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霸权在阿富汗的黯然退场

沈逸

911的20周年，可以看作是一个新的挑战的开始。

1991年苏联意外解体，美国意外登顶全球唯一超级大国的位置;2001年，美国意外遭遇恐怖袭击，决定出兵阿富汗，开启军事反恐之路;2021年7月初，美国政府坚信阿富汗加尼政府至少可以在美军撤离后支撑90天，结果8月15日喀布尔就落入塔利班之手，仓促撤离的美国意外上演“西贡时刻”的第二幕“喀布尔时刻”。一连串意外，标志着人们在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的二十年之后，于阿富汗这个著名的帝国坟场，见证了美国霸权的黯然退场。

一连串的意外，本质来说，仍然在情理之中：过度扩张，任性妄为的霸权，终将被自己无止境、无节制的扩张所压垮;纨绔子弟任意挥霍的行为，终将抵达资源的边界;用看似无限实则有限的资源，同时去追求无限制的目标，违反历史上无数次反复被各种案例证明的普遍性规律，即国家不可以无节制无止境的扩张，那么，在道路的尽头，黯然退场，就是这种霸权唯一注定的结局。

1998年，冷战后的美国霸权还处于如日中天之时，资深的国际关系学者肯尼斯沃尔兹就精准地预言，冷战后美国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在缺乏（苏联一样）对手的情况下，肆意使用自己的力量优势。不过当时沃尔兹担心的是这种滥用引发其他主要行为体的联合性的软制衡。但很显然，最终出现的解决，更像是20世纪90年代早期中国学者的专著名称所预示的那样《美国反对美国》。

不难看出，美国在阿富汗黯然离场的原因，是可支配资源与追求的无限制霸权目标之间的矛盾。就客观具备的资源而言，2019年GDP占全球24%的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發达国家，就以军事力量为核心的硬实力资源而言，美国仍然是全球的翘楚;在科技创新以及金融创新领域的压倒性优势，再加上军事领域的庞大实力，美国仍然是那个全球瞩目的超级大国;但是相对要继续支撑和护持美国于二战后倡导的所谓游戏规则而言，却已经是某种形式的不能承受之重;而美国对硬实力优势的过度迷信，催生了在阿富汗非常经典的霸权挥霍。可见最终的黯然退场，实在可以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军事上的撤离于美国本身而言，当然也不是结束，甚至不能说是结束的开始，最多只能算是开始的结束：离开喀布尔的美国，在全球议题上同样面临如何进行有效调整的十字路口。以阿富汗的经历而言，《华盛顿邮报》在2019年就披露了至少长达2000页的美国内部审查文件，详细且总体上比较准确地总结归纳了美国在阿富汗遭遇挫败的深层原因;可见对美国这样的霸权国家来说，症结从来不在如何发现问题，而在于如何去做正确的事，而非做容易的事。

从美国自身的利益框架出发，同样也是从当今全球面临的挑战和考验出发，美国需要实现的是稳健而深刻的调整与转型，放弃冷战时期遗留的陈旧思维窠臼，真正去拥抱这个全新的时代，自觉按照世界的期许以及美国的利益，负责任而审慎地使用美国的力量，这依然可以在当下这个充满各种不确定性的世界里为美国带来巨大而丰厚的回报，而最终选择的权力，在华盛顿的手中。任何选择，都将被载入史册，并经受历史的检验。

对除了美国以外的世界，尤其是对中国来说，911的20周年，可以看作是一个新的挑战的开始。与美国相比，中国通过推动建设完善阿富汗邻国外长会议机制等方式，以与美国形成鲜明对比的方式，负责任地开始着各项行动;这或许是在当下，令全球深感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