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明园
经典的紫砂壶式从古至今流传下来,这些作品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逝去而褪色,相反还绽放出了夺目的艺术光彩。就拿经典的“文旦壶”来说吧,这一壶式同西施、水平等一些壶式常以小品的面貌出现,钟灵秀芝,让人感到玲珑可爱。“文旦壶”的线面十分之精简,让人从工艺层面上感受到它形如一体,其壶钮同西施壶有些类似,都秉承着小而美的原则;壶流则采用短锥形,这就同西施壶区别开来,壶底通常为一捺底,显得比西施壶更为有力量一些,不过其形体最精彩之处在于通身皆采用暗接法,线条自始至终都连成一片,转折处的曲线更是柔和中带有力道,如同韧性极佳仿若无骨的女子。这样的造型不单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也因为其小巧玲珑的体态广受现代人的喜爱,所以“文旦”作为传统紫砂壶器的经典,流传甚广。
紫砂“六方文旦壶”即是从通常的文旦壶变化而来的,其形态保留了文旦原本的风韵气质,同时还融入了方器所特有的端方之态,让人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同的视觉享受。通过这把壶的制作,可以加深原本对“文旦”这一经典形态的理解,也是当代紫砂壶对美的呈现,对文化的把握产生更高的视野。
文旦壶的原型即柚子,柚子中有一种名为“文旦柚”,其产地主要在福建,所以又有“福建文旦”的叫法,这种柚子质嫩汁多,酸甜适口且无籽,所以非常受人欢迎,而福建沿海一带同样盛行功夫茶,作为壶中小品的文旦壶观其形貌,与文旦柚多有相似之处,两者之间隐约有着那么一股联系。据考证“文旦”这一壶式的诞生时间很早,大约是在明末清初时期,要早于西施、贵妃等紫砂壶,从命名来理解,其中的“文”显然是指其柔和的外表,其中的“旦”则衍生出了多重含义的解释,其中既有“文旦柚”这种形态上的比喻,也带有传统戏曲中指代女性的角色,同时也符合古时文人的思想境界追求,即便是旦角也是沾染些“文”艺才更佳的。
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紫砂“六方文旦壶”的制作,依然要围绕一个“文”字来展开,在紫砂壶多变的造型中,越是凝练简洁,到近乎简单的造型,就越是契合古代文人对美的追求,其中包含了对造型上“极”的追求,同时也隐含了大众对“稀”的普遍追捧,越是稀少精致的事物便具有更高的价值,文人紫砂中的“雅”有一部分便是建立在这两者之上的。紫砂“六方文旦壶”要保持柔和的姿态,这与方器本身就构成了冲突,如何权衡形态转变过程中,造型本质的变化,就成为了这把壶制作的重中之重。紫砂“六方文旦壶”中的柔美并非是单纯的女性美、阴柔美;而是要符合传统文人所追求的那股柔美,这种美是有着更高境界和更高追求的,其并不狭隘地被限制在女性美、阴柔美之上,而是一种大方得体、转圜有度的美。
转折和连贯是在处理紫砂“六方文旦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由于本身就属小品,体积不大,在制作时手掌不能完全伸入壶体内部,需要用两指或一指的方式配合竹拍子拍打出壶体曲线,刚柔的分寸并不需要偏向阴柔,线条可以有骨味,尤其是壶身上下的筋线,要如同建筑支架一样清晰有力。在清中后期,紫砂朱泥小品曾经风行一时,这个时期惠孟臣、陈鸣远这些紫砂大家都制作流传后世的经典之作,其中也包含有文旦壶。对于这些作品的描述也都是说其“摹形象体,殚精毕异”,有着和美人肩、西施乳相媲美的形体感,只是美人肩与西施乳这两种壶形都是典型的女子柔情,而文旦则可以比肩男子的风骨,紫砂“六方文旦壶”的制作中正可以借用这一点,将方器的阳刚与这种风骨相合,使线条整体连贯,上下曲线不断,块面转折明快,一气呵成地制作完成,其壶盖与壶口相容,钮、盖、身的筋线虽然上下区隔,但一以贯之,从上到下仿佛能够顺应水流一般。
从整体来看,紫砂“六方文旦壶”在壶体的各个部位都将六方六棱贯彻了下去,尤其是在壶流和壶把的制作上,不拘泥于正六方形,而是根据实际需要,增加或消减某一个面的大小,使之更顺应整体的视觉形象,既让全器气质统一和谐,又兼顾了实用性,在刚柔之中获得了巧妙的平衡,点中了文人的雅好,刚中有柔,带着一股韧劲,整体的形象就蕴含着张力,给人一种提气有精神的感觉。
结语:紫砂“文旦壶”虽然是从柚子的造型衍生出来的紫砂壶形,却绝非单纯的仿生,更像是一种贴近于文人浪漫幻想的产物,且经过多年的发展、变化,经历一代又一代的名家能手的渲染、诠释,其形体本身已然超越了单纯的自然仿生的概念,更像是一种文化意识上的衍生,我们当代紫砂壶艺创作所要继承的便是这一股意识,在对形体的理解上不断发掘更深层次的意义,为后来者尽可能地展现紫砂壶本身的魅力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