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子
“课后三点半”问题不仅发生在我国,在其他国家,特别是工业化进程完成较早的发达国家,家长下班时间晚于孩子放学时间,大量学龄儿童放学后无人监管的情况也非常普遍,“钥匙儿童”问题受到社会热切关注。
“钥匙儿童”一词最早出现在二战时期,许多家庭中父亲应征入伍,母亲外出做工支撑生活,儿童被独自留在家里,脖子上经常挂着钥匙。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双职工家庭越来越多,“钥匙儿童”问题也更加严重。一方面,儿童自制力相对较低,难以充分利用独自在家的时间;另一方面,儿童无监管状态下也存在潜在的安全隐患。和国内相比,很多国家惯例放学时间更早,有的地方小学生甚至只上半天课,促使这些国家更早研究课后服务问题,在措施、机制和保障方面也更加完善。
通过对比国外的课后服务现状,可以为当下国内中小学课后服务问题的解决提供参考。而这些国家日趋成熟的课后服务体系,也展示出国内课后服务走上正轨后的发展方向。
“课后三点半”:
谁来服务,在哪服务,服务什么?
课后服务的初衷是为了解决中小学生放学后的“无照看”问题,但各个国家由于国情的差异,在实施课后服务的主体和内容、形式等方面也各有特色。
新加坡为7岁至14岁的学生提供校内托管中心和社区托管中心,周一至周五从早上7:30开放至下午7:00,周六开放至下午1:30,提供包括冲凉、午餐、午睡、辅导作业在内的服务,也有室内外游戏、学业支持课程等,在学校放假期间托管中心还会为儿童组织远足、露营活动。不管是校内还是社区,这些托管中心都由外部专业的商业性托管机构或者志愿组织、福利机构(如NTUC,即新加坡国家工会)运营。
校内托管中心从学校租借场地,与学校合作,由学校进行严格筛选,在学生熟悉的环境中进行课后服务,相对安全、廉价。社区托管中心有专门的校车进行统一接送,如果距离比较近,也可以由孩子自行前往。 新加坡社会与家庭发展部的官方网站上,所有在社会与家庭发展部进行过注册的托管中心都可以被检索到,并在地图上被标注出来。
日本的课后服务分为“放学后儿童俱乐部”和“放学后儿童教室”,由学生进行二选一,服务内容包括作业指导、补充学习和丰富的社团活动,场地均设置在校内,都配备了专门的工作人员,包括儿童支援人员、教育活动推进人员和地方社区协调人员等。韩国的课后服务分为下午、晚上两个时段,以设施健全的“小学托管教室”为核心,根据年级特点,实行多样化运营,学生可以在这里完成课业,进行阅读,也可以参加收费课程。
在英国,只有在教育部门完成注册的组织或个人才可以提供收费的课后服务,其中,组织机构提供的服务与新加坡相似。除此以外,英国还存在相当规模的儿童保育员,他们以个人形式为14岁以下的中小学生提供看护服务,通常将自己家作为托管场所,更加灵活和个性化。希腊从1998年开始建设“全日学校”,从早上 7:00开放到下午5:00,在日常课程以外,提供早餐、午后两个服务时段,学生可以在教师监督下做作业,或参与延伸课程。澳大利亚的课后托管则由家长协会或非营利性组织经营。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课后服务问题的现实解决经验
目前,国内很多地方已经进行了课后服务的实践。在实践过程中暴露出的现存问题主要集中在师资力量不足,资金支持不足,收费标准缺乏规范和课后服务的质量提升等方面。随着参与课后服务的学校、学生越来越多,现有学校师资将难以在保障教师精力和教学质量的同时,覆盖当地需求。解决师资问题,是课后服务最重要的课题之一。
除了引进校外资源,2018年,韩国总统文在寅提出“全天托管体制构建与运营计划”,计划投入 1 万亿韩元以上增加学校和社会托管设施,雇用 12 万名托管教师。同时,针对托管资源有限的情况,韩国根据学生个人情况确定参与优先级,在满足一、二年级需求后,着重容纳三年级以上的双职工、低收入阶层、单亲家庭的学生。日本在《放学后儿童综合计划》中提出将全国的课后教育服务相关学位扩展至 120 万个,同时号召全民成为志愿者,发挥自身特长参与课后服务,有学校还实施了“年长儿童照看年幼儿童”项目,增强学生主体性。
在资金方面,美国由学校、社区基金组织等提出预算计划,由教育行政主管单位审核并执行拨款,同时采取家庭税收抵免、免费用地等措施,激励社会为学龄儿童提供相关服务。法国专门为课后服务设立补贴基金,费用由各个地区自行确定,为保证不同经济条件的家庭平等享有托管机会,政府会根据家庭收入制定阶梯式收费标准。韩国政府则依据服务内容、参与学生数量等,对“小学托管教室”实行等级补贴政策。新加坡校内托管中心每月收费在250-300新币间,社区托管中心则在300-500新币,约为当地家长人均收入的十分之一。为了让低收入家庭也能负担得起课后托管费用,新加坡制定“学生托管费援助计划”,根据家庭收入情况为困难的学生提供补贴,最高可达托管中心费用的90%以上。德国则为低收入家庭发放教育卡,用于享受学校教育、日常托管等服务。
社会资源的整合与协调,是许多国家提升课后服务质量的重要手段。在日本,企业加班文化盛行,亲子时间不断缩减,为此学校鼓励家长成为学校志愿者,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陪伴孩子,增进亲子感情。韩国托管教室强化与社区托管之间的联动,充分利用当地社会资源和大学生服务活动,由教育部、保健福利部、女性家庭部等政府部门进行跨部门的合作、支持,推进课后服务管理一体化。
通过借鉴国外经验,将课后服务纳入国家公共服务整体体系当中,加强社会协作,立足我国以学校为课后服务主要场地的实际情况推动多元主体参与,引入优质社会资源,提升课后服务质量,越来越成为课后服务发展的方向。
规范化、法制化:
课后服务终将形成完整行业生态
在教育部提出全面推行中小学课后服务“5+2”模式后,课后服务的规模将不断扩大。随着参与学校、参与学生、服务主体的不断增加,课后服务必将催生出一個新的行业,并在内部、外部的督促下不断完善从业标准,向着规范化、法制化的道路前行。
1971年,美国《儿童全面发展法案》明确,政府应确保所有儿童享有高质量的看护服务,无论其家庭经济条件如何。2002 年,布什签署《“有教无类”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课后托管在美国被确定为儿童的一项基本福利。法国在2006年通过《社会行为和家庭法》相关条例修订案,进一步细化有关未成年人课后服务的法律法规。英国 1995 年颁布的《儿童法案》中也有规定,每个地区的相关部门都必须根据当地需求,为适龄儿童提供照料服务,以保障儿童的安全和健康成长。在日本、澳大利亚等国也出台了专门的政府计划,对课后服务的经营和发展做出详细规定和规划。
从国外多年的课后服务实践经验来看,课后服务的普及必然催生社会对其规范化的需求。在法律法规中添加相关内容,或出台更具体的专门文件,确立课后服务的国家标准,对未来课后服务进一步发展起到关键作用。
为了确保托管服务的专业性,不同国家也对课后服务从业人员资质做出了规定。韩国要求小学托管教室负责人需要持有二级以上的教师资格证,托管教师和托管辅助人员也都有相应的资质要求;日本在学校设立相关学位,有针对性地培养专业人才;法国要求课后托管活动的组织者持有允许从事相关工作的文凭、职业资格证书或能力证书;英国出台《儿童保育服务国家标准》,设定课外托管服务从业资格标准。
行业运营规范化,监督管理法制化,教师选拔资质化,将成为未来课后服务的发展大方向。课后服务将作为一个完整产业,融入中国教育的生态中,融入中小学生的学习生涯中,融入万千家庭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