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的灯牌灭了一块
偶得的谜语与暗喻无关。食客们步出饭厅
屋檐下烟蒂的丛林,明灭如信号灯
腥气和瘴热从沥青地面腾起
淋湿的文件夹,有人快速穿过马路,想想是谁
捂紧怀里失落的名声。低于我伞面的:
孩子彩色的小雨鞋。金边蟾蜍。水泥小溪。
排水道口发亮的镍币,让人想到
遗失它的主人赶往工位,神色匆匆。
合奏。以上片段非常快地:
认领了雨的声部。如弹丸
好诗圆美流转,一柄荷叶,耐心分拨水流的样子。
事物在低矮处削平了自身。
世界在水中。一只苍老的绿蜥蜴
甚至有时,缓慢得让人忘却了它的爬行。
那个冬天出奇地冷。歌谱纷纷脆裂,再无人
珍视我指尖小块的玉
一把血肿的七弦琴倒在街头。
床椽爬满葡萄叶,匣内一对银戒指
注视着彼此的干瘪、锈蚀
——可为何仍有比翼前赴后继涉河去?
唉太太,我的提琴声曳地
日渐昏沉。不知歌唱之意义为何
宴会宾客的掌声和俏皮话
零落掉进我的破毡帽
基本盘走势为何。貂皮保养为何。选举权为何。
酸橙配热红酒取代龙舌兰为何。
侍者手中的白瓷盘应接如云,递来时附赠一个微笑
当然总该有雪落在沙龙告示和下水道
当然总要有光线喋吻着行刑者的额头
我喜爱您说“por”[1]时唇间小小的爆破:
“您的眉头为何总这样紧皱?”正如我
启齿的为何越少,便越笃信您关于
鱼骨撑和颠茄水[2]的哲学
一种久违的松弛,替我铺展着桌布。
刀叉叮啷作响,像是神谕
匆匆启口时递交的一个元音
[1]:“por qué”,“为什么”之义。
[2]:古时贵妇们把颠茄水滴进眼睛里,使瞳孔扩大,显得双眸更魅惑动人。
自然界是多么缺失这种染料
不是茶,或是雾,正如它们显露的
病态太少,疲倦也不足够,无法代替镜子中
你的眼窝,顺着细血管探入凌晨的部分
有时我爱你,更多时候,我们
不谈起爱,这一回事。想象丝绸如何在
細柄的锡壶中颤动,肌肤
如酽茶晾了一夜,那样的味觉,渐渐收拢
想象你的眼神,向我眼底烙印着
青图腾,一阵烟,有时
又是一句叹息,宕开
并搅散这种力。
有时,我不说爱,嬉笑着跑开,像我从未在意
更调皮地抽打着沿路的毛莨草
但有属于你的触觉
从内走出,牵动我。图腾
默念着它的咒语,造字法秘密的游戏
令人期待:它浮现,褪色,一片
病而恹的晚霞,就像未愈的伤口
仍在折磨着黄昏
让你惊慌失措,是不是?我牵你
前来辨认,那晚不小心,失声
吐露的句法。你一直在写,在各色的皮肤和凹陷上
陌生的怀抱里,拼凑出一个湛然的轮
简介
张雪萌,生于2000年,河北石家庄人,现就读于暨南大学。作品见于《青年文学》《诗歌月刊》《江南诗》《作品》《广州文艺》等刊,出版诗集《猎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