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葱一根
简介:
盛蔷身段动人,江南嗓,云雾眸,身边不乏趋之若鹜的追求者,被誉为京淮航大的校花。
稳居校内男神榜首的沈言礼家世煊赫,不羁顽劣,周围少不了人献殷勤,却未曾见谁入得了他的眼。
后来,全校的人都知道眼高于顶的他栽了,栽在校花的石榴裙下。
第一章:
盛夏伏天,蝉鸣聒噪,叶子绿得仿佛能滴油。
枝桠沉沉地坠着,在阳光毒辣的照射下,耷拉着簇在一起,蔫儿得不行。
空气热得仿佛静止了。
盛蔷站在礼堂外面的台阶上,脊背后面涔出一层细细的薄汗。她右边就是一条宝石绿的小河,常青藤条袅袅地垂在河边,水面蒸腾着热意,尽数拂在她的胳膊上。
女孩儿用手给自己扇风,而后低头,垂眸看了眼手里紧攥着的稿子,还在做着最后的默读。
有人站在她身侧,偷偷摸摸看了她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句:“同学,你准备得怎么样了,紧张吗?”
周围是各个学院的代表,但因为刚开学,盛蔷并不认识这位主动朝她开口的男生,只轻轻摇头,笑了笑,道:“我还好。”
男生长了张娃娃脸,听了以后“哦”了声,点点头,而后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跟着说:“是啊,其实我也觉得还好,一个开学典礼的小演讲,有什么好、好紧张的呢……”
盛蔷听着对方略显磕绊和结巴的语气,抬眸望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间,那位男生愣了愣,张了张嘴,像是还要说些什么。
他刚刚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女孩的半边侧脸。
虽然对这位一开学就轰动全校的“校花”有所耳闻,但真的见到本人,还是会被她惊艳到。
盛蔷长得好,巴掌大的脸精致漂亮。
偏偏她有一双剪水杏眸,如云如雾,愣是将那股子明艳压下去了一点儿。两厢结合,纯洁中带着妩媚,是看一秒便能攫取他人眼光的典型。
她秀眉纤长,面容瓷白,乌发似绸缎,柔顺地垂在面庞两侧。
眼下,她又礼貌地应了声,而后俏生生立着,静静地瞧他。
没几秒,男生率先败下阵来,挠着头别开视线,耳尖儿红红的。
一份掺着尴尬的沉默在周围渐渐地弥漫开来,随后,新的喧闹打破了僵局。
声音是从礼堂的阶梯教室里传出来的。
盛蔷将视线转过去,透过半掩着垂帘的透明窗户往内看,里面乌泱泱的一片。
再过差不多半小时,这一届新生的迎新会就要开始了,眼下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学生,新鲜的面孔洋溢着刚迈入大学的朝气。
盛蔷作为被学院钦定的新生代表,来得比这些人早,一直都在做准备。
两个星期前,京淮航天航空大学踩着七月的尾巴,在八月初就开了学,比大学城附近的其他学校都要早。
学校是界内的翘楚,每年都往民航局、科研院所以及各大航空公司输送不少人才。今年因着专业扩招的缘故,对于新生的引领更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这两个星期美名其曰“要最早站在起跑线上引领成功”,实则就是进行所谓的开学教育。无外乎是一些参观校园、介绍校史、简要概述校内名人以及各个学院、班级传递友爱之类的小活动。
在为期两周的教育结束之后,学校要求各学院派个新生代表出来,总结介绍一下感想。
盛蔷是空中乘务学院录入的第一名,早在开学伊始,学院的书记就找到她,说是安排了她去。
起初,她以为只要写写稿就好了,后来才发现要面向全体新生做演讲。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盛蔷稳稳心神,静心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去。
然而这份静心也没能持续太久,四周并不安静。
各学院的代表都没停歇,有些在高声朗读,有些在交流,期间还伴随着手机信息的提示音。
窸窣声响交织着环绕在周围,盛蔷被热风吹得脑子有些发晕,连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都没察觉。
倏地,她的肩膀被拍了下。
“同学,你知道礼堂的入口在哪儿吗?”
盛蔷扭头看过去,她的左侧稀拉拉地站了几个男生,身形都很高挑。有一位格外优越,站在这群人的最后面,略低着头,眉眼隐在垂下来的碎发后,手抄在兜里,懒懒散散的模样。
即便是这样,也能一眼觑见他。
看不清脸,发色倒是很显著。
一头张扬的奶奶灰。
“同学?”
盛蔷的视线被这笑吟吟的一声拉了回来。
刚刚拍她肩膀的男生离她很近,但是因为个子高,她的目光能只落到他脖颈处。
她应了下声,声音很轻道:“礼堂的入口在前面,左转就是了。”
“哦,好的,谢谢啊!”男生得了讯息,吹了声口哨,朝着一旁的那几个男生挥了挥手,“早说了是往这边嘛,还不信,跟上来啊。”
这群人很是吵闹,一小段距離都被他们走出了轰轰烈烈的架势。
离得不算远,她听到有同行的男生开腔笑道:“肖叙你真行,一有机会就和美女搭话,死性不改啊。”
“你懂什么,这叫自来熟。”
被叫做肖叙的男生说到这儿,边和朋友勾肩搭背边回头,道:“沈老大,您快点儿行不行,乌龟都没你磨叽!”
落在队伍最后的男生没吭声,悠哉哉地游荡过去。
和盛蔷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短袖边沿蹭过她细嫩的手臂,轻飘飘的,又有点儿毛躁感,挠得人皮肤很痒。
负责这次开学迎新会的老师很快就拎着名单过来了,数了数人头,大致能对得上号,直接将一群新生往礼堂里带。
京淮航大的礼堂其实占地很广,几乎横亘了旁边三幢教学楼那么大的位置。
这次用以迎新生的地方,是平日里只用来作报告的阶梯教室,所以没有用来候场的后台。
一行人被牵引着,列成笔直的一长条,守在台下座位的侧边走廊候场。
老师再次点了点人数,将手里的名单卷成一卷握着,一脸满意地叮嘱道:“好了,你们就按照这个排列的顺序等,到时候台上会有主持人提到你们各自的学院,提完了挨个儿上去讲,讲好了就完事儿。”
坐在座位上的学生都很好奇,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毕竟是各个学院的新代表,理所应当是新生中的佼佼者。眼下又站成这样,少不了周遭的打量。
讨论声密集起来,随着呼吸交谈,礼堂宛若一座锅炉,呼噜吭哧地冒着热气。
大家的讨论很快又变成了经久不休的老话题——那就是看上去和学校年龄差不多的旧空调。
礼堂里的这只老式空调是立柜式的,运转间发出“嗡嗡”的声响,翅片上下翻转两回,才幽幽地施舍般吐出几口冷气。
盛蔷的站位离这边近,蹭了点儿凉气,和刚才沐浴在酷暑之下相比,要舒服不少。
她敛眸凝神,右侧和她站位相平行的那排座位,又陆续坐下了几个人。
“航大这么抠的吗?这破空调还不如没有,都这样了还不换台新的!”肖叙刚坐下就开始哀嚎。
他们花了会兒工夫才找到航空工程学院的座位,来得又晚,本来都没位置了,只能坐最后一排临时供给的椅子,结果学院里的女生看到是他们一行人,热情地调了座。
沈言礼坐在靠近走廊的最外侧,略略活动了活动手腕,道:“有的吹就不错了。”
“你离得比我近,吹得比我多,你当然觉得不错了。”肖叙呛了他几句,往后方望,看够了才径自伸了个懒腰道,“这届新生质量不错,有几个姑娘特别打眼,要不是我强制扣着你来,你估计还不晓得行情。”
肖叙自己都还是新生,却以独特的经验,打听遍了往届的每一位系花。
这届的女生他其实还不太想招惹,只是想看看。
只不过他这句声音没遮掩,嗓门又大,离得近的盛蔷听到了以后,才发现是刚刚向她问路的那个男生。
她默默地别过脸去,盯着手里的稿子看了会儿,准备等下把稿子折起来放好。
进了礼堂以后,四周太吵,看不进去,再说内容她也记得差不多了,干脆不看了。
她还没动作,听到右侧又有人开口,音调比刚刚那位要低不少。
“什么行情?”说话的男生音调寡淡削薄,慢悠悠的,偏偏尾调又像钩子,带着点儿上扬,“你追女生的行情?”
“不然呢?”肖叙不以为意,“你以为我考大学是来践行唯心主义的吗,大哥?实践才是真理好不好!”
话落没多久,阶梯教室讲台正中央的话筒被人拍了拍。
刺耳的噪音响了一瞬,老师迎着全场的抱怨开了口:“来来来,都安静啊,还在玩儿手机的把手机放起来,会议马上就开始了。”
老师下了讲台,抬手朝着那一列新生代表挥了挥。
原本第一个上场的人去了趟厕所,这时候刚从礼堂后面的入口进来,听到老师喊他的名字,一边挤着队列口里嚷嚷着“让让”,一边往前冲。
盛蔷刚抚平稿子,准备开始聆听,还没将稿子放好,后方带来一股劲儿,怼着她往旁边崴。
女孩被撞得晃了晃,手一松,着力不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及时地扶住了旁边座位的椅背。
这股冲力不小,连带着那一整排的椅子都晃了晃。
“哎呦——”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肖叙,都快愣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张纸旋转着落下来,盖在沈言礼这尊大神的脸上。
大部分人看不到这边。
只有少数离得近的人,纷纷探头过来。
安静的档口,沈言礼终于有所动作,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纸的边沿,扯了下来。
盛蔷在周遭小小的惊呼声中站稳,而后缓缓抬起头来,直接撞入一双漆黑的眸子。
男生长相极具攻击性,皮肤很白,桃花眼内敛外扬,眼尾末梢轻轻上挑,异常勾人。他偏着头,单手撑住脸,懒散地靠在座位上,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是刚才那个“奶奶灰”。
四目相接,他直接将那张纸递过来,问道:“你的?”
“嗯……”盛蔷有点儿不好意思,接过来说,“谢谢。”
肖叙围观了全程,在盛蔷转过身以后才彻底缓过神来,感叹道:“老大,你可以啊!。”
沈言礼听了没回,轻轻嗤了声。
刚刚这女孩撞过来,两人挨得近。他现在鼻尖还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气息,像是栀子花。
这段小插曲盛蔷没放在心上,不过她这回不敢马虎了,利落地将稿子收好。
依照发言的顺序,很快就轮到了空乘学院,四周登时热闹起来,欢呼声很大。
京淮航大也算是专攻性极强的大学,每年录入的学生里不乏俊男美女,空乘学院尤甚。
新一届的校花就是从这儿选出来的。
望着讲台上的那道身影,肖叙咂摸咂摸嘴道:“真纯......”
嗓音还好听,轻糯中带着点儿吴侬软语的调儿。
这样大饱眼福的机会应该一起分享,肖叙捅了捅左侧的人,道:“你觉得怎么样,我是不是说对了,咱们这届女生不错。”
沈言礼目光凝在手机上,懒洋洋地回着信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眼皮都没掀,道:“就那样。”
“啧,和你说话真没意思!”肖叙懒得理他,转头跟旁边的人火热地聊起来。“这天气怎么这么热?跟火炉似的!”
“那是你自己心火烧,怪什么天气?肖哥,我没说错吧?”
“去你的!”
插科打诨中,台上空乘学院的介绍兼感想很快就结束了,盛蔷下台以后往小过道这边走来,还没待太久,又被老师叫住。
“盛蔷,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儿。”
女孩应了声,转而朝往外面走去。
听到这个名字,肖叙觉得熟悉。他大致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心下了然,偏头看向礼堂门口,嘴里还在念叨,“盛蔷,盛蔷,原来她就是那个新出炉的校花啊,啧啧啧,空乘学院,名不虚传。”
沈言礼闻声,收起手机,抬眸看了眼。
女孩刚迈出礼堂,背影纤巧,细嫩的手腕恍若白瓷。
“新生感想会就先不听了,你待会儿没什么事儿吧?”看女孩跟上来,老师掩好礼堂的门,转身问她。
盛蔷想了想,很快回答:“没什么事儿。”
“那就好,你的申请批准应该是下来了,院里的动作还蛮快的。趁书记这会儿还在,你去签个字。”老师是辅导员,自航大开学以来就忙个不停,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
盛蔷这次临时被叫走,是因为前段时间她提交的那份校内店铺申请。
辅导员带着她去了行政楼,又叮嘱了一番,才帮她轻轻推开书记办公室的大门。
书记平时也教课,在学校任职有些年头了,夏天的午后容易犯困,干脆就在办公室里弄了条老式的藤椅,没事儿的时候喝喝茶,听听小曲儿。
可以说是高校老教授退休在即的普遍写照了。
盛蔷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躺椅上打瞌睡。
“书记好。”
“哦……来了啊。”
这样的“拜访”太過于猝不及防,老书记乍一从昏昏欲睡中惊醒,险些没摔下去。老藤椅随着他的动作,在寂静中凭空发出“咯吱”的一声响。
他略有些尴尬,手握成圈放在嘴边咳了咳,站起身来到办公桌前,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你先坐。”
盛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方才的画面,听话地坐了下来。
老书记清醒以后倒也没耽搁,板起那张本来就严肃的脸,摸出一叠文件,直接摁在暗棕色的桌面上。
“学校篮球场旁边的那个铺子已经批下来了。你之前申请的住宿问题,上面也都允许了,你签个名,我帮你盖章。”老书记用手指点了点文件尾页的签注,“你先认真看一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这份东西一定要保存好,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也算是一份凭证。”
盛蔷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份不算厚的文件上。
京淮航大校内的各类店铺,除却那些外包给商家的,其余的尽数对内招揽。
租客的定向对象全是在校的大学生,租金比较友好,地段在校内,也不缺客流量。
学校这样做,一来是为了方便部分学生勤工俭学,二来也是为了开发学生的商业头脑。
有这个条件和机会,就尽可能地提供了。
因此,每年有不少人递交申请,学校根据各方面条件进行筛选,久而久之也算是京淮航大的一大特色。
盛蔷申请到的那家铺子就在篮球场附近,比较大,后面单独附了个院子。确认无误后,她签了名,又留了另一份给学校存档。
“走之前你帮我个忙,把这个送到校青协那边。”老书记手里拎着一个崭新的文件夹,看得出来里面装了不少东西,被撑起鼓鼓的一团。
盛蔷本来双手攥着自己的那份文件,可不方便,干脆腾出了右手,顺势接过。
文件夹是透明的,里面放了不少证件照,应该做了特殊处理,尺寸相当,画质清晰。照片里面也有她,刚好被放到了最中央,十分显眼。
这应该是前阵子,大一新生统一被安排拍摄的入学照。
看女孩一向恬淡安静的脸上展现出了不解,老书记难得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他推了推老花眼镜,解释道:“老传统了,这不是刚好新的一学年开始了嘛,学校照例要对每个专业的入学第一名进行奖彰,到时候会贴在梧桐大道那边的公告栏上,里面也有你。”
盛蔷了然,又和老书记寒暄了几句,这才跨出行政楼。
迈下台阶的时候,光线大剌剌地照下来,她拿起文件夹想要挡光,不经意间又看了眼。
挨在她照片旁边的那张证件照被盖着压住,只露出上半边脸。
即便这样,也掩盖不了照片主人眉眼之间的熠熠光彩。
俊美之余,依稀带着点儿熟悉。
有点儿不同的是,发色一改她之前看到的奶奶灰,是黑色。
侧方还有一行小字的标注:京淮航天航空大学--航空工程学院--飞行器设计与工程。
从校青协那里出来以后,盛蔷打算回学校提供租赁的那间铺子。
这个时间还是上课的点,一路上本来没有多少人影,后来大概是迎新会结束了,冒出来不少成群结队的新生。
校园的寂静被大家伙的热闹劈开,而后是螺旋桨旋转的声音,头顶湛蓝的天空上有几架小型飞机划过,留下几道崭白的线条。
京淮航大历史悠久,占地广阔,前几年沿着周边扩建,到了现在校内有大量用以航空模拟的实验室不说,还有自建的大型训练场。
刚刚的噪鸣声不算陌生,应该是飞行学院的学生在上空中课程。周围的学生见怪不怪,触及到这略显震撼的场面也没有停下来。
如果时间倒流回两个星期前,那就是截然不同的表现了。
盛蔷至今都记得刚开学那会儿,大家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时,驻足停留赞叹连连,纷纷喊着要录下来发朋友圈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回想太多,她已经斜穿过篮球场。
店铺就在篮球场侧边的拐角处,每次从教学楼那边赶过来,横跨篮球场是最方便的。
只不过有时候稍晚了,碰上有男生在篮球场这边打球,就只能规规矩矩地走大道了。
今天运气不错,没什么人在球场里。
盛蔷走到铺子前,一眼看到站在门前摆弄花饰的女人,她加快脚步,几步迈过去,娇声道:“妈,你怎么出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那位中年美女迎声回了头。
看到女儿,盛母笑起来,回应道:“阿蔷回来啦?”
“妈,以后下午热的时候你就去睡个午觉,别出来忙了。”
近乎是被盛蔷推搡着进到了店铺里,黎艺笑意更是止不住:“铺子还没开,我就想着再装饰装饰。”
屋内和屋外截然不同。
总归没那么热。
进了房,黎艺忙着给盛蔷倒水喝,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说忙着新生的感想会吗?”
“不算早也不算晚吧。我本来提前走了,去行政楼那边拿申请的证明,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不少人也已经从礼堂那边出来了。”
說到这儿,盛蔷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黎艺看了眼,提醒她放好,又问道:“要不要吃点儿水果,我给你切西瓜?”
“不用啦。”盛蔷喝了几口水,环顾了下四周,问,“我哥呢?”
黎艺道:“你说阿远啊,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她边说着边往后院走,“说是今天没课,去做家教了。”
宁远雪是盛蔷的表哥,比她大一岁,去年考入京淮航大,被金融学院录取。
很久之前,宁父宁母就去世了,宁远雪被接到外婆家住。盛蔷和盛母本来和寡居的外婆一起生活,宁远雪的到来,让这个祖孙三代的三口之家多了一丝热闹,盛蔷和这位表哥从小一起长大。
前几年,阿婆没了,家里只剩三口人,生活平淡,还算知足。这次兄妹俩都读了大学,黎艺也就从居住十余年的江南小城跟了过来。
盛母闲不下来,但是刺绣的手艺好,这也是盛蔷申请校内铺子的原因,平常盛母卖点儿绣品,顺带卖卖饮料之类的。附带的后院足够大,房间刚刚好,三个人都住在这儿,没事儿的时候兄妹俩还可以帮帮忙。
黎艺到底还是坐不住,虽说店铺还没正式开张,手里的活儿仍然停不下来。
“你放那儿,等会儿我来。”盛蔷揽住黎艺,说什么也不让她做重活儿。
盛母拗不过,干脆任由她去。
忙碌到傍晚的时候,店里来了个女生,小圆脸,个子不算矮,身材匀称。
见到盛蔷就双眼发亮。
“蔷妹!”
这样的目光盛蔷都习惯了,看到人,自发地递过来一瓶水。
女生叫应桃,是和她一个班的新生。
当初开学的时候,盛蔷申请不住宿舍,顺带要去退费用,偶遇了独自带着行李来学校的应桃,就帮了她一下。应桃看她长得这么漂亮,当即缠着问了她的名字。后来开学教育期间的团课,她次次都要坐在盛蔷身边。
女生之间的友谊来得快又简单,话题展开,顺带了解下双方的基本情况,一来二往就成了朋友。
“你还在忙呢?”
应桃为了找盛蔷,来过这边无数次,已经很熟悉了,她俏皮地和盛母打了招呼,水都没喝,就走过来拉住盛蔷。
“是啊,反正现在还没正式上课,我有空的时候就多帮帮忙。”盛蔷笑了下,继而又缓缓蹲下去。
她这么一笑,仿佛是梨花开在春风下。
美人不自知,大概形容的就是盛蔷。
还没等应桃欣说话,外边的篮球场上就传来嘈杂的声音,混着急促的脚步声,不休的争吵,不知道是不是在对峙。
其实刚才争吵就已经持续了有一会儿了,眼下声响愈发扩大,以至于传到这边来了。
店铺侧边有一扇偌大的窗户,正对着篮球场,打开后,外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盛蔷扫了一眼,一群人围在篮球场边,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外面是怎么了?”盛蔷刚才就注意到了,不免有些疑惑。
应桃“啊”了声,道:“我刚刚从篮球场那边过来,好像是两个学院为了争地方在吵,都快打起来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接着道:“就是航天工程学院的那帮人,你知道的吧?”
看盛蔷迷蒙不解的样子,应桃复又感慨了句:“好歹也是新晋校草榜上的人,之前我问你,一问三不知。”
顿了顿,她又觉得依照盛蔷的性子,不知道也是合理的。随后,应桃干脆利落地下了判断:“蔷妹,你以后在这边要小心点儿,他们可不好惹。”
“特别是沈言礼,他啊,据说挺坏的。”
沈言礼,家世显赫,不羁顽劣。
凭借着一张脸,一入校便俘获了一众女生的芳心。
据传过去的两星期,倒追他的学姐犹如潮涌。但他眼高于顶,一个都没看上。
应桃想了会儿,又解释道:“不过不是那种坏,怎么说呢,就是……就是男人的那种坏。”
盛蔷被逗笑了,道:“你又知道什么是男人的那种坏了?”
“哎呀,我形容不好,反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听说他开学就惹了事儿,就今天下午那个新生代表发言,他本来是他们院里的代表,上面领导说他不把头发染回来就别上台,他就真的没上台。”
“今天篮球场上的事,好像也不是头一回了。”
应桃从小就循规蹈矩,高中苦读,大学才遇见了这么个人物。她仔细想想,大概还是因为沈言礼的那张脸。
恰好这时,篮球场复又响起球体拍打的声音。应桃正对着窗户,小小叫了声:“蔷妹,那个就是沈言礼!”
盛蔷不明所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窗沿的四方角正好呈现出球场上的动态。
男生下颌流畅,半边侧脸隐在夕阳的余晖里。他抱着球,眉骨轻抬,痞中带着点儿冷感。
“啊……我知道是哪种坏了!”应桃说着补了一句,“是长得坏!”
“之前有人拍篮球蹭到他的衣服,他反应就挺大。”
沈言礼……
盛蔷琢磨着这个名字。
原来他就是沈言礼。
听了应桃的话,盛蔷倏然想起自己将稿纸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第二章:
外面依旧很热闹,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
应桃无心窗外,致力于黏着盛蔷,撒娇道:“蔷妹,你晚上跟我出去吃饭吧,接下来马上就要军训,到时候管得严,可就没机会了。”
“有那么严吗?”盛蔷一边埋首整理一边答话。
应桃凑过来,紧跟着蹲下,道:“是啊,严苛程度那叫一个夸张,每年都要上一次热搜。据说,教练都是从航空军科院那边请来的。”
说着,她挥舞了下小拳头,继续道:“学校就是做好打算,要特地来‘教训我们这群新生的!”
“哎呀,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你陪陪我,你陪陪我嘛……”
应桃纠缠了一番,正好撞上从后院回来的盛母。
黎艺看这姑娘活泼,挺招人喜欢,率先发了话:“阿蔷,你今晚跟着去吧,来到这儿我看你都没怎么出去过。”
“那你怎么办?一个人?”
“阿远晚上会回来,我和他一起吃。”
盛蔷想了想,末了还是点了点头。
篮球场上,一群男生刚结束最后一场比赛。
“真是无语了,计院那帮小子,玩儿阴的啊,我们临时兴起来打个球,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肖叙擦了擦汗,满脸不甘。
“得了啊,好说歹说两句话的事儿,没必要大动干戈,你跟那些人较什么劲儿?!”说话的是程也望,他和肖叙、沈言礼一个宿舍。刚刚的小争执中,他没少发挥和事佬的作用。
“也不是较劲儿,篮球场刻他名字了还是怎么的?非要让我们到点了就退,开什么国际玩笑!”
肖叙说着说着,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眼转悠着,又放到了落在后方的沈言礼身上。
笑得特贼。
“思来想去,源头其实在这儿,还是我们沈少魅力大啊。”他使了个眼色,身边一群男生紧跟着附和起哄。
沈言礼身高腿长,左手拎起一个水瓶,骨节分明的手上筋骨利落。
他仰头灌了口水,缓缓地拧上。
听了这句话,沈言礼几步跨过来,经过肖叙的时候也没停,顺带着对准他的屁股来了一脚。
“肖叙,你闲得慌是吧,关我什么事儿?”
肖叙龇牙咧嘴,转个身跟着沈言礼走,嚷嚷道:“怎么不关你事儿了?刚刚计院的何方周那副死样子,不就是因为他前女友天天晚上来宿舍楼下找你吗?”
“这都是谁啊?你连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程也望后知后觉,“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
其实也不怪他不知情。
沈言礼在学校外面有公寓,一周在宿舍也住不了几天。
所谓的找人,当事人好几天都不在现场。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肖叙长臂微伸,一把揽过程也望的脖颈,“兄弟,今晚上回宿舍,哥带你见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程也望被对方挟制住,迫不得已弓着身,头都抬不起来,声音嗡嗡的:“肖叙!你就不能轻点儿?!”
一群人嘻嘻哈哈,很快出了篮球场。经过梧桐大道的时候,肖叙和程也望没停歇。
这边学生多,路过公告栏的都会停下来看几秒。
肖叙远远眺望了下,和程也望几步走过去。他看着上面贴着的证件照,反手敲了敲公告栏,招呼沈言礼过来,道:“黑科技啊,你的头发直接被改成黑色了。”
沈言礼掀起眼皮朝着公告栏上觑了眼,还没等他看几秒,肖叙像是抓到了宝贝那样,嗓音略略飚起,定定地指着另一张证件照。
“沈少爺,这个总该和你有关了吧?”
肖叙生怕他忘记,补充道:“礼堂里那位。”
沈言礼视线偏移过去。
公告栏左侧那栏,整面都是大一的入学表彰。白云背景版,每个学院的放一起,依据专业排成列。
肖叙指的那一张,刚好和沈言礼的并行——空中乘务学院,盛蔷。
女孩眉眼生动纯净,乌发红唇,嘴角略翘起,眸色被蓝底的幕布衬托着,仿佛静静流淌的河水。
在公告栏这边待了会儿,有人不乐意,直接提出了抗议。
“喂,我说你们好了没,我都快要饿死了。”
“走走走,去吃饭。”肖叙挥挥手,顺带推了一把沈言礼。
在哪儿吃饭也是个问题,地方又得挑一挑。
这方面的特殊,其实都是为了服务沈言礼。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肖叙和沈言礼不仅仅是大学同学,还是一个高中升上来的。再往前追溯,肖家和沈家是世交,算是打小就建立起的友谊。
对于沈言礼,肖叙再了解不过,习惯了被周围的人捧着,就是个少爷脾性。甜了不要,咸了不碰。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一帮人刚打完球,懒得去校外,大致商量了下,最后定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地儿。
京淮航大的方园算是校内比较受欢迎的食堂,价格和其他食堂差得不多,胜在味道好。
就是得等。
饭点刚过,方园这会儿人不算多,座位上稀稀拉拉几组人窝着。地面刚被清洁阿姨扫过,亮锃锃的,带着点儿滑。
肖叙还没询问沈言礼要不要去尽头的包厢,甫一进门,就被角落里不算轻的动静惊到了。
方园装修得不错,顶高,白炽灯直直照在揪扯着的三个人身上。
黑木桌那儿坐着两女一男。
男的正对着门口,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面上却携着罕见的潮红。
大场面小场面,其实都不算场面。
留神听了这么几句,无非就是一些情情爱爱告白之类的话。
再细听——
“盛蔷,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深深地沉陷了进去,我不屑于用传统的方式来传输我的情意,只想用诗句来表达我内心的热忱和真挚。”
“……”
肖叙听到这儿,内心喊了一声“我去”!
盛蔷也没想到,自己和应桃来方园吃个饭,就能遇上二话不说、也没个前提,就直接上来纠缠的人,搭讪不成功后,迟迟不走,颇有些死缠烂打的架势。
无论她如何委婉拒绝,对方都不舍言弃。
这位开门见山,说自己是读航天环境的学长,又细细地介绍了自己在这方面相关的成就,随后就开始询要各种联系方式。
先前倒是好好的,一直在轻声轻语。
漫长的尴尬过去,这位学长迟迟得不到回应,语速加快,甚至有些激动,双眸燃起异样的热烈。
应桃先前还跟着劝,但她自己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儿、这种人,到了后来也有些傻眼了。
周围人不多,见此也没有谁愿意上前帮忙。
“盛蔷,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吧!”
学长本来和她隔得还有点儿距离,说完这句后,竟是缓缓靠着、捱着,手不住地抖动着,就这么伸过来,作势要去抓女孩的肩膀。
就在他的指尖要触碰到盛蔷的前一秒,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响,边沿都被震得发颤。
盛蔷感受到震感,看向桌面,半瓶水就这么“咕噜噜“地由那头滚到她的面前。
瓶子里分明还有水,可靠下的瓶身却是硬生生地凹陷了一块儿,足以证明这瓶水刚刚被扔过来时的大力。
学长的动作被迫终止,刚想转身质问,狰狞的脸色在触及到眼前的人时,“唰”的就僵了下去。
沈言礼在他对面站着,后面跟着一帮人。
他坐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好意思,手滑。”
语气慢条斯理,可是动作却相反,那瓶水复又被捞回来,握在他的手心。
学长望了望他身后的那些人,嘴唇抖动了几下,到底什么也没说。
沈言礼向后靠着椅背,视线定在水瓶上,过了几秒,才抬眼望向那位学长,道:“你还吃不吃饭?”
“啊……我、我……我不是来吃饭的,我……”
“怎么还结巴上了呢?”身后的肖叙笑嚷着,“兄弟,不吃就快走,追女生也不是这样追的吧?”
学长沉寂了几秒,脸憋得通红。静坐几秒,起身就溜了,速度比谁都快。
【下期预告】
“今天我们的沈少爷,正儿八经地坐实了一次他的绯闻体质。”肖叙神神秘秘,提高音调,“英雄救美了一回,对象还是我们的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