并提出建议。

1 全球主要一体化石油公司2020年业绩情况

纵观全球主要一体化石油公司2020年年报，各石油公司积极应对疫情和低油价带来的不利影响，实施裁员、采取居家远程办公等灵活方式节约成本，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压减资本支出计划，深化提质增效，结合碳中和和碳达峰，着力向新能源方面转型。

1.1 2020年行业宏观环境

2020年，受疫情影响，世界经济深度衰退。除中国外，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经济均出现不同程度下降；中国经济在一季度受疫情冲击出现下滑。随着国内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复工复产稳步推进，自二季度起经济重回增长轨道，全年国内生产总值(GDP)比上年增长2.3%。除中国外，北美、欧洲经济局面仍然惨淡。全球油气市场需求端因疫情受到较大打击。二季度布伦特原油价格跌破20美元/桶，创历史新低。随着年末新冠病毒疫苗研制，以及中国率先有效控制疫情，领跑亚太地区油品需求端回暖，国际油价逐步回弹。

1.2 2020年度重要财务指标

从净利润角度，国际和国内一体化石油公司2020年较2019年同期均出现巨幅降低(图1和图2)，其中埃克森美孚降幅达256%，是其40年首次年度亏损。国际石油巨头除道达尔外，全年净利润均为亏损[1]。从全球范围看，2020年下半年只有中国控制住疫情，二季度GDP同比增长3．2%，主要指标恢复性增长，经济运行稳步复苏，在全球抗疫中一枝独秀。工业服务业继续回升，投资消费不断改善，国民经济持续稳定恢复，以中国石化为代表的石油公司率先在二季度实现扭亏为盈，为全年盈利奠定坚实基础。反观以北美及欧洲为主要市场的国际石油公司，从二季度开始，疫情快速扩散，波及面积广，严重影响当地成品油需求。加之国际油价在二季度出现跳水，为国际石油公司盈利雪上加霜。

图1 国内一体化石油公司2019/2020年利润比较

图2 国际一体化石油公司近两年业绩比较

从现金流角度，国际石油公司严格控制生产成本，提升经营效率，统一采取缩减经营现金流和资本支出的策略。其中埃克森美孚在三季度超额完成2020年资产支出控制计划，资本支出从330亿美元缩减至230亿美元，其中经营成本减少15%。受疫情影响，油品需求端疲软，同时，由于国际油价大幅跳水，导致计提资产减值、开工率降低等原因导致ROACE(平均资产回报率)降幅较大(见表1)。

表1 国际石油公司2020年经营现金流、资本支出及平均资本回报率比较 单位：亿美元

国际一体化石油公司还普遍下调对未来油价的预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资产减值处理。壳牌资产减记220亿美元，主要包括澳大利亚天然气资产、北美非常规和巴西深海资产；道达尔资产减记近90亿美元，主要是加拿大油砂资产；埃克森美孚拟减记200亿美元，主要是天然气资产。

从分红角度，各石油公司面对业绩大幅下滑采取了不同的分红政策。以埃克森美孚、雪佛龙为代表的国际石油公司逆势上涨分红比例；而壳牌、英国石油和道达尔则下调年度分红比例。雪佛龙公司连续33年实现现金分红增长，得到资本市场认可，2021年2月16日伯克希尔宣布，巴菲特在2020年四季度买入价值近40亿美元的雪佛龙。伯克希尔作为资本市场风向标，可视为向雪佛龙股东注入强心剂。此外，提高分红比例不仅振奋股东信心，也意味着公司对未来国际油价回稳持有较强信心，看好宏观经济走势以及对公司未来经营管理的信心。而壳牌将股息大幅削减2/3，是其自1945年股息的首次下调；英国石油也宣布削减股息50%，是其10年来的首次减息。

1.3 主营业务方面

从国际石油公司发布的年报数据看，上游板块、油气勘探板块几乎全军覆没，全年净利润亏损。部分化工板块和下游销售板块利润实现逆势增长。由此可见，一是在应对全球性危机事件和国际油价大幅震荡时，相比上游业务，下游产业更具有抗风险能力；二是不可忽视一体化石油公司在应对宏观环境危机，通过上下游产业联动，合理配置资源，进一步发挥一体化优势的能力。通过调整产业结构，加快剥离非核心资产，转向投资低成本、短周期、回报快的资产，加大天然气资产占比。关闭或出售小旧的非核心炼油厂，布局亚太等具有需求增长潜力的地区。以英国石油为例，其在2020年12月决定将化工业务以50亿美元价格出售给全球第三大化工公司INEOS(英力士集团)。三是疫情防控对防疫物资，如熔喷布、消毒液等的大量需求导致相关化工类产品供不应求，从而助推相关产业盈利。

1.4 非传统油气业务方面

壳牌在油品销售业务表现较好，2020年全年实现盈利45.7亿美元，主要得益于高标号产品和高端润滑油产品，加油站便利店单客销售额也增速较快，如图3[3]所示柱状图为自2012年至2019年销售板块利润，标记点为销售板块利润占壳牌总利润的比例，销售业务利润贡献率呈稳步上升趋势。图4为壳牌石油在便利店的市场分布和开店数量上与同业竞争对手包括家乐福、猫头鹰便利店、星巴克、埃克森美孚、BP、道达尔、麦当劳的比较不难发现，其中壳牌石油在全球80多个市场拥有4万多座站点，虽然麦当劳占据地区优势，但在网点数量上远低于壳牌石油。壳牌石油便利店销售业绩在近年实现利润翻倍，公司宣布将进一步发挥300万客户资源优势，做强油非互促。

图3 壳牌石油便利店业务近年利润及占总利润比

图4 壳牌石油便利店与同业竞争对手在数量和所处地区的示意图

英国石油便利店零售毛利增长6%，年内新发展加油站1 400座，总数达2.03万座，其中便利店数1 900座。通过在印度与Reliance公司成立Jio-BP合资公司，进一步拓展在发展中国家的网络布局。Castrol(嘉实多)加油站品牌自2020年三季度开始业绩迅速回暖，尤其是中国和印度市场增速达5%[2]。公司计划2021年继续拓展加油站零售业务。

国内三大石油公司积极拓展新业态，推动非油业务快速发展，非油业务已成为公司新的业绩增长点。

2 向低碳新能源企业转型

2016年4月22日，170多个缔约方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共同签署应对气候变化问题的《巴黎协定》，承诺将全球气温升高幅度控制在2 ℃的范围之内。

《欧洲气候法》明确提出2050年实现碳中和目标；30多个国家围绕碳中和相继出台了各自的目标和行动计划，各大一体化石油公司在布局未来发展方向和战略时，结合所在国在巴黎协定上做出的承诺，积极践行低碳减排经营理念，在保障传统能源供应的同时，积极探索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和使用，促使其从传统石油产业向可再生能源及电力行业转型。

各大石油公司2020年经历了疫情和油价下跌的双重打击，纷纷采取降本增效，削减开支的方式攻坚克难。在2021年后疫情时代，随着全球疫苗接种率的不断提高，疫情防控经验越发成熟，世界经济发展逐步步入正轨，对能源的需求也将复苏。

2.1 国际一体化石油公司的转型措施

国际一体化石油公司较早开始布局转型，2020年则是加速转型的一年。

埃克森美孚在碳捕捉方面有近30年的经验，具有全球五分之一碳捕捉能力。早在2000年就积极投身于减排技术攻关，在碳捕捉、储存及生物燃料和氢能应用方面累计投资100亿美元。截止目前，将温室气体进行碳捕捉并储存在地下的地质结构中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安全、最保险的存储方式。在研发碳捕捉技术，降低温室气体排放方面与加利福尼亚大学等科研机构研发新材料，用于捕捉工业废气中的二氧化碳，捕捉率高达90%。埃克森美孚计划到2025年，上游板块减碳达30%。

壳牌石油是将减排目标定得最高，且最早发布转型投资计划的国际石油公司。除生产、运营和销售过程中净零碳排放外，进一步将销售的产品纳入零碳减排要求中，这一决定意味着2025年起壳牌将不再销售无法实现净零碳排放的产品或服务。壳牌将原业务重组为：传统上游、转型支撑和未来增长三类。前两项业务板块为维持现有传统业务，为第三类新业务板块发展提供稳定现金流。未来增长业务包括下游产品销售、生物燃料、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解决方案等。并在未来逐步提高在此业务板块的投资比例。在整个投资计划占比从2020年的16%提高至2025年后的35%～40%。

英国石油收购美国最大的碳排放削减开发商Finite Carbon以及环境服务公司Select Carbon，推动公司加快从碳汇技术和服务的购买方向供应商转变。发展绿色制氢，寻求合作伙伴在德国建立氢能网络。在欧洲和美国开展海上风电开发，深耕低碳电力领域，并在英国本土建立第一个脱碳工业中心。利用成熟的销售网络和品牌优势，从充电、储能、充电终端等多方面进行布局。截止2020年底，英国石油的风电和太阳能发电装机容量共计3.3 GW，开展充电业务，在中国与滴滴打车合作，建立1 400个充电点。

道达尔于2020年宣布退出美国石油协会，并于当年5月28日股东大会上宣布正式更名为道达尔能源，成为企业转型发展的里程碑事件。公司计划在2020年到2030年期间，以LNG和可再生能源为主要支柱产业，石油产品销售从55%下降至30%。并收购全球最大太阳能开发商印度阿达尼集团旗下阿达尼公司20%股权；在法国和德国通过特许经营和股权收购方式，运营充电桩业务，总计电桩数高达5 000余个[4]。

雪佛龙计划在2028年降低单位油气产量35%的碳排放，在2030年停止天然气常规燃烧，并在5年内不增加资本支出的前提下扩大油气产量。增产就意味着总排放量增加，而埃克森美孚、英国石油均承诺降低产量，并在低碳领域增加投入[5]。雪佛龙减排目标要比竞争对手更温和，并未设立碳中和目标。可见雪佛龙更希望在保证资金充足情况下实现增产，哪怕采取更温和的低碳政策。在新能源方面依托现有设备设施在美国加州开发生物柴油，在韩国首尔开设加氢充电桩业务试点站。

2.2 国内一体化石油公司转型措施

2020年2月22日，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快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的指导意见》(下称《意见》)，提出推动能源体系绿色低碳转型，提升可再生能源利用比例，构建绿色产业链，在绿色低碳技术研发和成果转化方面提供支持。并将“碳达峰、碳中和” (碳达峰指某个地区或行业年度二氧化碳排放量达到历史最高值，然后经历平台期进入持续下降过程；碳中和至某个地区在一定时间内人为活动直接和间接排放的二氧化碳与其通过植树造林等吸纳的二氧化碳相互抵消，实现二氧化碳“零排放”。)工作列为2021年八大重点任务之一。《意见》要求大力推动风电、光伏发电，因地制宜发展水能、地热能、海洋能、氢能、生物质能、光热发电。

中国力争于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简称“双碳”目标)，对能源转型提出了更加迫切的要求。“十四五”期间，中国能源发展将积极适应国家战略要求，持续深化供需两侧改革，加快新旧动能转换，加大产业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增强创新发展能力，扩大天然气及可再生等清洁能源的占比，逐步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现代能源体系。对于传统能源行业的企业，“三桶油”也启动了绿色低碳转型的决心[6]。

中国石油着力发展主营业务，积极拓展非化石能源，加快布局新能源、新材料、新业态。初步确定了“清洁替代、战略接替、绿色转型”三步走的总体部署：第一步，推动天然气产量进一步增长，到2025年，天然气产量占公司油气产量提高到55%；第二步，利用公司现有油气矿权资源，开发风光、地热资源，向油气热电氢综合能源公司转型；第三步推进绿色企业行动计划，推动碳捕捉和利用碳移除技术发展，向社会贡献清洁、零碳能源。力争到2025年前后实现“碳达峰”，2035年外供绿色零碳能源超过自身消耗的化石能源，2050年前后实现“近零”排放。并在年度业绩发布会上宣布每年在绿色低碳业务的资本开支增幅会很大[7]。

中国石化作为最具有下游优势的一体化石油公司，明确提出了实现碳中和的时间，力争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比国家承诺提前10年。中国石化计划形成以能源资源为基础，以洁净油品、现代化工为两翼，以新能源、新材料、新经济为重要增长极的“一基两翼三新”的业务格局。把氢能作为新能源业务的主要方向，努力打造中国第一大氢能公司，“十四五”期间规划建设1 000座加氢站或油氢合建站，加快打造“油气氢电服”综合能源服务商[8]。

中海油继续以科技创新为动力，突出发展油气主业，加快推动能源转型，大力推动绿色低碳转型，继续提升天然气供给能力，推广岸电工程，加大节能技术改造和减排新技术应用，逐步开展碳捕捉、回注与再利用技术研究。同时，积极发展新能源业务，稳妥有序推进海上风电业务[9]。

3 思考与建议

随着能源革命的步伐正在以空前的速度和规模袭来，国际石油公司纷纷拓展低碳环保业务以应对当前宏观环境的变化。一体化石油公司重资产、高收益的运营模式已经持续上百年之久，而当下的产业转型可谓是颠覆性的。在稳固传统能源生产开发的同时兼顾好新能源产业开拓，一体化石油公司还面临不少挑战。

3.1 投资与回报的平衡

以往投资者会根据股东分红来断定企业价值，但是近十年来随着石油公司对低碳环保业务投资的逐渐加大，增加了股东分红的不确定性。因为对低碳环保领域的投资耗时长，回报见效慢，并且伴有投资失败的风险。各石油公司针对不同领域的投资回报预期也不尽相同。

壳牌对化工业务和销售业务预期达到的投资回报率分别在10%～15%和15%～25%，而对可再生能源领域预期的投资回报率底线则划定为10%。BP在2020年年报中披露，由于未达到预期的投资回报率而放弃了一项规模为12 GW的可再生能源项目。故一体化石油公司在大力发展低碳转型的同时还要兼顾股东回报。如能详细披露企业所投资开展的低碳环保业务及对低碳环保业务的整体规划，让资本支出决策更加透明，有利于增强股东信心。建立行业统一的KPI，更有利于投资者在众多油企中进行比较和投资。

3.2 运管能力的考验

可再生能源行业与传统油气行业相比，会面临更多市场竞争对手，所接触的客户更多偏向中下游产业[10]，所以对石油巨头公司来讲更考验实际运营管理水平。紧贴消费者需求，需要较高的营销和运管能力。一体化石油公司中，下游产业比重较大的如壳牌、中石化则占据先天优势。由于拥有零售终端的网络优势，在低碳环保转型上，可以在不增加额外网络开发的资本支出下，完善现有加油站服务范围，化身综合能源服务商。

4 结束语

能源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持之以恒的，过程中要允许“试错”，最终将传统能源公司财力物力人力的优势转化为新能源类企业的竞争力。

总的来看，在新冠疫情全球蔓延下，原油及成品油供过于求的局面将成为持续一段时期的新常态，一体化石油公司向低碳综合性能源公司转型既是自身发展的需求，也是“低碳”乃至“零碳”的必由之路，但一体化业务转型是一个持续投入及不断“试错、容错 ”的过程，在加大技术创新、理论创新投入的同时，更要注重以技术创新、客户价值创造为导向的组织管理模式的构建，以及商业运营模式、资本运作方式和业绩考核与激励约束机制的创新，这样才能持续推动一体化产业不断提升全流程信息化和智能化水平，提升综合能源公司服务水平，为未来能源公司获取竞争优势打下良好基础，培育新的价值增长点，为低碳综合性能源公司筑牢核心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