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罡
我画了一片玉米林,一片正在成长的玉米林,横不成排,竖不成行,而一条白闪闪的小河,就流淌在它们的中间。我通宵达旦,用尽力气,尽量不让每一片叶子显得雷同。
我画了背景,天空、远山和村庄,这些都不可缺少。我没有画树,那也是不可缺少的,我没画它们,是因为我不想让它们衬托出玉米林的矮小。我也没有画活跃在玉米林的那些生灵,那些麻雀、田鼠、兔子和蛇。
我是多想画一群蓝色的小精灵啊!看不见它们的形体,只看得见一缕若有若无的蓝色烟雾,它们的脑袋、身子和四肢,都以烟雾的形态呈现。起风的时候,它们就和玉米林一起喧哗、嘻闹。没人靠近得了它们,只有那个身形瘦弱的男孩,才可以和它们亲密无间。
我用心地画着那个男孩,画他在玉米林里钻进钻出。我知道他少人疼爱,因为他父母到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很多时候,他就将玉米林当做是自己的家。
玉米秆一天天长高了,茎粗叶大,跟着就出了穗儿。男孩也在成长,只不过速度缓慢。男孩并不嫉妒,他乐意玉米秆一天高过一天,那样可以让他瘦小的身子隐藏得更严实一些。男孩在所有人面前隐藏自己,唯独在玉米林的深处,在蓝色的小精灵面前,他才会赤身裸体。
天热了,男孩和小精灵一起追逐,嘻闹,从玉米林的这一头,穿梭到另一头。有时候,必然要越过那条不算宽敞的小河。这对于轻飘飘的小精灵们来说不是难事,对于男孩也不难,但需要脱光衣服,再一头扎入水中。男孩的水性很好,可是有一次,他在水里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沒有谁救得了他,那些轻飘飘的小精灵,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
一个小小的木盒,成了男孩的棺材,坟坑,就挖在玉米林的中间。落土的时候,男孩逃了出来,注重情义的小精灵,帮他穿上了蓝色的隐身衣。之后,他们看着围在坟堆前哭泣的人们,哈哈笑个不停。
一只喜鹊在草坪上散步
一只喜鹊在草坪上散步。因为草不是很深,我很轻易就发现了它,不过它并不怎么理会我,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来。毫无疑问,它知晓我的存在,不理会是因为对我很放心。也许在它认为,戴眼镜的都是一群无害动物。当然,不仅仅是戴眼镜的,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事物,对于喜鹊而言都是无害。
蛇是有害的,潜伏在草丛里,但都是很细小的那种,并不能将喜鹊怎么样;还有一些更加细小的虫子,既是蛇的美味,也是喜鹊的佳肴。现在是喜鹊进餐的时间,它低头啄食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农家院子里那些散养的鸡。跟鸡不一样的是,它一直默不作声。也许是因为它太寂寞了,要是有一个性伴侣,它肯定会叽喳个不停。很奇怪,今天的这只喜鹊,翅膀和喉咙全都成了摆舍。看样子,它并不急于寻找性伴侣,可说不定它刚刚得到了性满足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能说明它寡情绝义。
我不想打扰喜鹊,想咳嗽我也忍住了。我静静地观察着它,看着它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径,一直走到了草坪的尽头。一条水沟挡住了它,沟外是红砖砌成的围墙,不过这些对于喜鹊来说都不是障碍。它仰头朝上面看了看,有一排高高的水杉树,几只蝉在无休无止地鸣叫,对于喜鹊来说,它们不是很好的食物。其实这会儿喜鹊已经吃饱了,需要的是弄点水漱漱口。它低头看了一眼水沟,沟里的水又黑又臭,并不适合饮用。现在它从沟堤上跳下来了,我以为它会原路返回,结果它顺着沟沿走,越走越远,直到草丛完全遮掩住了它。我猜想,它是想到前面寻找干净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