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盼,周群娣,金 帅,陈 青,丁翠侠,秦 光,丁彩玲
(1.江苏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南通 226007; 2.山东如意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山东 济宁 272073)
数码刺绣是利用数字编辑技术进行制版,用机器批量生产刺绣的工艺,其从最初对手工刺绣的简单模仿,经由对刺绣主题、色彩、图形、针法、结构的重新编译,最终形成了适合现代消费者审美的装饰形式,相关学者对数码刺绣的发展和应用进行了研究。在理论方面,倪明等[1]对传统刺绣和数码刺绣针法进行了系统的比较,让刺绣从业者对数码刺绣针法类型和构成有了一定的了解。在应用方面,王怡然[2]总结了数码刺绣在服装和皮革中的应用特征,并对数码刺绣的特殊类型进行了归纳。管丽萍[3]阐述了数码刺绣在家纺图案应用过程中,图形设计和色彩搭配的方法。目前的研究多集中在数码刺绣应用和刺绣图案设计领域,在具体针法使用技巧和特殊肌理实现方面研究甚少,本文通过梳理刺绣与绘画的历史革新与发展状况,分析绘画在数码刺绣中色彩、图形及针法的创新与应用,拓宽数码刺绣艺术的表达方式。
刺绣与绘画密不可分,早在宋朝时期,刺绣模仿名人书画,追摹原作笔墨线条、色彩浓淡和风采气韵,其被称为“眉目毕具,绒彩夺目,而丰神宛然,设色开染,较画更佳”[4]。明代顾绣更是画绣代名词,其书画韵味颇浓,成为文人争相收藏的珍品。清末民初,西风渐入,沈寿开创仿真绣,以苏绣技艺改进表现西洋绘画,塑造画面的光影关系,赋予作品强烈的实体感,完成了近代刺绣的重要嬗变。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杨守玉创造了针迹纵横交错的乱针绣,着力表现油画和水彩,弥补了传统刺绣色彩层次较少的缺憾,其线迹收放自如,使画绣技艺达到巅峰。清代丁佩《绣谱》中提到“刺绣要遵循审理、度势、剪裁、点缀、崇雅与传神6条”这与品鉴传统绘画的谢赫六法相通,强调“气韵、用笔、赋彩、象形、模写、位置”[5]。可以看出刺绣与绘画二者的艺术特点和品鉴标准有异曲同工之处。
随着工业化发展,数码刺绣逐步代替手工刺绣,其快速生产、短周期制作、批量生产的特点,在纺织服装生产领域广泛应用。数码刺绣装饰审美受现代艺术设计形态构成理论影响,表现多为点、线、面构成形式。随着技术升级和大众文化累积、内心触动、情感诉求的助推,数码刺绣需注入新的美学观和人文观,绘画与数码刺绣结合更是大势所趋,目前有少数国内外高端品牌在其产品中应用绘画效果刺绣,如家纺品牌D Porthault、艾可、惠谊,服装品牌Shiatzy Chen、Ne、Tiger、Rose Studio等。
数码刺绣把数字机器制造与绘画艺术结合起来,在机器化生产所呈现出精确、快速、简洁、经济的特点中,糅入艺术、人文、情感、个性的新内涵,强调产品的文化感悟和体验,对丰富数码刺绣表现语言具有积极的意义。
数码刺绣创作以客观人与物为对象,对元素具象模仿和抽象提取,形成特定符号的装饰形态,借助人的感官认知及精神感悟进行信息传达。传统数码刺绣图案造型相对写实,布局具有固定的构图骨架,如角隅式、对称式、连续式等,造型组合追求重复、对比、均衡、韵律、连续,虽然形式美感强烈,但样式呆板陈旧。绘画造型介于具象与抽象之间,绘画笔触感强烈,构图追求自然变化,随心所欲,形式活泼,可以改变传统数码刺绣僵硬、沉重及过于平面化的不足,使产品更具艺术品味。
绘画在服装刺绣中的应用[6]见图1,由图示出刺绣使用具有东方神韵的工笔重彩图案,色彩饱满,图形层次分明,动感模糊的一缕笔触打破了画面的平静,增加了服装的意境,可以使服装兼具现代装饰的外化表征和绘画艺术的内涵品味。
图1 绘画在服装刺绣中的应用
机器化生产为了达到高效的生产力,设计适合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目的,使得数码刺绣所产生的美学是基于机器化生产的机器美学,机器美学以机器为隐喻,用净化了的几何形式来象征机器的高效率和应用普及,是对工业时代本质的表达[7]。机器美学下的刺绣肌理是简洁化、秩序化、几何化的。其针迹根据图案的轮廓,在排列上做出发散、纵横、渐变变化,针迹或长或短,密度递减递增,虚实相交、起伏交错,构成整齐划一的细节。在此情况下,所产生的是冰冷的工整美、秩序美、简洁美,而不是充满人文情怀、有温度的产品,如果融入绘画所强调的天人合一和自然共生的人文观念,更加符合信息化时代人与机器、自然与社会、物质与精神多元融合的要求。
水墨梅花刺绣在服装中的应用[8]见图2,由图示出刺绣使用水墨梅花图案装饰,不对称均衡的装饰构图根据服装结构进行排布,梅花的塑造通过叠透、聚散、凹凸交错装饰表现,在褶皱肌理绣地上施绣,花簇与底料的肌理相呼应,借用水墨装饰效果赋予图案多重视觉意象,为机器美学下的数码刺绣产品增加了精神联想与心理慰藉,达成产品机器美和人文美的契合。
图2 水墨梅花在服装刺绣中的应用
现代企业面对竞争激烈、需求多样且消费者寻求个性化产品的市场环境,工业批量化生产使设计风格和形式同质化严重,产品失去了独立语言,虽不乏原创设计,但刺绣图案雷同现象严重。为体现产品个性,提升品牌辨识度,将绘画与数码刺绣结合,以满足消费者内心的理想和追求,为不同生活方式提供特色消费导向,呈现不同的意境,将审美、情感、技术融合在一起,增加产品附加值,提升品牌辨识度。
工笔花鸟在床品刺绣中的应用[9]见图3,由图示出产品为典型的中式风格,消费者在购买此类产品的过程中,不仅追求产品的实用功能价值,更多寻求消费过程中精神层面的价值,体现自我身份、品味和文化。绘画艺术在品牌产品中应用,可以兼顾品牌个性和消费者自我个性,实现品牌形象的识别、塑造和强化,并引导市场趋势和消费者购买导向[10]。
图3 工笔花鸟在床品刺绣中的应用
机器化生产总会受工艺限制,绘画技法在数码刺绣中并不能一一实现。若要产品既符合刺绣工艺又体现图案的装饰美感,还能兼具绘画笔触的特殊气韵和对文化内涵和精神追求的表达,需要对数码刺绣表现方式进行深入研究。
色彩是组成绘画的重要部分,其甚至可以摆脱其他造型因素,成为独立的视觉审美要素,一幅绘画作品的色彩可多达几十或上百种,而且色彩是画家用多种颜色自由调配出来的。数码刺绣产品的色彩用绣线表达,绣线的色彩相比绘画还是不够的。常规绣花机的针头为12个,这与数码刺绣产品色彩数量成正比,当绣花机绣完一套色后会通过更换针头换线来绣下一套色,色彩越多工艺越复杂,色块不均匀的分布增加了绣花机的剪线、跳针和换色次数,增加后期处理的时间,所以绘画效果的数码刺绣色彩需要精炼。
在表现绘画图案色彩时,设计师需精炼出绘画作品中的色彩,用恰当的色彩表现丰富的图案效果,注重每套色彩在绣面中的比例,将绘画图案的套色控制在12套以内,不同套色的刺绣产品[11]见图4,由图示出经过色彩归纳的图案需要把控每套颜色在画面中的比例,用有限的套色表现丰富的画面效果,套色的撞色和重复使用,增加了画面的饱满感和层次感。
图4 不同套色的刺绣产品
绣花机尺寸是固定的,一般绣花机的移动高度为95 cm,针头间距宽度为40 cm,绣花机的移动框高度和机头间距都直接影响图案样式和尺寸,所以对图案进行概括和筛选,突出绘画的主要特点,把精华区域优化出来。除了注重绘画样式的有形之形外,还要把握无形之意,掌握形与意的互释,注重产品文化、情感、意境的转化。绘画的构图讲究形式美感,构图不受空间和焦点透视的束缚,构图形式多样,但在数码刺绣设计中构图不再是自由发挥,图案的大小、比例、布局也要根据服装款式来适应,其构图一般分为满铺设计和局部设计,满铺设计中刺绣图案占70%以上的面积,局部设计刺绣以点缀装饰方式与服装结合,通常出现在服装的衣袖、门襟、腰身、肩部、领部、前襟或后背等位置[12]。
局部构图刺绣图案[13]见图5,由图所示写意兰花图案在上衣腰身、领子、袖子部位施绣,立领的图案可以提升着装者脸部气质,腰部刺绣凸显了女性的曲线美,袖子刺绣塑造使手臂线条美观流畅,灵活多变的局部绘画刺绣使服装更具新颖感。
图5 局部构图刺绣图案
绘画肌理是笔触和颜料制造出的自然形体和纹理效果,随意笔触所形成的肌理具有一定的偶然性,这种偶然是可以预料和把控的,可根据绘画的情态意味需要,选用与其相适应的肌理语言。将色彩层次分明、颜料相互交融与渗透的肌理特质融入刺绣图案,用肌理的情态语言打动消费者,是绘画图案与其他装饰图案的区别[14]。
刺绣针法的选择在图案设计时就应该考虑到,数码刺绣针法分为点状针法、线性针法和填面针法,绘画图案中平面图形化的点、线、面元素可以使用基本针法进行填绣,对于绘画的随意笔触感,单纯使用基本针法较难实现,需要结合艺术填针方式一起使用,如用曲线填针表现图形的节奏和方向,用渐变填针塑造结构韵律与色彩浓淡,用锯齿形填针刻画笔触皴擦和色彩浸染,还可以借助针迹的密度、长度、走向调节完成渲染、虚实、参差的效果。
水彩花卉刺绣[15]见图6,由图示出红色婚庆花卉图案使用水彩技法,花卉的针迹密度稀疏表现出水彩的薄透感,曲线填针塑造花卉的丝理和笔触的走势,引导视觉走向,枕头上的水彩笔触使用锯齿状填针进行色彩间的过渡,更加体现了水彩色彩浸染的随意性。
图6 水彩花卉刺绣
数码刺绣分为平绣与特种绣,平绣用针线在绣面二维空间进行组织变化形成线迹装饰纹理。特种绣有毛巾绣、盘带绣、亮片绣、珠绣等,是利用装饰物料形成片状、带状、块状、管状的装饰,组织结构可以是不规则的和无焦点的。除了绣花机自带的功能外,还可通过其他材料进行装饰,用拼、缝、贴、缀的工艺塑造绣面效果,有创意的装饰材料衍生出猎奇趣味的装饰语义,不同材质的综合运用,形成产品表面的延伸态势和凹凸形态,使绣面从平面到立体,从静止到动态的装饰空间突破,强调视觉感受和心理认知的动态性和不确定性[16]。
珠片装饰[17]见图7,由图示出服装的刺绣部位使用平绣、亮片绣和装饰珠片共同绣制,腰部的图案呈现女性的曲线美,整个绣面丰富而又充满律动。图案的轮廓使用平绣绣制,勾勒动感富有韵律的曲线,亮片绣的珠片成不规则的移动和堆积状,丰富的珠片呈现二维静态平面向三维动态游移引导视觉。立体花装饰[18]见图8,由图示出抱枕刺绣使用简单的针法勾勒形体,演绎稚拙自然的情景,花卉部分缝缀针织立体花卉,使产品简单富有创意,散发天真浪漫的气质。
图7 珠片装饰
图8 立体花装饰
应用数码刺绣数字化技术对绘画进行模拟,不同于手工刺绣,需要遵循数码刺绣数字编辑的特点,以数字化的针迹填充模仿绘画的笔触效果,为了改善机器生产的整齐划一的生硬感,结合多种针法塑造图形内部结构,借助艺术填针方式模仿生动的笔触感,巧妙运用针迹属性调整绘画效果的细节[19]。针对数码刺绣的数字化模拟技术,从绘画的装饰结构、装饰色彩、针法搭配、属性调节等多个层面进行讨论,并分析其进一步扩大应用的方向。
写意水墨画的核心精神是“笔墨”,以笔法为主导,充分发挥墨法的功能,水墨画表现素材多以山水、花鸟等自然客观物象为主,但更深层次的是表达文人墨客对自然、对社会的认识与感受。毛笔和宣纸质地柔软,水墨在宣纸上扩散,形成自然的柔和边缘,在数码刺绣表现时,所选针法着力追求柔软、流动、融合的自然效果,水墨色彩缺少独立的厚度,透明度高,没有光泽度,所以针迹密度需普遍稀松,以减少光线的折射,在色彩交界处要突出墨色晕染后的融合感。
写意水墨画针法模拟实验见图9,针法模拟在Tajima7.0绣花打版系统中进行。画面由山水和渔船构成,层次分明,主题突出,针法使用榻榻米针对山水进行填绣,为区分山的前后层次,针迹密度依次使用0.7、1.2、1.6 mm 3个密度,为体现墨色晕染间的自然,榻榻米针迹使用对角线返回方式,使针迹转折更利落,色彩穿插更自然,为凸显画面层次感,近景倒影的针迹走向呈水平状,远景山的针迹走向呈垂直状,2种不同方向的针迹更加区分了近景和远景的空间感。
图9 写意水墨画针法模拟实验
装饰水墨在保留水墨特征外,对原有绘画进行矢量转变,将单个元素向模块叠加转变,用当代视觉重新演绎,从符号的表达到意义的呈现,重点体现传统绘画中思想、信息、图形、色彩与当代视觉传达的关联,形成了新的视觉语言。
装饰水墨画针法模拟实验见图10,设计图进行了空间重构和抽象重构,呈现了层次分明、纵横交错、凹凸有致的画面效果,在针法实现上,用平包针对曲线状波浪线条进行填绣,平包针针迹光滑有厚度,形成立体、动态的秩序美和律动美,水中倒影不再是2个颜色重叠,而是互相叠透,既有疏密的对比,又有色彩的穿插。渐变填针针迹密度由0.5~2.0 mm过渡,形成富有曲线节奏的画面。
图10 装饰水墨画针法模拟实验
水彩用明澈、自由、流淌的介质特征在抽象中表达对色彩的表现欲望,擅长表现层涂、罩色、接色、浸染、叠透的效果,色彩的透明性、重色彩技法、干湿技法使画面水乳交融,清逸爽朗,更适合时尚风格产品的表达,在针法实现上与水墨画有相似之处,色彩上应更加明快丰富,针法搭配上更加时尚。
水彩画针法模拟实验见图11,水彩轻盈薄透,色彩斑斓,套色控制在12套之内,色彩遵循色彩比例原则,色彩不断重复,形成视觉律动,在对比中寻求统一,针法使用平针和榻榻米针填绣,形成线与面的对比,打破空间与层次限制,色彩与绣面并置,形成丰富的视觉效果。竹叶用周线针和曲线填针共同填绣,塑造叶子丝理走向,叶子的走向引导视觉,形成均衡的布局,叶子边缘用平针勾勒,突出竹子的形体,使图像具有轻盈而不散乱的效果。
图11 水彩画针法模拟实验
通过案例分析、图文互证、实验分析对绘画效果在数码刺绣数字化技术的实现过程中的工艺限制、针法使用、属性调节等方面进行了研究,得出实现的方式主要有:在数码刺绣中应对绘画进行优化、精炼、再造,总结出纺织生产工艺相契合的关键点。通过搭配基本针法与艺术针法,调节针迹长度、走向、密度等,可以实现对国画效果和水彩画效果的模拟,实现过程中可着力体现绘画艺术审美和人文情感,满足现代消费市场对刺绣产品技术与艺术美学的双层要求。
绘画与数码刺绣数字化技术的结合既能够符合纺织品快速、批量和高质量的生产要求,又可以用绘画艺术传递纺织品语言情与理、形与神的变换与统一。在现代技术升级和社会审美进步的潮流下,对拓宽纺织服装的设计思维、装饰语义、文化内涵和商业价值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