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重案》:火光散去的余烬

黄雯靖

那些迷恋香港电影的老观众，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遥远记忆：黄昏散去的城市，华灯初上的巷口，录像厅挂出小黑板，粉笔歪歪斜斜写着片名，还不忘換个颜色，注明是“劲爆警匪片”。

【剧情简介】：香港重案组布网围剿国际毒枭，突然杀出一组蒙面悍匪“黑吃黑”，更冷血屠杀众警察。重案组督察张崇邦（甄子丹饰）亲睹战友被杀，深入追查发现，悍匪首领竟是昔日战友邱刚敖（谢霆锋饰）。原来邱刚敖也曾是警队“明日之星”，而将他推向罪恶深渊的人，正是张崇邦。宿命令二人再次纠缠，张崇邦如何了断一切恩怨……

那些迷恋香港电影的老观众，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遥远记忆：黄昏散去的城市，华灯初上的巷口，录像厅挂出小黑板，粉笔歪歪斜斜写着片名，还不忘换个颜色，注明是“劲爆警匪片”。

掀开门帘，斗室内烟雾弥漫，小银幕上，发哥、华仔、成龙驾驶着型号不一的豪车，从香港的大厦间飞出，满屏摩登光影，入耳枪响声声，子弹仿佛无穷无尽，像暴雨般在记忆中倾泻而下。

银幕前的人们，屏息凝神，心旌摇曳，心情随着警匪斗法忽上忽下，如过山车般刺激，最后随着一声爆炸，救护车、警车灯光闪烁，配着放松的音乐。英雄被搀扶坐在后座，偶尔还有甜吻点缀，直至此时，那些沸腾的荷尔蒙才缓缓平复。这是警匪片的特殊体验，也是魅力所在。

我相信，那些走进影院观看《怒火重案》的人，或多或少都怀旧，都带着如上的期盼。期盼重温旧梦，期盼一出好戏。

以双雄对决、正邪冲突为主题，辅以拳拳到肉的打斗及花样翻新的枪战爆炸——从《无间道》开始，港式警匪片已成香港电影界的金字招牌。怎么拍都不会出错，也就意味着出彩很难。《怒火重案》就处在这样一个境地：在被反复实验过的电影公式下，警匪片外壳犹在，但内里已然咀嚼不出新滋味了。

《怒火重案》的导演陈木胜，执导过《天若有情》《新警察故事》《扫毒》等经典港片，去年因病过世，留下一生道不尽的传奇。他的电影艺术蕴含暴力美学，各类反派形象令人印象深刻。但总体来说，陈木胜的电影有点“重武轻文”，感官刺激大于思想内核。

《怒火重案》也不例外。如果你就是喜欢火爆炸裂的动作片场景，那该片不会令你失望。电影中的“武”堪称教科书级别，每一幕都令人肾上腺素飙升。无论是飞车枪战，还是刺刀肉搏，都设计得精妙绝伦。

片中的警匪追车戏，车辆相撞，玻璃碴乱飞，人群如蚁四散。画面惊心动魄，配乐紧张刺激，多一分则拖沓，少一分则泄气。让人不禁感慨，香港动作片经数十年发展，早已独步天下。

片中正邪两名主角张崇邦和邱刚敖，分别由甄子丹和谢霆锋饰演。一位是功夫巨星，一位是拼命三郎，二人决战，一招一式间，仍可一窥港片巅峰时代的余韵。从街市枪战火拼，到废墟中生死搏杀，甄子丹赤手空拳，功夫又快又狠，丝毫看不出已经年逾六十，谢霆锋一把蝴蝶刀耍得极漂亮，必然也下了番功夫，香港电影人就算“揾食”也很拼。

《怒火重案》的镜头语言也尽显港式动作片美学，当年吴宇森的教堂白鸽堪称暴力美学先锋，《怒火重案》更上一层。最后的教堂搏杀，谢霆锋一身决绝，纵身自尽。天使雕像鲜血淋漓，疯魔的悍匪死在圣母怀里。镜头拉近时，想必观众会受巨大冲击。

不过镜头语言的华丽无法掩饰该片人物矛盾、剧本老套的弊病。

纵观近年香港警匪片，女性角色通常都只能成为男性叙事下的工具人。港剧中所有的嫂子都是千人一面，温柔贤淑，善解人意，最后一定身陷危机，男主拼命营救。《怒火重案》中秦岚演的妻子一出现，观众就能猜到她的主要作用。果然她的第二次出现就是被反派劫持，装上炸弹，男主通过营救她展现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一面。真是好猜，人人都可以当港片编剧。

张崇邦作为该片的正义化身，矛盾重重。影片开头，他拒绝警界高层和富商的权钱交易，是为了立住宁折不弯的人设。在法庭上作证的戏，处理得仍然分裂。一方面是坚持原则不说谎，做实邱刚敖刑讯逼供致罪犯死亡的事实，一方面却对警界高层胁迫邱刚敖只字不提。

后面为救妻子向飞虎队开枪也是匪夷所思，编剧为了自圆其说，让张崇邦的性格左右摇摆，他的正义看起来不仅冰冷，而且虚假。

电影过度的英雄主义也是一大问题。张崇邦单枪匹马深入毒枭老巢，还能全身而退，虽然有二三同事协助，但毒枭马仔数十，且机枪手、枪样样不缺，武侠片尚有“双拳难敌四手”的说法，热兵器时代这样的剧情就太假了吧！

《怒火重案》的种种缺点，都在于导演的“偏科”。文戏武戏化，武戏夸张化。警察调查线索，基本是往嫌疑人身上猛砸拳头，令人分不清谁是警、谁是匪。所有的剧情冲突都为动作戏让路，没有矛盾也要创造矛盾，没有火药味就天外飞仙来点燃火药。隔几分钟就来一场硬核动作戏，犹如红烧肉吃到腻，看得人腻烦。

最近几年，港式警匪片成了内地院线的必上菜，例如《窃听风云》《扫毒》《拆弹专家》等。香港电影人找到了警匪片的最佳公式，连主角也是几个中年男演员不同的排列组合，多少让观众感到审美疲劳。

陈旧的内核加上不变的面孔，港片情怀已经不再为标准答案买单。时代风云变幻，爆炸声后，我们也该迎来新的江湖了。

（编辑 谢云凤 286112636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