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装博物馆

2021-10-09 17:28米格尔·A.洛佩兹
画刊 2021年8期
关键词:秘鲁图像博物馆

[秘鲁]米格尔·A.洛佩兹

20多年前,哲学家兼“变装皇后”朱塞佩·坎普扎诺(Giuseppe Campuzano,又名GiuCamp)身着亮片装、脚踩高跟鞋,真正地对“她”身体之中失落的灵魂感到好奇。这是一次表演,也是一场即将爆发的革命。朱塞佩从她的银色手提包里拿出了一系列她从小就开始收藏整理的文章、图像以及一本关于异装的读本。这本“小说集”通往一趟由激进主义、理论写作、性实践和文化生产所构成的不可阻挡的“吸血鬼之旅”。这是一场颠覆之旅,没有回程票。它由一系列奇怪的图像组成,并以此建立了一个反抗身体的档案库——朱塞佩称其为秘鲁异装博物馆(TMP, Transvestite Museum of Peru)。

在2003—2004年建立异装博物馆之前,朱塞佩已经在派对、迪斯科舞厅、街头集市、抗议活动和艺术画廊中深入探索跨性别身体政治的可能性。在20世纪90年代秘鲁厌恶女性的独裁统治背景下,朱塞佩对“变装女王”的公共角色提出疑问,由此开始了对异装起源的视觉、历史和哲学考古。“我把异装(跨性别)视为一种仪式,就像牧师在主持礼拜仪式,或者一个本地的巫师”,她在2008年说道[1]。她将异装癖以类似面具的概念进行解读——虚假的、可复制的、伪装的——变成了一个有用的分析方法,能够洞察殖民、抵抗、糅合和混合的过程,并将其哲学化。

当然,朱塞佩并不孤单。她与“疯子”、演员、性工作者和社会活动家们一起组成了社群,他们的目标是为酷儿艺术、集体关怀(Collective Love)和自我表达创造安全的空间。他们在街上和聚会上都在挣扎和反抗来自社会逻辑带来的压迫。变装是异装博物馆创建的基础,人们想要尝试通过化妆、舞蹈、假发、对嘴唱和黑色幽默找寻变装的所有意义与可能性。自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朱塞佩与她最亲密的变装女王搭档杰曼·马丘卡(Germain Machuca)和愛德华多·拉·杜达·贝尔梅霍(Eduardo La Duda Bermjo)分享了这些笑话,他们都创造了独特的语言、手势、风格和迷人的异议世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朱塞佩试图通过她实验性的博物馆,改写对她的个人和朋友们的生活故事的一种反映和直接对话的历史;也是对犯罪和自由的渴望[2],所建立的庞大的家庭和变性人群体的一种反映和直接对话。集体关怀、反抗和酷儿狂怒是异装博物馆激进、疯狂和奇异背后的驱动力。

在表演和历史研究的中间,异装博物馆被想象成一个面具——虚假、可复制以及伪装的。它的建立是为了使未实现的过去和替代身体形象化,对抗现实主义史学表面上的社会事实。朱塞佩明白,为了打破大写的“历史”中叙事所占有的中心地位,她不得不拆解博物馆:现代最有效的政治统治工具之一,西方最复杂的真理承诺之一。其不合时宜的方法和古怪的展陈策略(博物馆被用作特洛伊木马)设想了一种与历史不同的关系,这种关系改变了对科学真理和易读性的期望,将归属形式抽离出民族国家形式之外,重新建立了突破和脱离民族身份要求的社会模式。

异装博物馆不作为一个实体建筑而存在;它是一个虚构的空间,蚕食着博物馆的形式,并且质疑被种族主义、仇视同性恋的社会所保护的历史规范过程。然而,博物馆确实有收藏。自成立以来,该项目便在她的变性朋友和家人的帮助下,收藏被异性恋价值体系视为污秽的图像、元素、口述历史和虚构小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酷儿物品”收集——就像一个追踪历史上仍然未被发现的酷儿身体的调查结果——而是一个颠覆史学方法、展示形式和作为真理传递的规范意义系统的行动。

博物馆和化妆

2004年,异装博物馆首次以“寄生”的展览形式在秘鲁利马米拉弗洛雷斯军事博物馆(TheBattle of Miraflores in Lima, Peru)公开亮相,该博物馆馆藏是关于19世纪太平洋战争(秘鲁、玻利维亚和智利之间)的历史。这个展览名为“争夺:另一个地点”(Certamen: El Otro Sitio),这是一个双关语,暗指军事斗争和选美比赛之间的对抗。“寄生”展览位于博物馆的两个临时展厅,还包括博物馆永久收藏的与战争有关的历史绘画、物品和杂物。异装博物馆展示了不分性别的物品,包括廉价的照片、复印件、织物和工艺品、剪报、前哥伦布时期文物的复制品,以及所属的跨社区的各种真实和虚构的经验。他们将这些痕迹物化,在父权、民族英雄主义的伟大象征和酷儿与跨社区的斗争之间,制造了紧张关系(在官方记录中这些是不可见的),这些斗争不得不面对盛行的制度才能生存。它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关于历史是如何被讲述的,以及从哪些学科讲述的。

不久之后,异装博物馆搬到了利马的古城中心,变成了一个流动商店,一个粉红色的小亭子。它的出现提出了一系列关于如何以及从哪些学科来构建历史是可能的问题。与大型机构项目以及它们具有的权威话语不同,异装博物馆并没有试图“代表”少数民族并把他们融入进步和幸福的主流话语中;相反,它是一个故意制造的装置,打破了异性恋主观性的特权地位,把所有的差异都变成了研究的对象,同时使它自己的偶然性和社会建构的性状态变得不可见。但是,这种游牧性也可以被解释为其他社会和政治变迁的直接参照:从各省到首都的大规模迁移(原住民重新组织社会等级和生活方式)以及其他形式的迁移,这些迁移往往是由处于生与死之间的无主体进行的:艾滋病毒血清阳性者、无证移民、双性人。

这是一份朱塞佩出于无目的曾多次上街抗议的档案,例如在2006年(大选年)潜入圣依西多禄(San Isidro)金融区利马的一条主要街道,占据一个大型市政广告牌,旨在宣传“秘鲁妇女”(中产阶级、白人、异性恋)。在一场以对同性恋社区的各种威胁为特征的竞选活动的最后几天,一群性工作者和异装癖者占据了哈维尔普拉多大街(Javier Prado Avenue)的整个街区,分发传单,并在他们自己的身上展示那些迫害的图像,将先前被驱逐并被贴上异常或疾病标签的图像重新公之于众。同样的档案后来会出现在广场、市场和大学布告栏、屏幕以及桌面。异装癖者档案重新象征了异装癖文化,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被剥夺了人类地位的身体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了成为表达的主体、成为知识生产代理人的可能性。

当传统的图像试图让少数群体的立场变得清晰时,它就有可能成为社会监控、记录和控制纪律的工具,重要的是要重新思考历史化时所使用的方法(制图、档案、收集)酷儿和非合法机构的多样性及其材料痕迹。正如艺术家雷纳特·洛伦茨(Renate Lorenz)所表达的:“如果视觉层面上的‘可识别性通常成为仇视同性恋和种族主义言论的基础,那么拒绝或不形象化可以被认为是一种重要的酷儿艺术策略。”[6]在这一点上,变装帮助我们思考组合酷儿图像的可能性,这些图像没有恢复传统的分类;相反,它允许可视化地图,显示身体的意义是如何(可能)历史地和人工地产生的。也就是说,不一定要提供另一个真理,但正如洛伦茨所写:“开放知识的情景……永存争议的权力做出划分。”

注释

[1]Tatiana Fuentes,“Entrevista a Giuseppe Campuzano”, Archivo Virtual de Artes Escénicas, 2008 versión online: https://artesescenicas.uclm.es/index.php?sec=texto&id=134(último acceso: 2 de noviembre de 2013). Translations author.

[2] GiuCamp对酷儿家庭的思考,详见 Malú Machuca Rose,“Giuseppe Campuzanos Afterlife. Toward a Transvestite Methodology for Critique, Care, and Radical Resistance”, TSQ: Transgender Studies Quarterly, vol. 6, no. 2, May 2019, pp. 239-253.

[3]17—19世纪,迁移至秘鲁的穆斯林后代。——译者注。[4]Giuseppe Campuzano,“Concepto, contexto y proceso”[Concept, Context, and Process] (2008), in Giuseppe Campuzano, Saturday Night Thriller y otros escritos, 1998-2013 [Saturday Night Thriller and other writings, 1998-2013], ed. Miguel A. López (Lima: Estruendomudo, 2013), 67.

[5]Gregg Bordowitz, “Repetition and Change. The Film Installations of Pauline Boudry and Renate Lorenz,”Afterall, no. 31 (Autumn/Winter 2012): 14-25, here 25

[6]Renate Lorenz, Queer Art. A Freak Theory (Bielefeld: transcript Verlag, 2012), 41.

責任编辑:姜 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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