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句话,自古流传很广,说的是人们生活到一定程度后,追求与世无争、宁静致远的生活。隐士境界又分三种:有的人,希望解甲归田,忘却世事,与世无争,沉湎于世外桃源,借助周围的环境,过隐居的生活,这是小隐;有的人,隐居于喧闹的市井之中,对世间的纷扰与嘈杂不闻不见,从而求得内心的宁静,是为中隐;而有的人,隐身于朝廷之中,面对尘世的污浊、倾轧、勾心斗角,大智若愚、淡然处之,保持清净幽远的心境,不与世争,不与世浊,悠然自得地生活,此为最高境界的大隐。
连日来,天府之国的媒体引热议:来自雅安市芦山县的一位名叫唐国富的艺术家,居然有2幅作品一次性入选韩中美术协会在韓国西归浦市艺术殿堂(国立)策展的“源流:当代绘画展”,另有12幅被推介。展览时间为2021年6月12日~18日,而入选的展出绘画作品共70件。
芦山县,坐落在美丽的四川盆地周山区西缘,在汉代是蜀郡属国,因蕴含丰富的乌木材料且根雕艺术在这里生根发芽而被誉为“蜀根”。
“西蜀由来多名工,芦山僻地竟尔雄。”当年,一代文豪郭沫若先生对芦山工艺师的赞美言犹在耳,而今又冒出一个唐国富,且与笔者是同姓本家。带着几分敬佩、几分自豪、几分好奇,我用百度搜索搜其事迹,荧屏中弹出一个近似达摩正在雕刻一位菩萨头像的图像,而字幕说明更是让人肃然起敬:唐国富,1955年生于雅安芦山,从艺30年,中华传统工艺大师,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芦山县博物馆原馆长、欧洲精工大师协会、中国文化名家协会、中国国学研究会会员、四川民间文化传承人、四川省民间工艺师。
果然是一个牛人,我毅然从成都驱车前往,决意专程赴芦山探访这位大隐工匠……
艺之初,坎坷执着逐梦行
初见唐国富,很难想象眼前这位肤色黝黑,穿着朴素,长耳、光头、髯飘的老者居然是闻名中外的美术大师。乍眼望去,还当他是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的仙风鹤骨出家人。当我第一次握着他那双长满老茧、硬如树皮的双手时,就仿佛触摸到过去四五十年间,他这双手磨平的雕塑作品与苦难的时光。
“本家兄,你的大师路肯定走得不容易吧?一握你的手,就能感觉到你的别样人生。”我调侃道。
“那是不容易,相当地不容易!我的一生就是一个雕刻人生!”唐国富爽朗地几声“呵呵”大笑后,亦诙谐地回答道。
“当初怎么想到搞这个呢?”为了解他的传奇故事,我有意发问。
“为了心中的那个梦!”说完,耳边传来的还是他那极富磁性的笑声。
梦想是一个人生命的最高追求,一个有梦的人必定有着执着而坚定的步伐,唐国富的梦想就是懵懂时期的那个雕塑梦。他告诉我,在自己的梦境里,曾经有佛陀三千,有青莲绽放,有醉僧怪石,也有无数的历史风云与世间百态。“当年出现在我梦里的,现在差不多都已经展现在你们面前了。”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雕塑作品上,仿佛慈父在看着心爱的孩子。他说,自己对这些东西喜欢到骨子里。
于是,在唐国富的工作室中,在一壶上好的普洱茶香的氤氲之中,我打开了采访本,细细聆听他的梦之路……
唐国富说,梦之源,来自于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从事照相行业几十年,“60年代初,相馆就在文化馆旁边,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因而被艺术气息所感染”。他每天在汉代的石刻兽周边玩耍,在兽的背上攀玩长大,再加上从小喜欢绘画,他得到文化馆老师的关注,这让他接触到了基本的绘画知识,为后来的雕塑艺术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在读小学三年级时,中国涌现出一位名叫欧阳海的英雄人物,他为了保护列车人员安全,不顾个人安危,把一匹驮着火炮狂奔于火车道上受惊的马推出火车道,自己却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这件事还出了一本连环画《欧阳海之歌》。
童心未泯的唐国富从老师手中借来了这本连环画。同那个时代多数少年一样,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高大光辉的英雄形象深深吸引了他。但真正让他内心感动、过目难忘的,却是小说封面上的雕塑。童年的他对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的情怀也只是一知半解,但那栩栩如生的形象却让他心生震撼。战士刚毅坚定的眼神、烈马暴虐的踢踏,英雄的伟大形象瞬间被凸显……
“翻来覆去、爱不释手、日思夜想,这就是当时自己的真实写照,也算是我对艺术和美的第一次感悟吧!”谈到这段往事,唐国富如是接连用了3个成语来形容。
时隔不久,芦山电影院上演阿尔巴尼亚电影《第八个是铜像》。那个年代看上一场电影,对别人来说是喜事,对唐国富却是奢望。兄弟姐妹多,家庭条件差,五分钱的电影票都不敢向父母提及。最终,还是父亲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清情况后,撇开兄弟姐妹给了他一毛钱。
“少年不识愁啊,当我兴高采烈地拿钱买票时,又怎能想到这是一家人一天的菜钱呢?电影情节委实已记不清,但其中一组雕塑家创作的镜头却让我终身难忘。捏、揉、刻……普普通通的泥块,在大师的刀下,顷刻间居然变成了一座英气逼人、目光如炬的英雄铜像。这个镜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不由得惊叹,这是在变戏法吗?如此神奇、如此有趣!也许,就是从那刻起,成为一名像电影里那样的优秀雕塑家,就成了我最初的理想!”看完这场电影后,第二天老师到家里找他,父母到学校找他,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直到天黑,父母在城外找到他时,他正从城外的一家砖瓦窑里背着一大背兜泥巴往家走。见到父母,他顾不上歇口气,就说:“我长大后要当雕塑家!”从此,他乐此不疲,一有空就把那堆泥巴捏来捏去。
在唐国富上初一的时候,家乡出了个“灭螺”英雄,同学们都用自己的文字歌颂着英雄,但他却别出心裁,用泥塑向英雄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英雄的半身雕像做出来后,由于立体感不强,大家愣是没看出他雕的是什么,他受到了同学们的嘲笑。
“我就不相信雕不好。”性格倔强的唐国富经过反复修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件雕塑作品。
学生时代总是轻松而短暂的,而唐国富的学生时代却是被雕塑梦想填满的时代。这期间,他开始了最原始的石雕,用石头撞击铁钉,花了很长时间,打出了一个能锻炼身体的手提子举重器。
中学时期,唐国富开始有了想做塑像的冲动,但不知如何下手,于是他写信给四川美院。美院方面非常认真地给他寄来了四川大邑收租院的泥稿造型搭架图,这让他激动不已,同时也让他更有信心在摸索中学习和提高。
1972年,初中毕业后,唐国富和当时大多数同龄人一样,自觉响应领袖号召,抱着大有作为的理想抱负到了本县沫东乡黎明村后石笋生产队,主动成为一名“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白天下地劳动,下工自找饭吃,很快,他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飯量变得越来越大,而空闲时间却越来越少,学习雕塑只有见缝插针。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变得苦闷、颓废、难过,感到自己越来越像一名农民,这辈子恐怕只能和土地、牲畜打交道了。至于艺术、理想,最终可能就只是一个梦,渐行渐远。他变得更加彷徨无助。
一个傍晚,他刚收工,父亲突然来到了他的住处。看到他躺在床上蒙头大睡,父亲大声叫醒他,摆好小板凳、倒上带来的酒。那晚上,两个男人酒喝了不少、花生吃了不少,最终让唐国富记在心间的话却只有一句:“娃儿,你喜欢捏泥巴就要捏好、捏出名堂,真喜欢,哪个旮旯都可以捏!”
“父子俩第一次畅谈、第一次畅饮后,我想明白了,生活我选择不了,理想总可以选择吧,按现在流行的话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那晚后,我收拾了心情,重燃了信心。”说到这时,唐国富从金丝楠茶几上端起斟满茶的茶杯,一饮而尽,眼角分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唐国富说,从那以后,他白天下地,黄昏挖泥,夜晚雕塑,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所幸,芦山大地漫山遍野都是雕塑的基本素材——黄土。没有工具,他借来了生产队里教书先生的唯一一本美术书,自己动手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套雕塑刀具。借了一本雕塑的书,他就自己用刀子削了十几把雕塑工具。最值得一提的是,唐国富那时就开始自塑头像。作品完成后,他还曾私下搞展览,得到很多乡亲群众和知青们的赞赏,这让他心花怒放,成就感更是油然而生。
后来,他又做了一些反映知青题材的作品,参加了县级和区级的艺术作品展,并参加了短期培训,提高了他对雕塑艺术的认知。
艺之道,雕塑人生踏歌行
远飞者当换其新羽,善筑者先清其旧基。
1976年5月,在芦山县文化馆组织下,唐国富有幸前去省城成都参观画展。这对生在小县城、常在田地间的他来说,进入展厅犹如置身于艺术殿堂,一幅幅精美画作、一件件艺术作品,让他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真恨不得全部记录在脑海中慢慢赏鉴消化。“这次展览给了我很大启发,原来雕塑还能这样做,人物形象还能那样表达!这都是以前想不到、看不到的。同行之人早已参观结束,我却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旁人、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甚至连续三天参观后都还觉得不够,真的是徜徉其间、流连忘返。”唐国富坦诚道,这次展览结束后,他在收获颇丰的同时也有了新的思索:前辈们为什么能够有这样高的艺术造诣?为什么能够把艺术和生活结合得如此完美?自己的一些拙作虽然也参加了市、县级展览,侥幸获得了一些好评,但和前辈们的作品相比,差距又岂止千里!
他开始明白,仅靠闭门造车、凝思苦想是不行的,自学是有致命缺陷的,缺方法、缺标准、缺方向,时间长了,就成了自我陶醉、自我欣赏、自我蒙蔽。
1976年10月,唐国富终于结束了知青生涯,回到县农具厂当工人。1977年10月27日,中断了10年的高考制度得以恢复。随之而来的消息,更让唐国富雀跃不已。1978年7月20日至22日,四川美术学院发布正式对外招生的启事。当时重庆设了考点,成都的四川音乐学院也设了点,报名者成千上万。
“我要去报考!”经过初试、复试,当唐国富“过五关斩六将”有幸拿到四川美院雕塑系的准考证时,他觉得自己的大学梦和美术家梦都在向他招手了!
临考前几天,他时常无法入眠。反复思考考场上会遇到什么困难,自己的优劣势是什么,考不上会怎样……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考试时间到了,唐国富选择了表现知青的题材,结果作品在28位考生中名列前三名,这让他信心倍增。然而,在后面的素描考试中,他因从未学过素描而最终名落孙山。这对唐国富来说,是艺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这次的打击让他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中国的传统艺术都是民间的,谁是学院派?我唐国富没有进过美术学院,我还是要追求我人生的路。”
诚如唐国富所言,芦山走出的巧匠们,他们能利用自然界中被遗弃的物品,双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并不是因为他们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而是由于他们在泥土中生长,与顽石朽木为邻。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经历,都好似他们手中的作品,蜿蜒曲折却总是愈发向上。
1982年,唐国富离开了县农具厂,接父亲的班调入服务公司照相馆。照相馆是以人像摄影为主,而他主要负责暗房工作。刚开始,他对这份工作是不满意的,觉得与雕塑沾不上边,一有时间就拿着泥巴忙自己的,对工作没有全身心投入。有个晚上,他想趁着相馆没人清静,继续把白天没弄完的人像塑好。没想到,一进门却看到父亲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他冲洗的照片,正细细观察他的雕像。看着他进来,父亲语音陡地提高八度,十分严厉地对他说道:“做人就像塑像,作者心都不正,塑像能正吗?”父亲说完,甩臂离去,而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让唐国富羞愧不已,继而陷入深深地检讨中。
时间长了,唐国富对洗印照片有了新的理解,底片到相片的过程,就是从无影到有影、从无形到有形的过程,这和雕塑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相馆的5年,唐国富学到了父亲几十年的经验技术,更学到了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工作的精神,实乃终身受益。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
1985年,为纪念红军长征50周年,芦山县委、政府要搞一个“红军长征过芦山”的大型展览。几经挑选,塑红军像的任务落到了唐国富的头上。一个多月后,一尊题为“冲锋”的红军像终于在他的手上诞生了,像模像样地摆在了展览大厅的门口。
“这是谁塑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展览开幕那天,20世纪30年代曾师从于鲁迅从事版画木刻的四川省文史馆馆员乐以钧先生一进大门就停了下来。站在一旁的唐国富“唰”地一下脸红了起来,心里暗暗叫苦:看来今天这个丑是出尽了!陪同参观的县领导上前向乐以钧介绍:“这是本地一个雕塑爱好者塑的,还请先生多指教。”
“不错,还很有神韵。”当乐以钧先生得知塑像的还只是照相馆的一个工人时,他说,这样的人才应该到文化部门來工作。其实,县领导和乐以钧先生都不知道,雅安市(今雅安市雨城区)调他去搞专业雕塑的商调函此时就在他的衣兜里。原来,那年市建委打算在市中区搞一个“女娲补天”的大型石雕像,唐国富毛遂自荐并附上了几张自己的雕塑作品照片。求贤若渴的雅安市建委当即派了一个曾在美院任过教的雕塑专家前来考察。当这位专家亲眼看到唐国富随意摆弄几下,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头像就栩栩如生呈现在人们面前时,顿时拍掌叫绝:“我定了,可以要你。”然而,芦山县照相馆不让他走:“唐国富走了,照相馆垮了怎么办?”
到雅安搞专业雕塑没有去成,而红军塑像的意外成功却让唐国富调到了县博物馆,从事文物修复和摄影工作。
1988年4月,上级通知芦山县博物馆派人参加中国科学院古脊椎研究所举办的古人类头骨复原及模型制作培训班。博物馆是个穷单位,无法预支差旅费,当时的馆长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600元私房钱让唐国富去北京学习。
唐国富到北京后,不像其他学员在闲暇时间就参观名胜古迹,他抓紧每一分钟学习。当他雕塑出北京人模型时,甚至让研究所工作人员误以为是“北京人”化石,差点闹出一场盗窃文物的误会。这一次尝试的成功,使他认识了自己的雕塑潜力。而在培训期间,他的勤学苦练也深深地打动了中国科学院院士、考古学家贾兰坡先生,贾兰坡评价他说:“这个矮个子四川人还真吃得苦,他日后必有所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1992年秋,吃得苦的唐国富被上级提拔为县博物馆副馆长。但随着官运来的还有挑战——芦山县城有一北宋时的建筑物姜庆楼,里面供奉的是县里人民历代祭祀的三国蜀汉大将军姜维,可惜的是,姜维像在“文化大革命”时被毁。而今,芦山县委、县政府决定重塑大型姜维像,指定重塑任务由唐国富领衔。
“受领任务后,我几经琢磨,选取了《三国演义》书中的一个情节:诸葛亮将兵书交给姜维夜读。可在雕塑时,经费又紧张,让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是,我母亲当时硬是将自己多年积攒起来的2000元钱递到我手中,我兄弟姐妹也纷纷解囊相助。更让我感动的是,那些素不相识的乡亲们得知我为姜维塑像,也赶进城捐上一份心意。深负乡亲们的重托,我没日没夜地扎进创作之中。功夫不负有心人,仅三个月,由我和四川工艺美术研究院工程师冯德安(少年英雄刘文学塑像作者之一)用红砂石制作的高3.5米的姜维雕像落成揭幕时,得到了各级领导和乡亲们的一致称赞。”唐国富动容而自豪地告诉笔者,姜维像再现于世人面前,四川美院院长叶毓山教授、香港雕塑家文楼、日本研究魏晋南北朝石刻艺术的专家长岗龙作等行家对此给予较高评价:“深得汉代石刻文化的精髓!”
同时,一名叫冈田明彦的日本汉学家到芦山考察三国文化时,执意要唐国富站在姜维雕像前拍照,说是将来出书时,他要把这幅照片登在扉页上。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1997年6月,在喜迎香港回归前夕,唐国富用宝兴的汉白玉精心雕刻了一个“回”字形母子抵头嬉戏的雕像,并取名为《回归》,作品用简捷明快的线条将浓浓的母爱融入其中。当这件作品作为雅安地区唯一的参展作品参加由四川省美协、四川省诗书画院联合举办的“四川省迎香港回归美术作品展”时,观者如潮。一个不愿留名的收藏家辗转找到唐国富,要开价10万购买,但被他一口回绝。四川省教委的一位领导看后说:“这样好的作品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于是,唐国富把它拍成照片,投给了《人民日报》(海外版)。没多久,《人民日报》(海外版)刊登了。有一位诗人看后写了一首诗,诗歌贴切地表达了《回归》所要表现的意境:
切切思亲念,依依母子情。
归嬉怀抱里,喜遂百年心。
2004年,该作品入选《中国文化报》“21世纪中国艺术名家名作大展”。
而这也标志着唐国富真正实现了他儿时的梦想——成为一名雕塑家!
艺之变,传承发扬
名四方
烟雨楼台,革命萌生,此间曾著星星火;
风云世界,逢春蛰起,到处皆闻殷殷雷。
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唐国富的雕塑作品和书法作品一时捷报频传。
——1998年3月,他的《牛气冲天》根雕在成都参展,继而在《四川日报》配诗发表:“牛为红豆彬根成,气韵生动威风凛。冲力勇猛似战神,天人合一孺子魂。”不久被一收藏家以18万的价格购买。而他,也得以在芦山购买了一套房子。
——1999年12月,他雕塑的《文翁》汉白玉雕半身像立于成都石室中学。
——2002年4月,他的乌木雕《瑞兽》作品在2002年“首届中国旅游纪念品设计大赛”活动中荣获优秀奖,该作品由雅安市人民政府赠予南京市人民政府。
——2003年6月,他的樟木雕《梦》入选大型画册《中国中青年美术家作品选集》。同年12月,其乌木雕《瑞兽》和红豆杉雕《醉》2件木雕作品入选《中国当代美术家作品选集》。《醉》表现一名青年女性陶醉于爱情之中,为爱所醉。
——2004年6月,他的《回归》雕塑作品入选《中华文化画报》“21世纪中国艺术名家名作大展”。
——2005年1月,他被评为第五届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7月,乌木雕作品《悟》《往前》入选《中国中青年优秀美术教师设计作品选集》《美术大观》杂志。10月,他的书法作品入选中国文化艺术国际交流中心、中华导刊杂志社主办的《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中国当代著名书法家精品集》,并荣获铜奖。12月,他荣获中国电影百年书画大展佳作奖。
——2007年6月,他的书法作品《天道酬勤》在纪念欧阳询诞辰1450周年全国书画大赛荣获金奖。7月,他的书法作品在庆祝香港回归10周年全国书画大赛荣获金奖。10月,他被特聘为《四川根雕奇石集粹》大型画册编委。11月,纪念康有为逝世80周年全国书画大赛中,他的书法作品荣获金奖。
——2008年1月,他的格言入编《中华名人格言》《中外名人格言》三卷、五卷。
——2009年,纪念孔子诞辰2560周年,他的书法作品荣获孔子金像艺术奖——创作一等奖。10月,他的诗词格言入编《共和国名家诗词格言精选》并授予“共和国诗词名家”光荣称号。
——2010年3月,他的格言入编《中华名人格言录》《中外名人格言录》四卷、六卷。
——2012年9月,他的陶艺作品《老成都》荣获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展银奖。他用汉代土陶的表现形式,融合了汉俑抽象、夸张、风趣、幽默的表现手法,展现了老成都的生活形态。
——2013年3月,中国乌木根雕艺术节根雕艺术精品展,他的根雕《老村长》荣获金奖。同时荣获第十四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国际艺术精品博览会铜奖。作品中的《老村长》,以憨直的面孔、和善的容貌、敦厚的性情,直抒人性的真与善、繁与简,朴拙的表现之中散发出作者内心的不羁与达观;卵石雕《岁月》荣获第四届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展金奖等。
——2014年10月,青铜作品《眼罩》在英国邓迪和伦敦参展。
……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继成名作《回归》之后的众多获奖作品中,你印象最深或是最看重的作品是哪件呢?”面对着唐国富堆成一摞的各类获奖证书,笔者很“欠揍”地冒昧发问。本想着这是一个无答之问,不料耿直的唐国富却毫无半点大师架子,他如实地认真作答:“是《瑞兽》!”
瑞兽,从远古时代一直延存至今,代表了吉祥、仁慈、正义和勇气。各地历朝历代的瑞兽造型大同小异,尤以芦山的汉代石刻造型最为生动传神。
见笔者一脸懵,唐国富一边给我茶杯中续水,一边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2000年6月,芦山县发现汉代城门神兽,立即在考古界引起轰动。中国历史博物馆原馆长俞伟超先生还专程赶到芦山进行实地考察。他认为,芦山出土的神兽是汉代典型的石刻,用神兽作城门的门枕,全国绝无仅有,可以说是考古史上的重大发现。这让唐国富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也使他萌发了借神兽让世人了解芦山汉代文化、让世界了解芦山悠久历史的念头。
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那时,时任雅安市副市长的孙前经常带人到芦山参观文物,唐国富当时就在芦山县博物馆任馆长,并利用空余时间在博物馆的院子里教学生雕刻技法。这一幕,被孙前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2002年初,孙前找到唐国富,交给他一个任务——完成一件根雕作品作为雅安市政府赠送给南京市政府的礼品。
这时,瑞兽的形象豁然跃入唐国富的脑中。从构思到选料,再到雕刻……唐国富不负使命,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作品。同年,金丝楠木《瑞兽》获得了“中国首届旅游纪念品设计大賽”优秀奖。如今,唐国富的《瑞兽》已经成为芦山特色旅游纪念品,受到了广大游客的欢迎。
十年寒窗无人问,金榜题名天下闻。
成名后,唐国富是不是就此固步自封、坐享安逸生活了呢?
天有不测风云。2013年4月20日,七级强震突袭芦山,唐国富的几十件作品在地震中被损毁。震惊痛惜之余,他开始了自我安慰: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定数,莫非缘该如此?他不是一个信天信地的人,但走上创作之路已经40多个年头了,竟然从没有认真审视过往、总结自我。尤其是近些年,自以为有了一定成绩,得到了一些肯定和赞扬,竟然有了骄傲自满之情、固步自封之势!今后的创作之路,究竟应该走向何方?
2014年至2015年,唐国富参加了一些国家级、省级的展览活动和培训交流,得到了许多老师的关心指导。特别是得到了中国著名雕塑家叶毓山、浙江艺术家高公博等名师大家的指导,顿觉感悟。叶公指导他,要放开思维,在借鉴中提升创作手法,永远有打破常规和创新的勇气。高公则一直教导他,要时刻将“天下为公,博爱仁义”的广阔胸襟融入到创作之中。也正是在诸位老师的教诲鼓励下,他的创作又有了新提升。
“现在的我,创作理念就是十个字:无法则有法,无形则有形。”唐国富笑着介绍道,自己一直保持着求新、求变、求奇的心理常态,力求今天与昨天不同,明天与今天又不同。保证每件作品的背后都有故事、有说法、有看法、有想法,在石头与根雕之中寻找陶艺的自我表现,形成了无事生非、无像有像,丑中见怪、怪中出美的特色艺术符号——怪头怪脑。
果不其然,在他的“怪头怪脑”工作室里摆放了很多石头。满屋上百件的石头全部被赋予了人的性格和灵气,每个石头都雕刻了不同人物的五官和表情,或喜悦、或忧愁、或调侃、或深沉,风格迥异。
“穿草鞋走自己的路,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唐国富说,他搞创作,不会全盘构思、深入设计,更不会去画草图、概念图,他认为,创作本身其实就是源于内心最自然、最纯粹的冲动,没有固定的创作模式,没有固定的流程工艺,也没有固定的表达方式。直接上架,盘泥条、堆泥片,怎么表达自然就怎么做,怎么直击内心就怎么做。就如作品的表面处理,可划痕、可打压、可粘接、可堆砌,随心而定、顺势而为,在创作中找寻精彩的视角、探索独到的方法,何需自缚手脚。
由于泥的厚薄都不一样,上泥、堆泥时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会产生形变。唐国富不讲究作品的工整,也不喜刻意呆板的造型,这种形变的不确定性也正是让他着迷之处。正是这种自然的形变,给了他开拓创造的空间和变无形为有形的途径,或圆润,或刚劲,或端庄,或突兀,或写实,或重意。在变中寻找灵感,在变中打磨塑形,在变中为自己的作品注入思想灵魂,这即是他所理解的“无形则有形”。
或许正基于他的这一太极理念,怪头怪脑的作品抽象也好、形似也罢,其艺术品位在潜移默化中回归自然,深化艺术,当然也超越了他自己。
去年5月,张大千徒孙、原中国国家高级美术师、现任国际兰亭笔会副会长兼美国加州中国书画院副院长周平珖第一次来芦山采风,随即便被那些风格迥异的作品震撼住了。
“天嘞,这样与众不同的作品,我在中国艺术界尚是首次发现,作者简直可以称之为‘东方毕加索,一定出自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之手吧!”周平珖想着,不由向解说员询问道:“大师还健在吗?”没想到解说员扑哧一笑,告诉他:“这位大师啊,今年还不满70岁!”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紅杏出墙来。
让唐国富没有想到的是,周平珖离开芦山不久,一天,他的展览室突然来了一位操福建闽南语的收藏人,来人在他的展览室中,对这个作品摸摸,对那个作品驻足,真正是情不自禁、爱不释手。最终,他几经比较,一口气购下10个作品,尽管唐国富的报价不菲。
可不久,唐国富的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一个在美国的艺友给他发来一组照片,他那次出手的作品竟然在国外的展览馆拍卖出去了。“报价把我的下巴都惊掉了!宣传点就是‘来自东方毕加索的作品!”
“聪明迟钝先天有,勤劳刻苦学而优。始于足下要出头,自信谦逊伴成功。”这是唐国富的格言,言为心声,我发现,尽管获得了很多奖项与荣誉,可是他仍然坚持学习。在他的工作室案头,《美术》《雕塑》《艺术中国》《中国古代文艺美学概要》等许多有关雕塑方面的书籍高高地堆放着。
“一件好的作品,取名是画龙点睛之笔。”抱着一个命名为《残雪》的石头雕刻作品,唐国富说,起初它叫《听雨》,雕刻的是一位女性闭目凝思的表情,石头上面有一圈白色如雪的图案。去年,全国范围内出现了几十年罕见的大雪。为了纪念这场大雪,唐国富经朋友的点拨,把它改名为《残雪》,“这顿时令这件作品‘增色不少”。
唐国富用他的眼睛透过那些坚硬的石头察觉到生命的存在,不仅用双手将它们从表象中剥离出来,而且将其带回自己身边,展现给同样的寻觅者。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雕疯”的外号,是从哪一年起被叫开的。认识他的人,大多是先认识他的作品,而后才认识其人。艺术道路的选择让他找到与自身气质相符合的表现方式,作为一个有着独特艺术语言气质的工艺美术大师,他的作品里有禅机、有诗意,逡巡其间,人们总能在他的某一件作品中找到那片属于自己内心的光风霁月。
同样的,唐国富活得真实坦率,只用刻刀下的作品代替自己说话,不投机取巧,也不曲意承欢,无论是泼墨般肆恣汪洋的洒脱,还是钟磬般警醒人心的顿悟,全落在了刀笔之间:“去留无意,花开花落两由之。”面对纷至沓来的荣誉,他却这样说道:“我觉得,这只是社会对我的认可,一个人的一生总是有限的,我的作品最终不是我的或某个人的,而是永远属于芦山人民,永远属于全社会。”
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2012年,因工作需要,唐国富被借调到芦山县根雕艺术城管委会,负责芦山根雕企业的艺术指导。
2014年,他被四川省档案学校聘为客座教授,专职培训一个班15个学生学习泥塑、木雕。至今,他已经先后培养学生120余人,学生们分别在重庆、成都等地从事石雕、根雕、青铜制作等。有部分学员在芦山创办根雕企业,有多名学员的作品在省级根雕大赛中荣获金、银、铜奖,甚至有3名学生同他一样荣获四川省工艺大师的称号。他动情地说:“我还将继续培训雕刻学员,争取在近年内再培训100余人。我希望通过雕塑,去引导人们的文化观、生态观、自然观。因为感动人心的,就应该是这些传统的力量,情感的力量,智慧和美丽的力量,而这一切是永在的。”
这,就是唐国富大师的心声和风范!
作者简介:
唐雪元,湖南株洲人,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国防时报社记者部主任兼《国防时报·军民文艺特刊》主编。
责任编辑/孙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