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葱
普遍困境新法则
1
只是没有意识到,比如对此的
说明:我们的每一天,相似的菜单
几乎一样的天空,和日新月异的城市
从一地来到另一地,呵,新的面孔
和新的寒暄,对于不同的人
我们能够燃烧起更加积极的情感?
就像是邂逅之初,就像是工作之始
美丽新世界?张三和李四,站在矗立的
高层建筑上,赞美可以由衷
当飞鸟需要你放低了视线去看
鸟也许不会意识到,这另一片丛林
阴影有着鲨鱼般幽暗而萦绕的心
2
困于凌晨之梦:我大汗淋漓。
仿佛都是真的,即非赐予,也非抛弃
穿过那些事件之境地,它们披在我的身上
像动物毛发里的滂沱,藏着
那些死去的皮肤,以及活着的跳蚤
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总是如此
事情不复杂,也绝非简单
某段关系,家庭、朋友、情人……
哪里不对了,但又说不出。我们说的
秘密,在一个清清楚楚的街角
也许都是真的,梦中的未拉之手
严厉地训斥,被伤害了的,以及
蒙蔽着和看不见的,那些喊叫被封闭于
一种单曲循环:它的旋律
落在低沉处。辨别之语从无说出
3
醒来即是睡去。蝴蝶梦见了庄周,
并看见我们毫不出奇的生活
从一种想法中滑落到另外一种想法
却拘泥于这现实的镜子,镜子
必须有一个参照物:梦也是
它模仿我们醒着的模样却成为另一种醒
坐井观天,天是我们所看见的;
管中窥豹,豹或如烟稍纵即逝;
一叶知秋,秋哆嗦于肌肤之侧。
睡去即是醒来。庄周梦见了蝴蝶,
从蛹化蝶,挣扎出那种痛苦
但小巧中翻出,如果舞蹈如尘世。
4
俯瞰:袖珍之物均值得氤氲。
多年前某一条新闻所隐藏着的
可打开今日之门吹来的飓风:
冷热不均,而咳嗽遍布着餐桌上的倦怠
沉溺于皮囊里的衰老,黑暗进入光明
它是光明的小把戏,威胁事物的独立性
没有黑暗,光明如何能够描述?
当一只手被另一只手所平衡,听见
就是聋子;看见,就是瞎子……
而盲聋让你完成抒情的肉体
最完整的人被风吹得如此空洞
谎言成为真实,但真实还是真实
5
即使我被困于我自己,如你被困于
你自己,但彼此照见。在这一夜
我醒来过两次,窗外的月亮
困于地心引力的朦胧,可以倾泻出
我们情感的河流,像信鸽
困于头脑中的指南针。它们的咕咕声
勾起我们还乡时的模仿,这毫无意义的
距离:在被反复的挥霍,消耗后
这虚无之光的月色,敷衍出
地上冰冷的霜,抬头和低头,
鱼困于水,如同我们困于空气
困于这弯弯之月,我从梦中脱壳而出
夜 鹭
它知道那些细微波纹下的事物
也许就是在这样的飘荡里,一些看不见的
东西:山岚的清澈,依附于游动之鱼
当我拥有这喧嚣和寂寞,双重标准的
风,沿着这条河漫步下去,
十公里的地方,如果有幻视之光
我躲藏在这夜鹭的视野里,俯冲
直到从那淤泥之上抓住月光般的皎洁
并不能听懂这陌生夜行人的嘮叨
一道未启之门,隐秘之河的流动
我们愚蠢而又疯狂的言语,它塑造
一个冬夜的大脑,比我还要衰老的智慧
河是水流动着的皮囊,给予它命名
从空气和大地之间雕琢出来
又受制于这样的轨迹,在拓宽和缩小间
变迁:夜鹭嗅到了它的气息,
去抓住,去爱,去倾注下那疲倦了的
那孜孜不倦于影子般循环中的交换
月 壤
房间里的气息熟悉到能够让我想起
这是冬天一个平常的早晨:寂静如真空
而鼻子贴着冰凉的玻璃
从醉意的疲乏里抽出那份凛冽
二千克的月壤,三十八万公里
遥远的镜像,江南有稍纵即逝的雪意。
我们所描述的飞天,又笨重,又轻盈
从脱离了自身的重量开始
仰望它成为一种传奇,我们依赖于
这恰当的束缚,就像海水中的浮力
这越来越孤独的高度
我们能够让身体在陡峭中看见月亮
风吹时
风吹时,或许有微微的感触
像枯枝从春天脱落
来自于记忆的镜子,当风在幽暗中吹
谁把自己埋入风中,埋入
往事的寂静里,谁寂静如一阵风
从上一年的废墟中建筑起一座新的庭院?
万家灯火,似曾相识的燕子
但旧时巢穴已被废弃
风吹时,它看起来多么凌乱
这些风,收藏了我们孤独的泪水
也收藏我们的欢笑,并让它们
在吹过我们时有着扩散的涟漪
这风占据了我们,好像我们
就是它的替身,就是它所吹过的
那阵风的本身:没留下任何痕迹
从河面上掠过的麻雀
如果飞得更低一点的时候
它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像是
这春水藏起了它们的脸庞
这小小的火,在树枝上,
在屋檐下,在广阔的大地上
它是一缕虚无的风
吹过我们的波澜不惊
像那些钓鱼的人,水面之下
需要更多的耐心——
水在不断加深,而非改变
在时间的雕刻之手中
它们在暗流静探里,犹如
一个深渊:麻雀看见了那张脸
突然飞起,它被自己所惊吓
三五成群中,它的孤单
不是数字里的孤单,而是
镜子的孤单,在那种反复的映照里
那种被鹰所抛弃的聚集
一条宽阔的河面之上,一个
在陡峭间形成的地域,在麻雀的
后退中,呈现出这城乡的地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