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竹
摘 要 “○”的问题自被辞书收录起就引起了很多争论,其焦点是“‘○是否为汉字”。“○”是否应被辞书收录、如何收錄还与实际使用密切相关。不同辞书以及同一部辞书的不同版本,在处理“○”以及“○”和“零”的关系上都存在差异,这也反映了不同时代对该问题的认识以及不同的编写理念。国家出版标准对“○”和“零”的使用进行了明确规定,这一规定在《人民日报》等语料中基本得到了落实,但也有一定数量的例外情况。文章结合不同辞书的处理方式、国家出版标准的相关规定以及语料库的使用情况,对内向型词典和外向型词典如何处理“○”提出建议。
关键词 ○ 汉字 图符 空位 编号
一、 问题的提出
据舒宝璋(1991)回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基于实际使用情况,他建议将“○”作为汉字收入《现代汉语词典》。这一观点引起了学者们的争论, 本文对“○”是否应被辞书收录引起的相关讨论进行梳理,并考察不同辞书在不同时代的处理方式,结合国家出版标准的相关规定和语料库中的使用情况,对不同目的编写的辞书应如何处理“○”提出建议。
二、 关于“○”收录辞书的主要争议
关于辞书收录“○”的讨论主要围绕着两个问题进行:一是“○”是否为汉字;二是辞书该如何处理。在具体讨论中,这两个问题既有区别,又互相关联。
(一) “○”是不是汉字
于光远(1988,1995)、高谧(1989)、舒宝璋(1991)、今泉润太郎(1992)、李书辰(1994)、曹先擢(1992)、王培明(1995)、王正(1997)、傅海伦(2001)、杨丽华(2004)、黄劲伟(2011)、陈年高(2006, 2010)、李文恋(2013)、何新(2019)、郭龙生(2015)等前辈学者都认为“○”是汉字。其主要原因可以归纳为两类:
1. “○”是汉字
(1) “○”音形义兼备,因此是汉字
1) 字形方面
舒宝璋(1991)、今泉润太郎(1992)、王正(1997)结合古代文献认为,“○”自古有之,是武则天造字中的一个,只是未流传下来。舒宝璋(1991)还指出,“○”与甲骨文和《说文解字》中的圆形笔形相同,符合汉字形体系统;曹先擢(1992)也认为“○”虽然不符合楷书的形态结构,但古文字里已有“○”,是圆最早的写法,经历了“○→GF8C5→員→圓(简化做圆)”的过程。[1]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西汉《五星占》中把“○”当作表示“星”的符号,李文恋(2013)由此推断,西汉时已将“○”当作一个汉字来使用,但音形义还不明确。
2) 字义方面
王正(1997)、傅海伦(2001)、陈年高(2006, 2010)、何新(2019)都认为“○”起源于古代算筹中的空位“□”。王正(1997)、傅海伦(2001)还指出,到了宋代,为了书写方便,将“□”改为“○”,此后开始用“○”表示数的空位。何新(2019)强调 “○”只表示空位,不表示数,表示数应该是“零”,与数学领域含义丰富的阿拉伯数字“0”对应,而“零”表示数应该是一个借字,意义产生较晚。曹先擢(1992)则指出“○”的产生是受阿拉伯数字计数方法只有系数没有位数的影响,为了避免与畸零(即“一百零八”)混淆,产生了只用于占位的、书写更方便的“○”。舒宝璋(1991)认为“○”有“没有,无”的意义,还可以是代号或代字。王培明(1995)指出,“○”还有“完结(如鲁迅《中国人的生命○》)”“度量的起点(如‘○度)”义等。
3) 读音方面
傅海伦(2001)认为“○”的读音“líng”来自“零”,他指出汉字“零”本义为“小水滴”,由此引申出“零头”义,可以用在数字中表示连接和空位,与“○”“表示数的空位”义相同,因此“○”读为“líng”。史有为(2020b)虽不认为“○”是汉字,但他指出元代表空位时“零”和“○”可换用,可以帮助确定“○”的读音是“líng”。陈年高(2006)指出,尽管“○”最早的读音不是“líng”,但到明末有确切证据可以确定读为“líng”。
(2) 从功能上看,“○”可以算作汉字
曹先擢(1992)指出以应用为目的“○”可以算作汉字。王培明(1995)也认为 “○”与汉字数目夹用已经约定俗成,如果承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是汉字,那么“○”也应该是汉字。黄劲伟(2011)也强调,在书面语中,“○”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对应,而“零”与“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对应。
2. “○”不是汉字
文修(1994)、蒋永星(1982)、苏金智(2009)、史有为(2020a, 2020b, 2020c)、王宁(2020)都认为“○”不是汉字,而是图符,其主要原因可以归为两类:
第一,“○”的字形不符合汉字系统特点。史有为(2020b)认为从字形上看,“武则天造字”的说法未流传下来,缺乏合理性,而“□”书写快写成“○”的说法缺乏依据和论证,因此尽管有音有义,但“○”形体不符合汉字书写系统的特点,不是汉字。王宁(2020)在对史有为(2020a, 2020b, 2020c)的回应中也指出,“○”的形体不符合汉字的构形系统。
第二,表示空位、缺字或数量的“○”不是汉字。对于起源于算筹表示空位的“○”,苏金智(2009)认为它是中国人自创的数字符号,不是汉字,而其汉字形式是“零”;史有为(2020b)指出,因为算筹不是文字,所以用于算筹的“○”只能是图符,到了元代,“○”和“零”都可以表示空位,到明时都可以用在中间有空位的大数与零数之间的连接上,但经过发展,表“空位”的“○”逐渐退出,只用“零”,表“个位数”时“零”“○”均可。对于表示缺字的“○”,郭龙生(2015)、史有为(2020b)都指出,这种情况下“○”可以用不同符号代替,因此只能算作符号,不是汉字。历史上用于表示数量的“○”,蒋永星(1982)认为是汉语吸收了阿拉伯数字“0”汉化的结果,是外来字符。史有为(2020b)则认为,“○”用来表示阿拉伯数字“0”的含义很可能是从日语转入汉语的,日语最早的例子见于1837—1847年,而汉语中最早的例子见于1897年的《欧亚两洲热度论》,用“○度”表示今天的“零度”。
(二) 辞书该如何处理
“○”是否被辞书收录,收录后又该如何处理,各学者的观点可以歸为以下四种:
第一种认为“○”自古有之,音形义兼备,本身就是汉字,因此可以作为汉字收录。(舒宝璋1991;王培明1995;王正1997;郭龙生2015)持这一观点的学者,肯定了“○”是汉字,因此收录辞书时应该作为字头,单独出条。
第二种认为“○”在汉语中经常使用,辞书应该作为汉字收录。(舒宝璋1991;曹先擢1992; 郭龙生2015;杜翔2020)持这一观点的学者,主要从实际使用出发,主张在辞书中将“○”作为汉字收录。曹先擢(1992)指出,尽管从形体上看“○”不符合汉字楷书书写系统,但是从功能上看“○”可以算作汉字,其作用是补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是中西文化交流的结果。郭龙生(2015)也认为,作为汉字数字小写形式的“○”使用普遍,书写方便,辞书应该收录。杜翔(2020)根据丁声树先生《现代汉语词典》的编撰思想,考虑到读者使用方便,也主张将其作为汉字收录。
尽管上述学者都主张将“○”作为汉字收入辞书,但同时也指出了面临的问题——“不好安置”(曹先擢1992)。于光远(1988, 1995)认为对“○”的检索方式要进行特殊处理;高谧(1989)认为“○”的笔形属于“折”,舒宝璋(1991)同意这一归类,并认为在归部上可以将其归为“乙”部,也可考虑单独成部。
第三种认为“○”不符合汉字书写系统,但实际中经常使用,建议特殊处理。史有为(2020a, 2020b, 2020c)认为在算筹中表示空位的“○”只是图符,而“○”表示阿拉伯数字“0”的含义是外国借来的,字形并不符合汉字书写系统特点,但考虑到实际中已普遍使用,建议辞书收录时不单独出条,而是在“零”条之后作为“附条”出现,注明“○,用于汉字数字系列中,是‘零在表达空位时的另一种书写形式,文本效力与‘零相同”,或者放在附编中,作为外来字符收录,在“0”后注明“与汉字数字并用时使用全角的‘○形式”。王宁(2020)同意史有为(2020b)的观点,认为“○”作为图符不应单独出条,可以采用折中的办法:在“零”下加一个注“在用汉字书写连续性数字时,可用‘○替代,如‘一○六,一六○,二○二○等”。
第四种认为“○”不是汉字,如果辞书收录会影响其系统性,因此不应收录。文修(1994)认为“○”形体特殊,在辞书中很难处理,且使用情景单一,应该禁止使用。
(三) 小结
综上,我们认为对“○”是否为汉字各学者没有达成一致,但各学者都认为“○”和“零”起源不同,表示空位的“○”和“零”存在意义和功能上的纠葛。就“○”的意义而言,我们发现:赞同“○”是汉字的学者多认为“○”只表示数的空位,而阿拉伯数字“0”的汉字形式是“零”,不是“○”;反对“○”是汉字的学者则认为“○”表示空位是图符,表示数量的应是阿拉伯数字“0”,而“○”只在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对应时使用。可见,对“○”持不同观点的学者,对其意义和来源的认识都存在较大差异。
三、 不同辞书对“○”的处理
我们考察了《现代汉语词典》各版、《新华字典》各版、《现代汉语规范字典》(1998,2010)、《现代汉语规范词典》(2004版、2014版)、《现代汉语频率词典》(1986)、《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4)、《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7)、《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补本(1999)以及《辞源》(2015)对“○”以及“○”和“零”关系的处理。具体处理方式可以分为三类:
(一) 作为汉字单独出条
《现代汉语词典》(除1960年版)、《新华字典》(1957年版、1962年版、1980年版、1987年版、1995年版、2001年版、2004年版、2014年版及2020年版)、《现代汉语规范字典》、《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和《现代汉语频率词典》都将“○”作为汉字收录,且单独出条,但不同辞书以及同一辞书的不同版本对“○”的处理方式有一定的变化。
《现代汉语词典》1960年试印本中,“○”出现在词典中,但未作为汉字单独出条。从1973年版开始,该词典将“○”作为单独字头收录。收录之后对“○”处理的变化体现在以下六个方面[2]:
第一,排序上,1973年版“○”在“líng”下排第一位; 1983年版对字头排序进行了调整,同音字头按声旁和声旁的笔画顺序排序(韩敬体1997),“○”放到了“零”前;1998年版恢复为同音字头按笔画数排序,“○”在“líng”下排第一位,不在“零”前,之后各版本一直保持这个排序方式。
第二,笔画和归部上,“○”首次作为单独字头在1973年版收录时,笔画为一画,只能在拼音检字法和四角号码检字法中查到,部首检字法中无法查到。自1983年版起,“○”归为“□”部,一画,此后各版本一直沿用这个方式。
第三,释义上,1973年版首次收录时,“○”解释为“数的空位(同‘零),多用于数字中”; 1983年版以及1998年版一直沿用这个释义;2005年版将释义中的括号去掉,改为“数的空位,同‘零,多用于数字中”;2013年版和2018年版将用法放入括号中,改为“数的空位,同‘零(多用于数字中)”。可以看到,《现代汉语词典》对“○”的释义内容从首次收录起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但对于“同‘零”和“多用于数字中”是否应该放入“()”中作为补充内容有一定变化,我们认为这与辞书释义体例的调整有关。[3]
此外,释义中虽然指出“同‘零”,但在各版本中均未指出同“零”的哪个义项。我们对“零”与其相关的义项进行了梳理,发现1960年版“零”的义项“数的空位,意义就是‘没有,符号是‘0”,从1973年版起拆成两个:④数的空位,在数码中多作“○”、⑤表示没有数量。结合上文的分析,我们认为“同‘零”应当对应修改后的义项④。
第四,与其他词条的关联上。《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凡例》指出“非推荐词形如果出条,只注同推荐词形”。因此,“○”解释为“同‘零”,说明“表示数的空位”时推荐词形应该是“零”,而在“零”“表示数的空位”义项下,该词典从使用角度指出“在数码中多作‘○”。这样处理,既承认表示数的空位时“零”是规范用法,又指出实际中多用“○”。通过上文的考察我们发现,《现代汉语词典》在这两个词条相互关系的注释上,兼顾了国家出版标准和实际使用。
此外,在1973年版首次收录时,释义中指出 “参看‘数字”,但 1973年版“数字”的释义中并未出现“○”。[4]从1983年版起,“参看‘数字”删去,而“数字”的释义中也再没有出现过“○”。
第五,词性上,从2005年版起,“○”开始标注词性,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相同,标为数词,此后各版本没有变化。
第六,配例上,1973年版“○”的用例为“三○六号、一九六○年”,此后各版本仅修改了具体年代,配例基本没有变化。值得注意的是,“零”在“表示数的空位”义项中的配例与“○”基本相同,略有调整:1973年版为“二零五号 一九六零年 《一千零一夜》”,此后“《一千零一夜》”被删除,在2015年版和2018年版中将年代改为“二零零零年”,更加突出“零”的占位功能。
由于条件限制,我们仅搜集到《新华字典》1957年版、1965年版、1980年版、1987年版、1995年版、2001年版、2004年版、2013年版及2020年版,但基本可以反映不同阶段该字典对“○”的处理。1957年版、1965年版没有收录“○”,1980年版中“○”作为单独字头收录。其处理上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笔画和归部上,1980年版、1987年版以及1995年版都将“○”列在“难检字笔画索引”中,一画,在部首检字法中无法查到。2001年版、2004年版、2013年版及2020年版则在“难检字笔画索引”和部首检字法的“□部”下都列出了“○”,一画。
第二,释义上,1980年版“○”解释为“数的空位,用于数字中”,此后各版本一直使用这个释义,没有变化。在处理“○”和“零”的关系问题上,2020年版之前的各个版本,“零”没有“表示数的空位”义,到2020年版“零”增加了该义项,与“○”的注释完全相同。值得注意的是,虽然释义语句完全相同,但《新华字典》没有明确指出“○”和“零”的关联及区别。
第三,配例上,1980年版、1987年版以及1995年版的配例都为“三○六号、一九七○年、一百○八人”,2001年版删除“一百○八人”,此后各版本都没有再出现过这个配例。
1998年版和2010年版的《现代汉语规范字典》对“○”的处理方式相同,都单列一部,一画,注释为“数的空位,同‘零”。此外,该字典强调“零”和“○”表示数的空位时区别是:“○”“多用于书面语”,在“零”的该义项下也照应了这一区别“表示数的空位,书面上多写作‘○”。值得注意的是,在“○”和“零”“表示数的空位”这一义项下,该字典提供的配例中没有表示年份的用法。
李行健主编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前后共三版,我们目前搜集到的为2004年版和2014年版,这两版全部收录了“○”,单独出条,单列一部,一画,配例也未变,但对“○”和“零”释义的处理有一定的变化:2004年版中,“○”的释义为“在小写汉字数字中表示数的空位”,“零”的相应义项为“在大写汉字数字中表示数的空位”;2014年版“○”释义发生了变化,明确指出“‘○同‘零”,但“零”的义项不再强调是大写时使用,仅指出“在汉字数字中表示数的空位”,且在“○”的注释后补充了“○”和“零”用法上的区别——用于计量时,“0”的汉字书写形式为“零”;用于编号时,“0”的汉字书写形式为“○”。所补充内容与国家標准《出版物上数字用法 GB/T15835-2011》的内容完全一致。
《现代汉语频率词典》收录了“○”,将其排在使用度和频率最高的前8000个词中:“○”的使用度为10,频率为0.00114,而“零”的使用度为96,频率为0.00936。“零”的使用度和使用频率都高于“0”。
(二) 不单独出条,在“零”下附说明
《现代汉语词典》1960年试印本中未将“○”作为汉字单独出条收录,但在“数字”的释义下,用表格对应的方式,指出“○”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相同,是汉字数字的小写形式,对应的大写形式是“零”,都是阿拉伯数字“0”的汉字形式。虽未将之作为词条收录,但该版本承认“○”是汉字的数字形式。而“零”的相应义项解释为“数的空位,意义就是‘没有,符号是‘0”。由此我们可以推测,试印本认为“○”是“零”的小写形式,不仅仅是充当数的空位,还可以表示数量。
《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4)、《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7)都以2013年发布的《通用规范汉字表》为标准,由于该字表未收录“○”,因此这两本规范字典都未将“○”作为字头收录,但在“零”的义项下有一定的说明。《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4)在各义项最后提示“与表数目的汉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连用时可用‘○代替”。由于上述说明放在“零”的所有义项之后,因此可以理解为“○”可以在表示数量和空位时代替“零”。《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7)则是在“零”作为数词时的第二个义项下做了说明“数的空位,在数码中多写作‘○”,可见该字典认为“○”只有在表示数的空位时可以代替“零”。
《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补本也未将“○”单独列为一个词条,而是列在了“零”“表示数的空位”下某一用法的配例中:
零:数
1. 数的空位。
a) 空在末位。书面写“0”,口语除年份和号码外,一般不说出来。
40斤(书面):四十斤(口语) 一九八○年 车号三八五
值得注意的是,在该义项的第二种用法“b)空在多位数中间。书面上有几个空位写几个‘0”中,没有包含“○”的例子。由此可以推测,该书认为在末位空位时“零”和“○”都可以,但中间空位似不可以用“○”。至于“○”是否算作汉字,没有明确表示。此外,该书对“零”在书面语和口语里的情况进行了区分,即阿拉伯数字“0”有占位功能,其对应的汉字“零”也有占位功能,但是口语中一个以上的“零”只说一个。这里实际涉及阿拉伯数字系统和汉字数字系统的区别:“0”在阿拉伯数字系统中只有占位功能,“零”在汉字数字系统中还有连接作用。
(三) 不出现“○”
《新华字典》1957年版、1963年版均未将“○”作为字头,在“零”下也未出现“表示数的空位”的义项。 《辞源》也没有收录“○”,“零”“数的零头或空位”的义项中也没有提到过“○”。《辞源》作为一部语文性辞典,收录内容是1840 年以前的古代汉语、一般词语、常用词语、成语、典故等。“○”表示算筹中空位的用法早在宋代已出现,但《辞源》并未收录,可见其认为“○”不是汉字。
(四) 小结
上述分析表明,不同辞书对“○”的认识不同,我们认为这与其编写目的有关:服务于中等文化程度读者的辞书,考虑到查找和使用方便,更倾向于将“○”作为汉字单独出条,如《现代汉语词典》《新华字典》;以《通用规范汉字字表》为收录标准的字典则没有将“○”列为字头,但考虑到实际使用情况,选择将“○”附在“零”下进行说明,如《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4)、《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7),但这样做的问题是读者在字典中无法查找到“○”(郭龙生2015);《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和《现代汉语规范字典》以规范为目的,根据实际情况将“○”作为字头单独出条,并在2014年版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中将国家出版规范中的相关内容直接列入,体现了“规范性”。
在“○”的释义上,《现代汉语词典》、《新华字典》、《通用规范汉字字典》、《现代汉语规范词典》(2017)以及《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补本认为“○”仅表示空位,《通用规范汉字字典》(2014)则认为“○”是“零”的汉字小写形式,不仅用于空位。此外,同一部辞书的不同版本,对“○”以及“○”和“零”关系的处理上也有变化。
四、 国家出版标准的相关规定
关于在出版物中如何使用“○”,国家相关标准中有明确的规定。2011年颁布的《出版物上数字用法 GB/T15835-2011》(以下简称《数字用法》)对“○”和“零”的使用规定如下:
阿拉伯数字“0”有“零”和“○”两种汉字书写形式。一个数字用作计量时,其中“0”的汉字书写形式为“零”,用作编号时,“0”的汉字书写形式为“○”。
示例:“3052(个)”的汉字数字形式为“三千零五十二”(不写为“三千○五十二”)
“95.06”的汉字数字形式为“九十五点零六”(不写为“九十五点○六”)
“公元2012(年)”的汉字数字形式为“二○一二”(不写为“二零一二”)
上述规定表明,《数字用法》认为“○”是汉字。根据这一规定,“○”用在数字编号中与其他汉字小写数字保持了形式上的统一,符合数字使用的总原则——数字形式统一。此外,《数字用法》明确指出,“○”和“零”都是“0”的汉字形式,语用上有分工:“零”用于计量,“○”用作编号。因此,按照这个规定,“○”和“零”的差异不是汉字数字表示空位时的小写和大写的区别,也不存在“○”和“零”都可的情况,即“2012年”应该写作“二○一二年”,而不是“二零一二年”。
2012年出版的《〈出版物上数字用法〉解读》(以下简称《解读》)是对《数字用法》的详细说明。值得注意的是,《解读》对“○”和“零”的使用與《数字用法》的规定有所不同:
从功能上讲,“零”既可用于读数,也可以用于补位,而“○”则只能用于读数;在表达数值时,“零”更多地是在行使补位功能,而这是“○”所不具备的功能;由于“○”笔画简单,“二○○八年”比“二零零八年”更常用。
我们看到,《数字用法》认为用于编号时只能且必须用“○”,不能用“零”,因此年份不写为“二零一二年”,《解读》则认为“零”可以用于读数,因此“二零一二年”的用法可以接受,但“二○一二年”比“二零一二年”更常用。此外,《解读》还强调,尽管“○”应该用于编号,但在专有名词中用“○”还是“零”要注意遵从传统、前后一致,且财务文件中只能用“零”而不用“○”。
五、 “○”的使用情况考察
我们首先对各学者和辞书中所列的“○”的释义和用例进行归纳,然后在语料库中考察这些意义和用例的实际使用情况。
(一) 各学者、辞书所列“○”的义项和用例归纳
各学者、辞书所列出的“○”的释义可以归为七种:
① 表示数的空位。
a) 表示数的空位,用于编号中:三○六号、一九八○年、一百○八(《现代汉语词典》《新华字典》)
b) 表示数的空位,同“零”,多用于书面语:三○一医院 六○六(《现代汉语规范字典》)
c) 在用汉字的小写数字书写数目时,表示数的空位。用于编号。(《现代汉语规范词典》)
d) 表示数的空位,在表示序数时,这种空位既可用“○”,也可用“零”,如“一九九○/一九九零、二○○○/二零零零”,然而以用○为常。(曹先擢1992)
e) 用于汉字数字系列中,相当于阿拉伯数字0,是“零”在表达空位时的另一种书写形式,文本效力与“零”相同。(史有为2020b;王宁2020)
② 度量的起点义:如“○度”。(王培明1995)
③ 外来字符,与汉字数字并用时使用全角的“○”形式。(史有为2020b)
④ 放在两个数量中间,表示单位较高的量之下附有单位较低的量。
a) 表示上一级数和下一级数的连接:一百○八人(王正1997)
b) 在表示基数时,有时空位必须用“○”,如“增产幅度从每年亩产一○八六到一五○○斤”,后者“○”不能换用“零”。(曹先擢1992)
⑤ 没有,无:三比○(高谧1989,用例来自《三角号码字典》)
⑥ 表示完结:《中国人的生命○》(王培明1995,用例来自鲁迅文章名称)
⑦ 表示缺字:“现在○○的各种现象,在重要之下,一定会有的。”(鲁迅1993,《鲁迅文集》注文指出“‘○○应当指左联”,转引自舒宝璋1991)
义项①的意义和用法得到多数学者和辞书的认同,但是否为“○”的主要用法,需要在语料中进一步考察,而此意义的“○”是否用在书面语中,“零”在此用法下是否用例较少也需要进一步考察。义项②、义项④、义项⑤都是“零”的用法之一,义项④实际包含了占位和连接两个功能。义项③主张将“○”放入辞书后的附编中,将“○”看作外来字符。义项⑥出现较少,我们认为属于作者的个人创造。义项⑦的用法没有字音对应,且可以用别的符号替代,应该属于图符。
(二) 现代汉语语料库中“○”的使用情况考察
我们对北京语言大学BCC汉语语料库(以下简称“BCC语料库”)中“○”的使用情况进行了考察。王正(1997)指出,《人民日报》从1976年9月19日开始全面使用“○”字。《人民日报》作为国家权威的正式出版物,语言使用规范,因此我们首先考察“○”在《人民日报》中的用法,其次考察其在文学语料中的用法。
1. “○”在《人民日报》中的使用情况
我们在BCC语料库中检索到“○”在《人民日报》的用例共1008条。具体情况如下:
1) “表示数的空位”是“○”的主要用法,共计1001条,占全部用例的99.3%,可以分成两类:
a) 在具体年份中使用,共计944条,占“表示数的空位”用例的94.3%,占全部用例的93.6%,是“○”最主要的用法。如:
(1) 双方重申对完成多哈回合谈判的承诺,并强调二○○八年七月取得的一揽子成果,是多哈回合自二○○一年启动以来,各方经过数轮艰苦谈判达成妥协的微妙平衡。(《人民日报》2011-04-13)
我们对比了“零”用于年份在《人民日报》中的使用情况,表示年份中数的空位时,“零”的用例数量仅为44例,说明“零”和“○”在表示年份时可以互换使用,但“○”在规范出版物中使用频率远远高于“零”,基本符合《数字用法》的规定。
值得注意的是,“○”在表示年份时出现了“×○后”的用法,指某一年代之后出生的人,共3例,如:
(2) 询问后得知,她们果然是母女俩,妈妈李专英还是克曼村五位牛皮大鼓传承人当中唯一的“八○后”。(《人民日报》2017-11-25)
我们以“80后”为例,考察了“80后、八零后、八○后”的使用情况:“80后”在《人民日报》中共有1717例,“八零后”仅4例,“八○后”仅1例。可见在规范出版物中“80后”的用法更为常见,“八○后”的用法最少见。郭龙生(2015)主张采用“八○后”“九○后”的说法,因为这里的“80”采用了读数而不是读位的方式,与“○”的作用吻合,但从《人民日报》的使用来看,“八○后、九○后”的用法并不常见。
b) 用在年份以外的数字编号中,共57例,占“表示数的空位”意义用例的5.7%,主要用于研究所、部队、工厂、房间等的编号,还有1例用于书的卷号,如:
(3) 2017年4月,随着实践十三号卫星发射升空,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五院五一○所研制的电推进系统产品首次在通信卫星上正式应用,标志着中国卫星动力技术已经跻身世界一流水平。(《人民日报》2017-10-21)
(4) 刘以鬯,内地读者或许陌生,一提电影《花样年华》和《二○四六》大多熟悉,这两部由王家卫执导的风靡华人界的影片,其蓝本的灵感均取自刘以鬯的名篇《对倒》和《酒徒》。(《人民日报》海外版2014-01-17)
(5) 近一个世纪以来,凡有关记载此书存世状况的文献典籍均称原千卷大书,现存世仅有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一百三十卷十三册(卷二百三十一至二百四十、二百五十一至二百六十、二百九十一至三百、六百○一至七百)。(《人民日报》海外版2005-10-14)
例(5)中电影《二○四六》中“二○四六”是房间编号。值得注意的是,特定的单位名称在《人民日报》中的形式是统一的,即只有“七○二所”,没有“七零二所”。但不同时期的部队编号,有“一二○师”,也有“一二零师”,不同工廠有“一○一厂”,也有“一零一厂”。说明《人民日报》中表示编号时,“○”“零”都可以使用,但在一些固定名称中“○”不能换成“零”,这也体现了《解读》中尊重传统的思想。
2) 放在两个数量中间,表示单位较高的量之下附有单位较低的量,共2例:
(6) 一百○三岁翁二○一七年四月十五日(《人民日报》2017-05-08)
(7) 国家互联网信息办通报整治网络淫秽色情信息情况——依法关闭二○六个微博客账号(《人民日报》2011-12-10)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一百○三岁”出自一首诗最后的落款,“二○六”则是新闻报道的附标题,在这两种情况下,将数字写成汉字形式,与汉字小写数字匹配。
3) “○”用来表示阿拉伯数字“0”,含义是“没有、无”,仅1例,表示比分:
(8) 更得意的还有他建立的下湖小学足球俱乐部,曾以七比○的比分完胜本村中学足球队。(《人民日报》2016-10-26)
相比之下“×比零、零比×”的形式在《人民日报》中多达3000条用例。
4) 表示缺字,共4例,其中3例内容相同:
(9) 1921年6月29日,日记写道:“午后六时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润之,赴全国○○○○○之招。”为避免搜查所画的五个圆圈,意为“共产主义者”。(《人民日报》海外版2017-11-01)
(10) 而在日本,“原来如此,不是○○么”句式的使用频率,和中国网友的“神马都是浮云”不相上下……带有“非主流”色彩的网络热词成为主流,有人担忧会冲击严肃的语言环境。(《人民日报》海外版2013-12-12)
2. “○”在文学类语料中的使用情况
我们对BCC语料库文学类语料中“○”的使用情况进行了统计,文学类语料中“○”的用例共计407例。具体情况如下:
1) “表示数的空位”是“○”在文学类语料中的主要用法,共395例,占文学类语料全部用例的97.1%,可以分为两类:
a) 用于年份的用例为363例,占该义项全部用例的91.9%,占文学类语料全部用例的89.2%,如:
(11) 姑姑毁了她们也救了她们,现在好了,二○○○年元旦之夜,她们降生在胶州城人民医院,是千年宝宝,父亲是著名的茂腔演员,母亲是时装店老板。(莫言《蛙》)
b) 用在年份以外的数字编号中为32例,占该义项全部用例的8.1%,多用于跟军事有关的武器、地点的编号中,也用在列车、公路、页码的编号中,如:
(12) 乔大夯的轻机枪和老广东的六○炮俱被炮火打坏,他们都拿起阵亡者的步枪坚持战斗。(魏巍《东方》)
(13) 他暗暗想道:“师长到前面来,肯定同本团失去了一○○高地有关,否则,为什么要亲自来呢?” (魏巍《东方》)
(14) 不过是因为他认识一七○次车上的几个乘务员,同志们为了能借他这个关系把花圈放置在邮政车上才临时七手八脚地把他也推上了火车,来到北京。(张贤亮《灵与肉》)
2) 放在两个数量中间,表示单位较高的量之下附有单位较低的量,共1例:
(15) 上个月,齐东大学七十八岁的栗教授抱着他刚刚满月的儿子,去医院看望他一百○三岁的父亲栗老教授的消息你没有看到过?(莫言《蛙》)
3) “○”用来表示阿拉伯数字“0”,含义是“没有、无”,共计11例,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用例全部来自翻译作品。如:
(16) 脉搏微弱但规律,呼吸较不规律,血压一○○/七○。另外肩膀和臀部也都各中一枪,但这两处我知道怎么处理。(斯蒂格·拉森《直捣蜂窝的女孩》)
(17) 不过这不是新手能简单操作的枪。以前的左轮式重量只有四九○公克,而这则重达八五○公克。(村上春樹《1Q84》)
(三) 小结
通过考察我们发现,无论是在《人民日报》语料还是在文学类语料中,“表示数的空位”都是“○”最主要的用法,其中在具体年份中最常用,其次是在研究所、部队、工厂、房间等的编号中。在年份中用“零”的用例远远少于用“○”的情况,可见“一九九○年”和“一九九零年”都是规范出版物中的用法,但“一九九○年”更常用。而与阿拉伯数字“0”对应、连接不同等级的数、表示空缺的用例都极少,我们认为少量这类用例的出现与作者或编辑的数字使用习惯有关。
值得注意的是,在BCC语料库的网络类语料以及科技类语料中检索“○”时,显示的多是英文字母“O”、阿拉伯数字“0”以及图形圈或者乱码的情况,我们认为这与“○”在不同输入法之下的显示有关。我们对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以下简称“CCL语料库”)中“○”的使用也进行了考察。从语料来源上看,CCL语料库收录的是1994—2000年的《人民日报》,而BCC语料库收录的是2000—2017年的《人民日报》,因此理论上两个语料库的语料可以反映不同时间段“○”的使用情况。但检索时我们发现,CCL语料库中可以检索到的“○”的用例共50条,仅5例来自《人民日报》。我们认为,这并不能说明“○”的使用在近十年增加,而是与“○”在计算机识别时产生的问题有关。[5]“○”在计算机检索时出现的这两类问题说明,“○”收入辞书不仅存在归部和检索问题,在计算机的识别和检索上也存在问题,这是伴随辞书电子化产生的,需要从技术上进一步解决。
此外,“○”在表示年份的空位时用例最多,而这些用例全部为正式语体,如《人民日报》的新闻报道中,我们认为这与年份完整说法多用在较正式的场合有关。
六、 辞书的处理建议
(一) 我们对“○”的态度
王宁(2020)指出,“‘○是不是汉字”属于学理问题,“‘○收录辞书该如何处理”是辞书编撰问题。通过第二、三部分的讨论,我们发现,“○”是否应该收录辞书,与其是不是汉字有关,但并不是决定因素,因此对“○”持相同观点的学者,在辞书如何处理上,也存在差异。主张“○”是汉字的学者,在古代汉语中寻找到了一定的证据,结合实际使用情况,认为应将其作为汉字收入辞书,且单独出条。主张“○”不是汉字的学者,在“○”的处理上有两种建议:一种从实际使用出发主张放在“零”下作为附条,或者放在辞书后附的外来字符表中;一种则是反对辞书收录。尽管各家说法均有一定道理,但从语料考察的结果来看,我们认为“○”在现代汉语中已经大量使用,字音和字义明确,用法较为单一。辞书作为工具书,要反映语言实际,服务读者,因此我们同意舒宝璋(1991)、曹先擢(1992)、 郭龙生(2015)、杜翔(2020)的观点,主张从实际使用出发,将“○”作为汉字收入辞书并单独出条,这样的处理方式与国家出版的相关规定也是一致的。影响其进入辞书的主要是字形问题,可以做特殊处理,特别要注意电子辞书中的处理。此外,服务的读者对象不同,作为汉字收录时的注释和配例也应有所不同,我们以服务于母语是汉语中等文化程度读者的内向型词典和服务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的外向型词典为例,分别进行说明。
(二) “○”在内向型和外向型辞书中收录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
“○”作为汉字收录需要注意以下问题:
第一,拼音检字表和部首检字表应都收录“○”。归部上,考虑到中等文化程度读者及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对汉字的认知水平,建议归为“□部”,一画。
第二,词性上,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的词性对应,归为数词。
第三,释义要体现出三个方面:基本意义是“表示数的空位”;与“零”的关系是与“零”“表示数的空位”时意义相同;补充使用条件“在数码中多用”,且频率高于“零”。外向型辞书在释义时要注意用词、用句的简单易懂。
第四,配例上,内向型辞书可以只出搭配,建议将表示具体年份的用例放在前面,因为其在语料中最为常用;外向型辞书建议提供例句,例句要体现出使用场合,用于表示年份的用例要偏向书面语,表示其他编号的例子要尽量贴近学习者生活,如房间号、车次等。需要注意的是,无论是内向型还是外向型辞书,配例都要补足语境,不能仅仅提供数字,还要指出是哪种情景下的编号,且“○”用在末位和用在中间的情况都要出现。
第五,用法上,内向型辞书建议说明一定不能用“○”的情况,以及“○”和“零”的主要区别;外向型辞书建议补充更详细的“○”和“零”的辨析,明确归纳哪些情况两者都可以用,哪些情况只能用其中一个。
(三) 内向型词典和外向型词典建议内容
我们以词典为例,对内向型词典和外向型词典如何注释“○”以及在“零”下如何与“○”建立联系,提供一个参考。
1. 内向型词典
〇 líng 数 表示数的空位,同“零④”(多用于数码中):公元二○一○年|二○一次列车|七○三研究所。[注意]阿拉伯数字“0”在汉语中有“零”和“○”两种汉字书写形式,都可以表示数的空位,但“○”更常用。两者的区别是,“○”只用来表示数码空位,“零”还可以表示数量,如“三千零五十二人(3052人)”“下降到了零度(0度)”,财务文件中只能用“零”,不用“○”。
零líng 数 ④表示数的空位,在数码中多用“○”:二零一零年|三零二号房间。[注意]“零”与“○”的区别见“○”。
2. 外向型词典
〇 líng 数表示数字编号空的位置,同“零④”:公元二○一○年|三○一次列车|一○一号公路|七○三研究所|(部队)一五○师|他生于一九八○年。|政府二○○九年颁布了这项规定。|妈妈住的七○一医院是我们市最好的医院。[注意]阿拉伯数字“0”在汉语中有“零”和“○”两种汉字书写形式,在表示数字编号空的位置时,“零”和“○”都可以,但“○”更常用,如:
这份报告总結了我们二○/零一九(2019)年的工作。
他的房间是三○/零七(307)号。
“○”只用在数字编号中,因此不能单用。“零”还有其他含义,可以单用。以下情况,只能用“零”,不能用“○”:
① 表示细小不完整时,只能用“零”,不能用“○”。用于构成词,如“零件、零售、零花钱、零钱、零食、零星”;作为形容词用在句子里,如:
他零着存到银行里的钱,现在想一下子都取出来。
这些苹果,零买的价格比成箱买贵。
② 表示数量,放在两个数中间连接两个级别不同的数时,只能用“零”,不可以用“○”,如:
今天一共来了三千零五十二(3052)人。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来中国已经一年零三天了,也就是368天。
③ 表示没有数量时,只能用“零”, 不可以用“○”,如:
一减一等于零(1-1=0)。
我们公司第一次得了这个设计大奖,实现了零的突破。
④ 表示以某种标准确定事物大小的起点时,只能用“零”, 不可以用“○”,如:
今天已经下降到零度(0度)了,太冷了。
这个规定从零点起开始生效,你得等到第二天了。
⑤ 跟财务有关的数字,只能用“零”, 不可以用“○”,如:
支票上写着两千零七十八元整。
零 líng 数 ④表示数字编号空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更常用:二零一零年|五零七号医院|三零一房间[注意]“零”与“○”的区别见“○”。
附 注
[1]尽管曹先擢(1992)认为“○”的书写形态在汉语中是存在过的,但同时他也指出,从汉字发展史出发,曲线不易书写,因而书写更为方便的楷书没有“○”这样的形态结构,因此“○”确实带有“非我族类”的面孔,这也是“武则天造字说”中“○”未能流传下来的原因。
[2]《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本正文内容与1998年版完全相同,此处不再赘述。
[3]储泽祥(2020)指出,“多用于”属于括注用语,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用在释义后,补充说明风格色彩、区域行业以及情景功用。
[4]“数字”在该版的释义为“表示数目的文字。汉字的数字有小写大写两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等是小写,‘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等是大写”。我们推测这里应该对应的是1960年试印本中“数字”一词配置的表格,此表格在之后的版本中删去。
[5]据了解,CCL语料库中《人民日报》语料文本来自纸质报纸的计算机识别,BCC语料库中《人民日报》的语料文本则来自该报纸的电子版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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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辞典编纂研究中心 北京 100732)
(责任编辑 刘 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