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福州导游

刘文财

每次到福州，岳父岳母和小舅子夫妻都把我当成了客人热情款待。就拿说岳父母来说吧，他们各有忙活，岳母负责在家里备办好饭好菜，岳父则是当我的专职导游带我逛街看风景。

这次出公差到福州，公务结束时正值周末，我就趁这好机会到小舅子家住下。已是阳历十月底了，福州天气开始转冷。吃过早饭，岳母又“指令”岳父带我出门逛逛。

对福州，我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喜爱。最初时的向往只因为它是我们的省会。1983年，我第一次到福州。那时，堂哥国政在福州当兵，我在他那里暂住了三天。堂哥特意请假两天，带我到西湖、于山、鼓山、马尾几个著名的景点游览。那时候的福州虽然到处是低矮的木板房子，与我想象的繁华都市有很大距离，但在这里，我第一次目睹了和辛弃疾、戚继光、严复、船政学堂等相关的实物，感受到了这座城市深厚的文化底蕴，不由得喜欢起这座古老的城市来。堂哥的驻地在半山坡上，山下就是福州大学校园和大片农田菜地。第三天，堂哥不能带我游览了，我按照他的指点，在军营门口福州大学边搭上公交车经过杨桥路到西湖公园游览，回来时好奇地走进福州大学，在校道上溜达。没想到我就这样和福州、和福州大学结缘。二十九年后，这里由市郊变成了闹市区，福州大学校址已搬迁到闽侯大学城，我女儿成了这所学校的学生。由于女儿的学习成绩和学生工作有不错的表现，我被她所在的学院选聘为家长代表，从女儿大二开始每学年开学前到学校参加一次会议。这时，因为小舅子在福州工作、成家多年，岳父岳母来这里带孙子，我到福州有了很好的落脚点，每次到福州，必定住上一晚甚至是两晚，游览福州就成了我每次去必做的事，带我游览也就成了岳父的“固定节目”。

福州的大学城在郊外的闽侯，离市区有十多公里。乘公交车从小舅子家到大学城里的福州大学，大约要用一个半小时，中途至少需要转车一次。岳父在知道他外孙女考上福州大学的时候，就先乘公交车到大学里考察了一番，熟悉那里环境。当外孙女要去学校报到时，他自告奋勇陪同前往。后来，他有事没事就乘上公交车到那里走走，有时甚至带上我岳母一起去，虽然都没有见到外孙女，但他们却很乐意，也许这是岳父为给我们带路作准备吧。

我天生路盲，尽管已去过女儿学校一次，对来往路线却仍是如坠云里雾里，所以第二次要参加家长会时，我不免有些心虚。岳父担心我迷路，执意要带我前去。冒着高温挤上车，颠簸，下车，挤上另一辆车，持续颠簸，折腾了近两小时才到点下车，又顶着烈日步行到学生宿舍区，登上六楼，把我带到他外孙女宿舍。完成“任务”后，他独自返程了。他一边上公交车，一边催促我们赶快回宿舍免得晒太阳。公交车走了，他笑着向我们挥手的影像留在我脑海里……

岳父刚到福州带孙子时才六十岁出头，身体棒得很，走路大步流星，连续行走三四个小时都不在话下，和他一起上街，我常常被他甩开一大截。他平常一有空闲就出门游逛，近的地方步行，远的地方乘公交车，不几年时间就成了“福州通”，头脑里像是印着一张福州地图，特别是他居住的鼓楼区，哪一个小地方、哪一条小巷子，他都清清楚楚。他带我到住处附近闲逛的时候，总是抄近道，在小巷子中拐来拐去，一会儿工夫就穿过两三条街道，到了另一个地方。有了他这样的“活地图”同行，我只管放心，带着双脚和眼睛出门就行，既节约时间，又节省脚力。

我到福州多数是在夏季最炎热的时候，这样的气候就是坐在家里不开风扇空调都会流出汗来，出门走路更是热浪滚滚难熬异常。岳父总是穿着齐膝短裤、短袖T恤，手持蒲扇，走在我的前头引路，边走边向我介绍目的地可看的东西。身上汗流浃背，他毫不在乎。于山、乌山、屏山、三坊七巷、上下杭等是福州的文化名胜和地标。他知道我喜欢文化古迹，每次带我出门游览就必定是到这样的地方。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对文化类景点的兴趣大概只达到走马观花即可的程度，而这样的地方他都数不清去过多少次了，仍然是乐此不疲。我女儿要读大三的时候，他带我上于山，不巧戚公祠没开放，他一再感叹可惜，说是没有让我游览到全部景点，好像这个遗憾是由他考虑不周造成的。每次到一个点，我逗留的时间都是特别长，不但看实物、照片，还要看碑刻等文字介绍，他总是耐心地站在旁边陪伴我，偶尔找个地方坐下来默默地等待，从没有催赶。每当这时候，每当想起这情景，我心里就过意不去。

大约是五年前的八月底，岳父带我到福州文庙，看着看着，我被福州的丰富的文化史料迷住了，竟忘记了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他也没有催促我，就在入口处的石阶上坐着等我。大约四年前，他带我游览三坊七巷。在这个明清时期建筑大观园里，我沉迷追寻明清时代文化名人身影，醉心于汲取先贤智慧清泉，他耐心地把我从一个地点带到另一个地点，等到参观完最后一个地方林则徐纪念馆时又是到中午了，他已精疲力尽，但还说下午要带我去参观林则徐的出生地左营司去看看。左营司和我小舅子家北大路直线距离可能不足五百米，但如果按正常路线走就有一段路程了。那天下午，岳父带着我七拐八拐，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不一会儿就到那里。那个下午，我不仅看到了林则徐出生地的遗址复原、了解他的身世家况，还游览了附近的中山纪念堂。這两个文史景点规模很小，如果是随团旅游，肯定不可能纳入行程的。而我由于有了岳父当导游，游览的愿望想实现就马上实现了！省博物馆、美术馆也是我希望参观的地方，也就是在那一次，第二天，当我表露这个愿望时，他二话没说就带我去游览了。

可能是女儿要升大四的那一年，我在市区呆的时间只有一个下午，烈日炎炎，他带我参观镇海楼。爬到半山腰，我发现他气喘吁吁，体力大不如前，短袖上衣都湿透了。我劝他在树下乘凉等我，他却是执意要带我到山顶。烈日当空，“烧烤”得我们大汗淋漓，岳父领着我环绕楼基一周，又登上二楼，眺望四周风景，向我介绍远处景物。

想起二十多年来他和我岳母两位老人家一直关心我，而我作为晚辈却没有为他们做点什么，真是羞愧难当。

近二十年来，岳父数不清多少次带亲友游览福州。但他头脑里很清楚那些地方带我去过了，哪些地方还没有带我去。这次我到福州，岳父对我说，福州“三山”中的乌山他还没有带我去，正好遇上重阳节，重阳节是登高节，就到乌山游览游览吧。

我们从省物价局乘坐54路公交车，经过通湖路口、杨桥路口等五个站，到达著名的历史街区三坊七巷，在光禄坊站下车。岳父带着我来到丁字路口乌山正门这面坡的背面脚下上山。石阶边苔藓随处可见，看得出，不是熟门熟路的人是不会从这里上山的。他告诉我，我们从一边上山另一边下山就能看到乌山的全部风景。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煞费苦心的！不巧，半山上有个塌方正在施工维护挡住道路。岳父带着我从林间交叉道上左转右拐迂回而上，翻过山顶电视信号转播台，到达景区大门一面山坡。这是乌山景区的精华所在，不仅巨石嶙峋、古木参天，而且人文满目、书香弥漫，有众多和历史名人相关的景物，有众多历史名人题写的石刻，程师孟、陈襄、湛俞、曾巩、赵汝愚、朱熹等鼎鼎大名如雷灌耳。我陶醉在这些遗迹中，感应先贤们的真知灼见，心满意足，觉得不虚此行。

古城福州有着无穷的魅力，还有很多人文古迹等待着我探访。但愿岳父永远身强体健，将来我每次到福州，都会有岳父带路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