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煜宇
Huang Hongjiang, who is famous for skin-retained bamboo carvings, studies under the tutelage of renowned painter and calligrapher Shen Maishi. He expresses greatpassions for traditional carving through those artworks made of many materials, such as sealstone, inkstone and porcelain. His carving art demonstrates strong personal style, and his personal aesthetics and charm are revealed in the inheritance of traditional skills. In recent years, throughout the process of carving creation, he dedicates to challenge and exploration forcarved lacquer on large-sized slabs and Chinese lacquers, and integrates personal insistence on “excellence of culture and quality”with new materials.
以留青竹刻而著名的黄宏疆,师从书画名家沈迈士,对传统雕刻的热情在印石、砚台、瓷器等各种材质上多有涉及。他的雕刻艺术呈现出强烈的个人风貌,在传统技艺的传承上,显露出其个人品趣和妙处。书法理论家柳曾符先生曾评其作品“雅汲人文”,对黄宏疆的作品给予了极大肯定。在近年的雕刻创作中,他又转向对大尺幅的大板、大漆的刻漆挑战与探索,将其对“文质兼得”的坚持实践于新媒材中。
中國用竹历史悠久,江南地区对竹具的使用渗透于日常生活之中。到明中期文房雅玩的兴起也促使竹刻成为文人志趣的又一体现。竹刻也因此成为彼时文人高雅才艺之一,作为文房清玩流传于小众的文人社群。于是传统技艺在竹刻是创作者个人表达的基础,而以画入刻的人文表达是将形式美上升到创作者对精神世界的情感诉求。显然当下竹刻不再是“精英”的特属,而所谓的“文人生活”又被赋予了新的时代特征和意义,如何将当代性融入到传统技艺中,成为非遗传承的一大课题。
黄宏疆在竹刻中强调留青技法的使用及书画意境的表现,也是试图发展竹刻当代性的体现。这一当代性首先在技艺上的实践就是他对“钝刀”的使用。过去竹刻艺术讲求刀锋锐利、铲底明净,因而画面上每一笔都很清晰而形成工整、精细、清朗的特征和效果。黄宏疆则反其道而行,将清晰的地方用钝刀使其模糊化,以此凸显明暗对比和主次变化。这种特定技法的表达,不仅是技术上的一种探索,更是他去除“匠气”的方式,将技法服务于主题,服务于其个体,以此表达山水画的气韵。
竹刻艺术传统技艺的发展在黄宏疆这里以钝刀为创新,在题材和内在的表达上,则是他的水墨画研习与赏鉴之表达与体现,呈现出强烈的个人风貌。来源于生活的内在体悟,从山水全景到小品野趣,既有他创作雄心的表达,也有对生活态度的抒发或调侃。就如他的题文所表达的心志与趣味,颇有智慧。如在《山野隽味》中,稚拙质朴的小蘑菇生动有趣,题文中对明辨生活表象的反问与抒发,使观众在画面美感外又与作者产生更多共鸣:蘑菇美味,但要仔细辨别其样貌来判断毒性而食之,那世间事不也需要如此去明辨吗?
竹刻的有趣之处在于随着时间的流逝,材质颜色的变化使得画面呈现偶发的小趣味。这种材质特性吸引了黄宏疆进入到竹刻创作的世界中,而他的创作也就如这竹子的年份变化一般缓速而奇妙地进行着。他在雕刻的过程中时刻思考着构图和整体效果,常常因为新的构思或创作灵感而稍作停歇,不断调整到满意的状态,以至一件作品的完成可能长达数年或更久。这种缓作的创作心态和实践在快节奏的当下生活中难能可贵。沉得住心气,是黄宏疆的创作利器。在黄宏疆的创作中,竹子的使用、山水意境的追求、缓中求进的创作心态,都是他对“文质兼得”追求的具体实践。
黄宏疆对竹刻的探索创新不仅是在刀法和个人表达上,他与陈佩秋、冯其庸、陈济谋等书画名家的合作也是一种新形式。在这个合作过程中,看似简单的入刻,需要他对合作者的创作进行再解读,在基于对合作者个人创作风貌和作品内涵的深入理解上进行再创作,而非简单的复刻。他人的创作构图如何转化和融入自己的创作特征,比个人表达更具有挑战。
显然竹刻不能满足黄宏疆对雕刻的探寻,于是他又开始挑战自我,将创作媒材转向了相对陌生的大板、大漆,试图在刻漆艺术中探索更多创作的可能性和乐趣。作为赏玩的文房用具竹刻作品,可从中窥探出黄宏疆出世的淡然心绪,到了大板、大漆的雕刻上,黄宏疆则显露出对洒脱、豪迈的大尺幅创作之雄心壮志。情绪与笔意的抒发,借由雕刻进刀的畅意游移而跃然于大板、大漆之上。就如黄宏疆对潘天寿山水作品的欣赏一般,他也在刻漆中追寻转折顿挫的笔线和严谨却恢弘的山水布局,画面丰富而遒劲老辣。《青山自在白云闲》这件刻制于巴西花梨木大独板的作品就呈现出这种大刀阔斧式的风貌。而其刻漆屏风作品《晚风》则又是山水小景式的另一番风景,呈现平远、虚旷之象。无论呈现何种画面风貌,黄宏疆在竹刻中所使用的钝刀技法鲜明地贯穿其中,虽与传统漆刻的表现全然不同,但由此可见漆刻的当代表现也具有无限可能。
大漆本身具有幽深、含蓄、深邃的艺术效果,但对雕刻创作而言,这一特性又提升了雕刻技艺的难度,对审美的要求更甚。传统刻漆强调的平、整、滑的工艺性使漆刻作品呈现木刻版画式的明朗线条和明快对比,或是工笔画式的图式化与装饰性。黄宏疆显然更多是将刻漆作为其创作媒介的延展,实验性地将他在竹刻作品中表现的山水画意境以严谨、细腻、丰富的笔触变化扩展于其中。
大漆干后很硬,通过勾、挑、刻、剔既要达到进刀深度的一致,又要表现画面笔意,本就不易,而黄宏疆从竹刻臂搁这类小尺幅作品跨入到长达五米的大尺幅,除了需要技艺精进,更需要对图像的整体把握,将构图了然于心,达到心手合一。这个创作心力和时程的消耗,与他在竹刻笔搁这类小品中的反复琢磨有所不同的是,大漆进刀需要精准、快速的判断和技艺实践,稍有迟疑就可能在画面上显现出不足,又难以修补,对黄宏疆来说也是创作功力再提升的一大课题。刻漆的新实践又如何更深地实践他对“文质兼得”的追求,黄宏疆并不纠结于手上功夫的技艺磨炼,一如他从留青竹刻中所获体会,审美的感悟与创意是他创作的核心,每一件作品的实践都是他综合审美的展现和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