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章倡导兼采还原路径和整体路径之长,以综合路径认识双动词结构:还原路径可在前后动词与语义成分关系的基础上,概括出双动词结构的微观语义结构类型及其交替关系;整体路径则把双动词视为临时复合词,把整体与语义成分的关系视为宏观语义结构,由此出发对双动词结构予以描写和解释。这种综合路径让我们对双动词结构层级、双动词结构生成以及“吃饱饭/喝醉酒”等问题有了新的认识。
关键词 双动词结构 语义结构 “吃饱饭/喝醉酒” 还原 整体
一、 引 言
双动词结构就是过去所称的“动补结构”“述补结构”或“动结式”,为了保持中性我们采用了这个名称(第一个动词为“前动词”,第二个动词为“后动词”,合称“双动词”,所在句式为“双动词结构”)[1]。对于双动词结构的生成机制,文献中多取还原路径(reductionism),即尝试根据前后动词的语义结构,计算或预测出整体的语义结构,(如袁毓林2001)可是在计算过程中遗留了不少例外,如引起较多争论的“吃饱饭/喝醉酒”。很多学者意识到还原路径之不足,倡导以整体路径(holism)弥补之。如施春宏(2005)7基于还原路径提出了“界线原则”,但也指出:“动结式的论元结构不是底层动词论元结构的简单加合,还需要通过某些整合规则来安排底层提升上来的论元。”在认知语言学尤其是构式语法方兴未艾的背景下,整体路径更得到凸显,(石毓智2018;文旭,姜灿中2019)以致还原路径遭到一定冷落。本文认为两种路径各有贡献,只有采取综合路径(synthetism),才能更深入全面地认识双动词结构。下面我们首先以“老奶奶哭瞎了眼睛”为例回顾一下围绕双动词结构的还原、整体之争,接着取还原路径分析双动词结构的微观语义结构——微观语义结构指双动词中两个动词与语义成分的各种关系(相对宏观语义结构而言),最后取整体路径以“吃饱/喝醉”结构为例分析双动词结构的生成过程。
二、 还原与整体之争
双动词结构是如何生成的?学界众说纷纭,但基本可概括为还原、整体之争。下面以“老奶奶哭瞎了眼睛”为例看一下这两派的争论。
(一) 还原路径
还原路径崇尚分析,试图从前动词和(或)后动词投射或预测出双动词的句法语义属性。由于对双动词结构中心认定的不同,具体又有两种做法,如下:
(1) 老奶奶哭了+瞎了眼睛=老奶奶哭瞎了眼睛
(2) 老奶奶瞎了眼睛+哭=老奶奶哭瞎了眼睛
在例(1)看来,“老奶奶哭瞎了眼睛”由“老奶奶哭了”和“瞎了眼睛”拼接而成,前者是非作格句(“老奶奶哭了”无法替换为“哭了老奶奶”),后者是非宾格句(可以说“眼睛瞎了”,也可以说“瞎了眼睛”)。该做法默认了两个动词都是中心,把“瞎了眼睛”整个视为“补语”,即“动结式的补语成分本身又是一个述宾短语”。(吴为善2010)7在例(2)看来,“老奶奶瞎了眼睛”具有使动意义(即使动句),在此基础上添加表示致使方式的动词“哭”生成整句。该做法把后动词视为句法中心,类似结构属于和自动格局对立的使动格局。(任鹰2001)
(二) 整体路径
整体路径把双动词(结构)视为构式,含有无法从前后动词推导出的句法语义属性(如论元结构、使动意义等)。也有两种做法,如下:
(3) 老奶奶哭了→老奶奶哭瞎了→老奶奶哭瞎了眼睛
(4) 哭+瞎→哭瞎→老奶奶哭瞎了眼睛
在例(3)看来,致使者“老奶奶”由前动词“哭”单独提供,添加表示结果的后动词“瞎”之后,被致使者“眼睛”由整个句式(构式)单独提供。(赵琪2008)该做法把双动词结构视为论元结构构式,把前动词视为结构中心,进而探讨该动词与整个句式的互动关系。在例(4)看来,双动词“哭瞎”是一个“使动及物动词”,具有复合词性质,而整个结构的论元表达则源于及物构式和复合动词之融合。从语义上来看,“哭瞎”编码了方式“哭”和结果“瞎”两个简单事件,而“老奶奶哭瞎了眼睛”则编码了从“老奶奶”到“眼睛”的力量传递及因此产生的状态变化,因为严重的哭泣累及眼睛可能导致其受损。(文旭,姜灿中2019)该做法试图解决例(3)违反语义一致原则和构式压制泛化等问题,把双动词视为复合动词(前后动词只是分别提供了方式和结果的线索),把双动词结构视为复杂述谓构式,从而消解了寻找句法中心的问题。
上述观点可概括为表1,它们在有无结构中心(若有则孰为中心)和双动词(结构)是否属于构式上形成分立。
三、 双动词结构的还原分析
(一) 双动词结构的微观语义结构
吕叔湘(1986)系统探讨了双动词结构的语义结构多样性,说这是“汉语句法的灵活与节约的一种表现”。对于不含“把/被”字句的双动词结构,吕文总结有八类语义结构,概述如下(例句及说明全部引自原文):
(5) 小刘爬上车身,拉紧帆布篷,拴牢绳子。(第一类)
(6) a. 踢球,踢球,一个月踢坏了三双鞋。
b. 小姑娘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了人。(第二类)
(7) 你真是吃浆糊吃迷了心了。(第三类)
(8) 别理他,他是喝醉了酒发酒疯。(第四类)
(9) 我的伤已经好了,再闲就闲疯了。(第五类)
(10) 地已经下饱和了,雨不再渗进去。(第六类)
(11) 这个字写错了。(第七类)
(12) 这种酒喝不醉的。(第八类)
前四个例句是双论元,后四个例句是单论元。例(5)可以描述为“小刘拉帆布篷,帆布篷紧了”,“小刘”和“帆布篷”是“拉”的施事和受事,“帆布篷”和“紧”存在主谓关系;例(6)a可以描述为“(某人)踢(球),鞋子坏了”,例(6)b可以描述为“小姑娘睡觉,眼睛花了”,前动词不是宾语没出现就是不及物动词,而双动词结构的宾语则与后动词存在主谓关系;例(7)可以描述为“你吃(浆糊),迷了心了”,与例(6)a相比,“迷”和“心”是动宾关系;例(8)可以描述为“他喝酒,他醉了”;例(9)可以描述为“我闲,我疯了”,“我”是“闲”的施事,“我”和“疯”存在主谓关系;例(10)可以描述为“地因下(雨)而饱和了”,“地”不是“下”的施事或受事;例(11)可以描述为“写字,字錯了”,“字”是“写”的受事,“字”和“错”是主谓关系;例(12)可以描述为“(人)喝酒,(人)醉不了”,“酒”虽也是“喝”的受事,但和“醉”没有主谓关系。[2]
例(6)和例(7)其实可合为一类,因为“坏了三双鞋”也可视为动宾,或者“心迷了”也可视为主谓。另外,还可以补充一些语义结构类型,如下:
(13) 人参吃死人无罪,黄连治好病无功。(第九类)
(14) 红菱湖冻死了两头耕牛。(第十类)
(15) 枕头都哭湿了。(第十一类)
(16) 爱情故事哭晕了我。(第十二类)
例(13)是文献中所称的“倒置动结式”,前动词的施事“人”出现在了宾语位置,受事“人参”出现在了主语位置,故称“倒置”。这一类和上述第八类有关,因为可以给例(12)补出“喝”的施事“人”(“这种酒喝不醉人的”),这样也就成了“倒置动结式”。例(14)的“红菱湖”可以省去不说,“冻死了两头牛”和第六类有关,只不过把“死”的施事置于了宾语位置。例(15)和第二类或第三类有关,只不过省略了致使者,并把被致使者提到主语位置。例(16)中的“爱情故事”和“哭”“晕”均没有施事或受事关系,整个表达可以表述为“爱情故事使我哭了,进而使我晕了”。
上述十一类或十二类之间存在交替关系(alternation),如果把这种交替关系考虑进去,那么整个分类系统将变得更为简洁。如表2所示,可以归为五大类十二小类(仍然不考虑“把/被”字句),分叙如下:
A类:“牛”只和“死”存在语义关系(“牛死了”),“冻”是“死”的具体方式(正因“冻”包含了低温的致因,所以致使者可以不出现)。从a到b使用了汉语中常用的事件存现结构[(event) presentative structure],类似于“死人了、下雨了”这类例句;c则为b添加了一个话题。
B类:“我”和“哭”“晕”均存在语义关系(“我哭了”“我晕了”)。从a到b使用了汉语中常见的使动结构,即“爱情故事”使我“哭”了,进而使我“晕”了。
C类:“晒”和“太阳”“头”均存在语义关系(“太阳晒他的头”),“疼”和“头”存在语义关系(“头疼”),和“太阳”勉强有使动关系(“太阳使他的头疼”)。从a到b省略了致使者,其中“被”字可有可无。
D类:“哭”和“我”存在语义关系(“我哭了”),和“枕头”勉强存在处所关系(“在枕头上哭”);“湿”和“枕头”存在语义关系(“枕头湿了”)。从a到b省略了致使者。
E类:“喝”和“人”“酒”存在语义关系(“人喝酒”),“醉”和“人”存在语义关系(“人醉了”),和“酒”存在使动关系(“酒醉了人”)。从a到b使用了使动结构,但与B类(a→b)不同的是,只有“醉”体现使动意义(“酒醉了人”或“酒使人醉了”);从b到c则省略了被致使者“人”。
(二) 双动词结构和使动意义
双动词结构和使动意义密切相关,需要明确的是,哪些结构具有使动意义以及使动意义体现在哪个动词上(只考虑两个语义成分的情况,省略一个语义成分的可由此推出)。
如表3所示,除A(c)、E(a)外,其余句式皆有使动意义。在体现成分上,B(b)体现在两个动词上,这两个动词单独无法造出合法句子(如“*爱情故事哭了我”“*爱情故事晕了我”);C(a)、D(a)和E(b)体现在后动词上(不及物且使动),但C(a)的“太阳”和“头”可通过“晒”发生直接联系(及物),D(a)中的“我”则无法通过“哭”与“枕头”发生直接联系(不及物),E(b)中“酒”与“人”可以发生直接联系(及物),但发生了倒置。这些异同导致它们的及物性相异,如果按照及物性从高到低的“及物>及物(倒置)>不及物(使动)>不及物”序列为之打分的话(分别为4分到1分),那么C(a)的及物性最高(6分),这也是最为典型的双动词结构;E(a)、E(b)次之(5分);接下來是B(b)、D(a)和A(c),分别是4分、3分和2分。
最后,可以把双动词结构的层级总结如图1:双动词结构可以区分为单论元和双论元,双论元又可以区分为非使动和使动两类,A(a)—E(c)之间存在交替关系。
四、 双动词结构的整体分析[3]
(一) 双动词结构的生成过程
双动词结构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同时牵涉词法和句法。词法指双动词属于在线生成的复合词,整体会被解读为“方式+结果”,比如“我打死他”中的“打死”,“是两个合用的成分,然而实际上只能看做一个词,一个具有动词功能的词”。(高名凯1986)242句法指双动词整体与其他语义成分发生互动生成双动词结构,产生了与微观语义结构不同的宏观语义结构,比如部分双动词结构受使动句压制产生了使动意义。下面以“吃饱/喝醉”结构为例描述其句式生成过程,步骤如下:
步骤1:两个动词互相激活,“方式”激活“结果”,“结果”激活“方式”。“吃”作为方式可以激活“完、饱、好”等结果,“饱”作为结果可以激活“吃、填、喝”等方式;“喝”作为方式可以激活“醉、干、死”等结果,“醉”作为结果可以激活“喝、饮、吃”等方式。其中“吃”和“饱”、“喝”和“醉”常常互相激活。
步骤2:在双动词的影响下,两个动词临时合成一个复合词,把两个简单事件整合为一个复杂事件[4]。如“吃”“饱”临时合成“吃饱”,“喝”“醉”临时合成“喝醉”,整合了方式和结果两个简单事件。这种创新的复合词如果使用广泛,也可能词汇化,此时步骤1和2也就不必要了。我们通过基于平衡语料库的搭配强度(collocation strength)计算了“吃饱/喝醉”的词汇化程度,方法为:从“中研院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提取“词12频”(A)“词1频”(B)“词2频”(C)和语料库总词频(D=11245330),按照公式“LOG((A/D)/((B/D)*(C/D)),2)”计算了“吃饱/喝醉”的互信息值(Mutual Information,简称MI)。为方便比较,同时测量了其他“X饱”“吃X”“X醉”“喝X”的MI,结果如表4所示(限于篇幅只列了前15个搭配):“吃饱/喝醉”的MI分别为10.33和10.42,相近且都排在第6位。鉴于它们比某些已被语文词典收录的词还要高(以底纹表示),可见它们的词汇化程度较高(尤其是“吃饱”)。
步骤3:双动词整体激活相关认知图景及其要素,其类型可能与前后动词激活的认知要素相似,其数量一般不超出前后动词激活的认知要素之和。如“吃饱”可以激活“吃饱者(64%)>食物(20%)>肚子(10%)”等认知要素(括号内为凸显度),“喝醉”可以激活“喝醉者(86%)>酒(35%)”等认知要素。与前后动词各自激活的认知要素相比,“吃饱者/喝醉者”不同于“吃/喝”“饱/醉”激活的“吃者/喝者”“饱者/醉者”,而是两者的整合;“食物/酒”的语义角色则变为了“原因”[6]。可见双动词结构涌现出了新的语义结构,属于原因做宾语的非常规动宾结构。
步骤4:这些认知要素经过两次凸显生成具体句子。例(17)和例(18)分别是“吃饱”和“喝醉”的部分句式,按照频率从高到低排列,括号内表示出现比例。“吃饱者+吃饱+食物”和“喝醉者+喝醉+酒”句式分别占到了15%和30%,仅次于最多的“吃饱者+吃饱”和“喝醉者+喝醉”句式,可见属于“吃饱/喝醉”比较典型的句式。
(17) a. 月容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张恨水《夜深沉》)——吃饱者+吃饱(47%)
b. ……偏就是我百吃不厌,每天都是吃饱了水梨,才去上工。(林清玄《雪梨的滋味》)——吃饱者+吃饱+食物(15%)
c. 近两年来,她吃饱了肚子,穿暖了衫,别的不懂,也懂得了丈夫本事不小。(高晓生《陈奂生转业》)——吃饱者+吃饱+肚子(8%)
(18) a. 这一夜,我喝醉了!(《人民日报》1993年)——喝醉者+喝醉(59%)
b. 宝宝,这个叔叔喝醉酒了。(施亮《无影人》)——喝醉者+喝醉+酒(30%)
c. 他说:“别把那香槟当冷开水喝,它一样会喝醉人的。”(琼瑶《一帘幽梦》)——酒+喝醉+喝醉者(2%)
最后要补充的是,我们在解释使动意义时求之于构式压制,是因为它们的使动用法极为有限,使动意义并未规约化到词项之中。但不可否认,在双动词发生词汇化的前提下,使动义也可能规约化到词项本身,此时也就无须求助于构式压制了。如谭景春(1997)191所言:“由于动词或形容词的使动用法的经常使用,有些词的使动用法逐渐成熟,致使义也稳定下来,不再依赖动宾结构来体现致使义,致使义完全由动词来承担(词的致使义)。”比如在语文词典中,不少双动词都已经收录了使动意义(多以“使”字进行释义),如“打垮”被释义为“打击使崩溃;摧毁”(《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等于是承认了它是一个具有使动意义的及物动词。
(二) “吃饱饭/喝醉酒”问题
对双动词的还原分析得出一条“规则”,即:当后动词的语义指向施事时不能再带宾语,若坚持要宾语,则需要使用动词拷贝结构,如“小王写腻了”须说成“小王写作业写腻了”(马真,陆俭明1977;李讷,石毓智1997)。从这条“规则”出发,“吃饱饭/喝醉酒”只能处理为例外,并求之于词汇化的解释,即“属于惯用语性质的,而不是一个能产的语法结构”(石毓智2003)15。但是调查发现,“吃饱饭/喝醉酒”并非唯一例外。吕叔湘(1986)和任鹰(2001)便举了其他例子[例(19)—例(24)][7]。我们基于“北京语言大学BCC汉语语料库多领域子库”做了调查,发现此类“V饱/醉N”结构不限于“吃饱饭/喝醉酒”:V位置还有“喝、吸、饮、吞、啃、吮(饱)”“吃、饮、食(醉)”等;N位置光看“吃饱/喝醉”的话,如表5所示,“饭/酒”做宾语固然最多,但也出现了不少其他词语。总之,如此多的类似搭配不可能全部都处理为惯用语。我们认为,问题出在上述“规则”是基于還原得出的,它虽然可以揭示双动词及物性与后动词语义指向的密切联系,但是显然无法解释也无法预测上述“例外”。
(19) 大家吃腻了剩菜/吃腻了大鱼大肉。
(20) 写累了论文。
(21) 唱够了卡拉OK。
(22) 这个时候我已经睡醒了一觉。
(23) 我答对了三道题。
(24) 他记错了门牌号码。
整体路径可以弥补纯还原路径的缺陷。首先,要把“吃饱/喝醉”类动词视为复合词(尽管初现时是创新用法),不把它们和前后动词做简单类比,因为复合词的用法不受内部成分的束缚。这在复合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比如“动宾”复合词不妨碍再带一个宾语(如“关心弟弟”),“主谓”复合词不妨碍再加一个主语(如“唐山地震了”),即便是后动词语义指向新参与者的双动词也不妨碍有不及物用法(如“势力扩大了”)。具体到“吃饱/喝醉”,它们的词汇化程度已经很高,更不应受内部成分的束缚。在这个前提之下再来看“吃饱/喝醉”句式,会发现它们属于非常规动宾结构“动词+原因”;在它们构成的句式中,不及物用 法仍然占主导地位(分别为47%和59%),但后加“原因”宾语的及物用法也不少(分别为15%和30%),其中“吃饱者+吃饱+食物”的个例频率较低(15%),但类型频率很高(78种宾语);“喝醉者+喝醉+酒”的个例频率较高(30%),但类型频率不高(7种宾语)。由于类型频率促进抽象句式的能产性及规约化,所以“吃饱者+吃饱+食物”相对更偏向语法。
五、 结 语
在语言研究中,还原和整体路径并非水火不容,而是可以综合在一起。正如沈家煊(1999)6所言:“分析和综合结合起来才能对语法现象作出完整的解释。”本文在回顾双动词结构还原、整合之争的基础上,兼采两种路径:通过还原路径详细分析前后动词与语义成分的关系,总结出双动词结构的微观语义结构类型及其交替关系,并分析了双动词结构的使动意义来源;通过整体路径把双动词视为复合词,把使动意义的产生归结为使动句,同时不排斥双动词可能词汇化,使动意义可能规约化到词项之中。两相比较,还原路径有利于我们发现双动词结构内部的异质性,而整体路径则便于我们对其句式生成过程做出更合乎实际的描写和解释。
附 注
[1]这里的动词取广义,包括狭义动词和形容词。另外,“双动词”的说法并非笔者首创,金立鑫、王红卫(2014)就使用过这个术语。
[2]可以看出,吕文的描述以前动词为句法中心,因此只关注前动词和两个名词的语义关系(使用了“施事”“受事”等术语),而对后动词则只关注和两个名词的句法关系(使用了“主谓关系”“动宾关系”等术语)。
[3]这一节内容参考杨旭(待刊)。
[4]方光焘(1986)241特别提到,像“吃饱、喝醉”这类动补结构属于词。
[5]我们对所有可能的搭配进行了穷尽搜索。另外,因“‘中央研究院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来自台湾,所以有些说/写法需要额外说明,包括:“沈醉”即“沉醉”,如“香醇的烟台葡萄酒使我不禁沈醉其中”;“喝茫”表“喝醉”,如“第一次喝茫是在大学迎新的时候”;“自醉”如“北国姑娘粉红的苹果脸颊亦让人不饮自醉”(均来自该语料库)。
[6]“饭/酒”可以直接做“饱/醉”的宾语表示原因,如“饱饭后,他们换上了粗布衣,围着炉火祛寒”。(阿蛮《卿本佳人》)“醉过酒的人都有这样的同感”。(《中国青年报》1989年)
[7]鉴于例句未给出来源,我们通过语料库进行了验证,发现除“写累”之外均能找到真实用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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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大学文学院 武汉 430072)
(责任编辑 马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