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经济史视野下的民国青海烟草史研究

2021-09-16 01:44刘煜泽
关键词:西宁青海烟草

刘煜泽

(南开大学,天津300350)

烟草原产于美洲,于明末传入中国,并对中国经济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这是中国史研究之中不能忽视的一个问题。兹就青海而言,虽地处青藏高原,但青海东部农业区的西宁、乐都等地皆有种植烟草,并有一定规模的烟草加工业,所产烟草主要供应省内需求。民国时期内地烟草大量输入青海,并经青海转销西藏,英属印度纸烟亦有通过西藏转销青海。烟草对青海各族人民社会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研究烟草史有较为重要的意义,但由于史料极度零散,目前学界尚没有对青海烟草史的研究。有鉴于此,本文将使用民国时期的调查资料、报刊、游记等史料,基于社会经济史的视野,对民国时期青海烟草史进行研究,具体研究内容主要包括:民国时期青海烟草业的发展,民国时期青海烟草流通问题,烟草对民国时期青海各族人民社会生活的影响。

一、民国时期青海烟草业的发展

烟草为美洲作物,新航路开辟之后,约于16世纪中叶前,由西方人带入东南亚,最迟于明嘉靖年间自东南亚传入中国华南地区,广西合浦(明属广东)曾出土中国最早的烟斗,同一瓷窑的压槌刻有“嘉靖二十八年(1549 年)四月二十四日造”字样。[1]继而烟草最迟于明万历年间自东南亚扩种于华南地区,明末姚旅《露书》有载:“吕宋国出一草,曰淡巴菰①……有人携漳州种之。”[2]随后,烟草亦有自东南亚经日本传入朝鲜,继而传入中国,经俄国及中亚传入中国北部的记载。

烟草入华后,于中国迅速传播,“渐传至九边”[3]。清顺治年间,陕西富平已传种烟草,“富平人先种焉”[4]。清乾隆年间,烟草又于甘肃广泛扩种。青海地处青藏高原,大部分地区不适合发展农业,《西北地理》即称青海全境土壤硗确,人口稀疏,缺乏农产物,而青海湖沿岸一带,尚有适合发展农业地区。[5]青海东部农业区,清朝中期已可能自甘肃传种烟草,而未发现史料记载。青海最早种植烟草的记载出自《(光绪)丹噶尔厅志》,其有载“水烟叶产于郡城”[6],这表明在清代西宁已有种烟。

民国时期,青海烟草种植业亦继续发展,根据1933 年的《青海农业概况》,烟草为青海除粮豆及油菜而外的主要农产物之一。[7]烟草主要种植于青海东部农业区,具体包括西宁、乐都、贵德等地。1938年周振鹤的《青海》中有对青海各县主要农产品调查,显示西宁有种植烟叶。[8]据1942年的《青海省农业调查》,贵德亦有种植烟草,种植面积为44 亩,种植烟草耕地占贵德县耕地面积的0.06%,占青海全省的0.01%,烟草年产额1756斤,亩产39.9斤。[9]此外,不论是《青海》亦或《青海省农业调查》,都未显示除西宁及贵德外其他地区有种植烟草,这说明烟草于青海可能并非连年常产。

又据1946年日本调查资料《新修中国省别全志》,除西宁有种烟外,乐都亦为重要烟草产地,“烟叶产额不多,主要为省城附近及乐都县有栽培,特别是乐都县所产,以品质佳良著称。”[10]民国时期烟草亦有在青海推广,《新修中国省别全志》亦有载共和县有试种烟草。[11]此外,除青海东部农业区,烟草于青海其他地区亦有种植,据周振鹤的《青海》,柴达木一带,亦有种烟。[12]而根据当地环境条件,烟草产量应不佳。

表1 民国后期青海历年烟草种植面积及产量②

烟草需经过一定程度加工而使用,根据周振鹤《青海》,青海烟草类工业有黄烟及条烟加工,黄烟归类为嗜好品,“烟叶及杂物成粉末、和以姜黄等。成一寸见方之块、包成长形纸封出售”;而条烟则“将烟叶切成细丝,不加颜色,制长方形大块,为最佳者,色为绿色,与兰州水烟同,”亦为嗜好品,但“质良较为考究”。[13]

清代青海丹噶尔、西宁及碾伯皆有出现烟草加工业,并主要面向青海市场,《(光绪)丹噶尔厅志》有载,当地自西宁输入烟草,“运至本境,制成后售于蒙番及本境吸食。”[14]西宁及碾伯亦存在烟草加工业,并向丹噶尔输入水烟,“水烟每年约十余万斤,本境制造者十之三,由宁郡碾伯各处运来者十之七,皆售于蒙番,本境吸食者仅什一而已。”[15]

民国时期青海烟草加工业亦有一定规模,青海烟草加工业仍主要位于青海省东部,据周振鹤《青海》,湟中一带烟草,“取叶制成有棉烟、条烟、黄烟。”[16]西宁有种植烟草,亦为重要烟草加工业地区。据1934年的《到青海去》,西宁的条烟年产量为1500斤,单价2角。[17]又据1935年的《中国经济年鉴续篇》,西宁有5 家水旱烟从业商户,资本额为4500元,出品细丝烟,每年产量101200斤,单位售价0.4元。[18]

除西宁外,乐都烟草加工业亦较发达,1936年《西北农业考察》有载:“乐都旧称碾伯,该处所产烟草,制为旱烟,运销番地,俗称为碾伯烟。”[19]乐都所加工烟草的烟房有一定数量,1936 年周觉生《青海》有载:“乐都县产制,多销于蒙藏人民,该处有烟房十余家,但均作农家副业。”[20]《青海省人文地理志》载“乐都湟水两岸各乡村多有烟房,烟叶为本县所产,制造黄烟丝烟。”[21]关于乐都加工烟草产量,据《到青海去》,每年产量400 担,价值8790 元。[22]又据《西北随轺记》,乐都“仅有烟草一种……近因税捐过重,亦渐趋衰落矣。”[23]此外,据《到青海去》,共和县的手工业产品亦有烟草类,每年产一千余斤,每斤五角,由回族及汉族人民经营,“蒙番不知种制之法,始于新移来的回汉农民。”[24]

二、民国时期青海烟草市场的发展

烟草作为民国时期青海的重要商品之一,如西宁西南的鲁撒镇,交易商品就有烟料,为藏民主要买入商品之一。[25]除传统烟草制品,近代纸烟亦有在青海盛行,通过税收资料可反映青海市场中流通的烟草。民国初期,西宁就有黄麻烟捐税,每担库平银三两。[26]据1943 年档案资料,青海省政府有于玉树藏族自治州(以下简称玉树)私自对过境货物征收税捐,纸烟及鼻烟皆每驮抽尕洋四元五角。[27]据《甘青藏边区考察记》玉树纸烟烟税税额为四元。[28]湟源纸烟税收年可达一百元。[29]

兹就烟草流通具体情形而言,据周觉生的《青海》,纸烟、黄烟、卷烟及鼻烟等,均为青海各县倾销的商品。[30]兹就具体地区而言,青海东部地区多有输入,据《到青海去》,贵德县的输入商品有纸烟、黄烟、叶卷烟及鼻烟等。[31]据《甘青藏边区考察记》,湟源县年输入黄烟为40担,每担50元。[32]青海南部的玉树亦作为重要的烟草市场。据1939年李君式金的调查,该年玉树输入贸易数值293000元,烟为大宗之一。[33]据1941年的《青海玉树囊谦称多三县调查报告书》,三县输入商品之中,纸烟 5 担,每担 240 斤,总值 4500 元,黄烟 15担,总值1800 元。[34]1947 年的《甘青藏边区考察记》有对该年3月开始的玉树烟草贸易统计,输入纸烟 450 条,单位平均价格 4 元,总价 1800 元,输入鼻烟8600把,单价0.05元,总价430元。[35]

青海东部地区所产烟草运销青海各地,周振鹤《青海》载“烟丝大都来自西宁、乐都。”[36]据《西北行》载,都兰的外来汉族及回族商人,皆来自西宁、湟源一带,夏季携带烟草等商品,往各帐贩卖。[37]《甘青藏边区考察记》亦称湟源不出产烟叶,本地烟自碾伯运来,有烟行三家。[38]青海东部农业区所产烟草,除输入省内各地,亦有向东输入甘肃。据《新修中国省别全志》,青海烟草以乐都产额较多,品质佳良,供给省内各地,对外亦有供给甘肃。[39]《青海省人文地理志》亦有载:“烟草为乐都特产,共和县亦有出产,运销于全省及甘肃。”[40]

青海产烟不多,自而需外部供应,兹就传统烟草制品而言,青海烟草的重要来源为内地,临近的甘肃及四川,自清代开始,皆为中国重要的烟草产地,有发达的烟草种植业及加工业。据《新修中国省别全志》,汉族商人数人或数十人组团,携带烟草等商品进入青海而交换毛皮等商品。[41]据《到青海去》,都兰的商人概由内地而来,商品多有烟草,向各处发卖。[42]又据中华西北协会的《青海》,青海南部玉树结古为青海至西康要路,成为青海商业繁盛地区,由内地每年输入青海的商品,烟草向为大宗。[43]传统烟草制品亦有来自西方,但数量应甚微,据《西北行》,“烟之品类极繁,往时满蒙贵族所嗅之烟,有所谓大金花者,出荷兰国制,一两之费,或数百金。此地人民所用则土产耳。”[44]

兹就内地输入青海烟草具体的产地市场而言,其相邻的甘肃甚为重要。甘肃自清代开始即为中国重要产烟地区,所产兰州水烟甚为著名,“水烟真者出兰州五泉山”,[45]民国时期虽有衰落,依旧为出产大宗,“综全省输出之货,大宗惟皮毛,次水烟……”[46]清代甘肃水烟已有销青海,《(光绪)丹噶尔厅志》有载:“更有运兰省棉叶及小包各烟,售于本境者,其数不多,每斤水烟以一钱,共计银一万两。”[47]据1944 年的《甘肃之工业》,青海为兰州水烟重要的销地市场,可使用骡马及胶皮轮车,沿甘青公路,运输到西宁,再分销青海全省。[48]《甘肃省乡土志》亦载,永靖年产水烟三十七万斤,有直接向青海输出一部分。[49]

除甘肃之外,青海亦与四川毗邻,四川亦为中国产烟大省,成都平原烟草业尤为繁荣。清代已是“蜀多业烟”。[50]民国时期,四川烟草产量一度为全国最高。[51]川烟主要输入毗邻的青海东南地区,据1943 年的《玉树之贸易》,“玉树输入品,以川茶、布匹、氆氇、鼻烟……为大宗”,鼻烟自四川输入,年平均输入量160驮,单位价格100元,年平均输入价格16元。[52]

青海亦有向西藏输出烟草,烟草应主要来自内地,亦可能有少数产自本省。早在清朝末年,已有西藏商人自青海购回烟草的记载。1907 年,英国人希尔兹于青海视察,作《西宁府以及边远地区的巡视考察报告》,其中有西藏商人自湟源往西藏购回烟草的记载,“通常,西藏商队回去时,常要装载茶叶、烟草和其他商品。”[53]民国时期,据1930 年的《西康之实况》记载,西康从青海输入品就有烟草类。[54]据1936 年青藏贸易的档案记载,青海每年运往西藏的商品有水烟。[55]此外,1936 年湟源设立青藏贸易公司之后,湟源商铺不得私自接待藏商,由青运藏的包括水烟在内的货物由该公司采办。[56]除西藏之外,内蒙阿拉善旗的喇嘛喜欢吸鼻烟,“烟系一种粉末香料,以购自西藏青海者为佳”[57]。

除传统烟草制品,纸烟值得注意。民国时期青海主要使用传统烟草制品,随着清末纸烟于中国逐渐流行,青海亦开始流行纸烟。根据1937年的《陇蜀之游》,西宁僧侣家墙上就贴有香烟公司广告。[58]《西北行》中,作者林鹏侠至湟源,为西北民众相拥,随后“余以香烟一罐分赠之,并善言遣之去。群得烟喜甚,复赞余和蔼,行礼后,始相雀跃出门。”[59]这些史料皆可以反映,纸烟于青海有一定的流行。

根据周振鹤的《青海》,“纸烟仅行于青海东部”。[60]西宁有流通纸烟,据物价调查资料,1941年6-10月,西宁有零售小粉包香烟,每盒十支,价格稳定为2元。[61]青海不产纸烟,其纸烟全赖外部输入,一则来自内地,一则来自英属印度。随着纸烟的流行,自清末开始,内地纸烟业开始发展,外贸企业有英美烟草公司,甘肃等省亦有手工纸烟。首先兹就内地各省所产纸烟而言,据《甘肃之工业》记载,兰州成立有华陇烟草工厂,所生产纸烟百分之七十行销青海西宁及宁夏武威。[62]据《青海旅行记》记载,玉树自川边打箭炉而来的商品有卷烟及纸烟。[63]

英美烟草公司为民国时期中国重要的烟草企业,所产纸烟,亦为青海纸烟重要来源。《西北视察记》中,作者陈赓雅由兰州赴西宁途中,恰逢英美烟草公司职员一行六人,自兰州往西宁运销纸烟,轿窝有五,马驮达十余。英美烟草公司职员其中有二英国人,巴克凯及狄布敦,分别为皇室旅长之子及大资本家,分别担任天津及张家口分公司经理,长途跋涉而于青海推销纸烟,可见青海市场亦被英美烟草公司所重视。[64]在1933年青海的烟税资料中,亦有青海地方军队购买英美烟草公司纸烟的记载,“贵师向本埠英美烟公司购就哈德门牌卷烟共四十箱,以备兵士吸用,请发免税运照,以便起运。”[65]又据1936 年调查资料,英美烟草公司“哈德门”牌纸烟在青海的农村地区最为畅销,市场份额高达84.6%,福新烟草公司的金字塔牌及其他纸烟仅各占7.7%。[66]

民国时期青海所消费纸烟,亦有来自英属印度,经西藏输入青海。西藏不产纸烟,英国首先对印度殖民侵略,继而不断发动侵略西藏的战争,签订不平等条约,又于边境修路。英属印度的纸烟随之不断输入西藏,民国中期的《西藏史地大纲》有载:“惟自英国输入纸烟后,上中阶级多改吸纸烟,每年所费,不下万元。”[67]英属印度输入西藏烟草,有转销青海,据《青海旅行记》,玉树有输入蜡纸烟,为英国货,经西藏转运而来。[68]日本史料《新修中国省别全志》亦称玉树有自英属印度输入纸烟。[69]

三、烟草与民国时期青海各族人民的社会生活

烟草的传入,对青海各族人民的社会生活带来了巨大影响。首先,烟草全株都含烟碱,烟碱有兴奋呼吸系统与循环系统作用,有行气止痛、燥湿、消肿、解毒杀虫等药效。[70]自烟草传入中国开始,其就被认为有各种药用价值,以解寒避瘴为其主要作用,“始自闽人吸以祛瘴,向后北人籍以辟寒”[71]。兹就青海而言,烟草亦被当做药物,青海地处青藏高原,非本土人进入则易产生高原反应,而民国时期烟草在青海被认为可治疗高原反应。高原反应在民国青海一般被称作“瘴气”,周觉生的《青海》即载烟草的功效有“亦可爬山吸避瘴气”。[72]《都兰县风土概况调查记》亦载烟草“可避瘴气”。[73]《西北考察记(青海篇)》中,作者马鹤天因高原反应而卧床,而“据云吸纸烟可除瘴气,多劝余出门时,吸一支纸烟,余因从未吸过,终未试也”。[74]

民国时期多位内地至青海旅行者的游记,亦可证明当时烟草被认为是治疗高原反应的特别物品,为进入青海的必须品之一,不带烟草则会危及生命。1932年的《马騄玉树旅行日记》有载:“至瘴气山,以是山瘴气甚大,故名,行人至此不预带烟草药品等类,往往危及生命”。[75]林鹏侠的《西北行》亦有载:“烟酒葱蒜,为旅行不可少之物。盖地处高寒,深山穷谷多瘴气,非土生者触之必病:轻者口鼻流血,周身发热,重者或即时七孔流血而死。故旅行者多饮酒吸烟,以预防毒气之来袭。吾国吸旱烟之俗,闻系由蒙、番传来。此行各带纸烟甚多”。[76]

除了作为药物,烟草实则为一种嗜好品,作为嗜好品的烟草,于青海甚为流行,兹就各地域而言,烟草于青海各地皆作为重要的嗜好品,如《到青海去》称乐都县“老幼居民,对烟草大烟,颇喜吸食”。[77]《互助县风土调查记》亦称互助县人民嗜好“只有烟酒”。[78]兹就各民族而言,不同民族人民对于烟草的使用有所区别,总体上“汉土番均嗜烟酒,回民反是”。[79]分而详细论述,汉族人民甚流行吸烟,以使用水旱烟为主,《最近之青海》就载青海汉族人民“吸旱烟者十之八九”。[80]根据多方史料,民国时期青海各地汉族人民喜欢吸食水旱烟,据《到青海去》,化隆“汉民嗜水烟旱烟者,十居八九”,[81]西宁“汉民喜饮酒、吸烟,吸水、旱烟者十居八九”,[82]大通“汉人爱吸烟”。[83]回族人民一般不吸烟,《最近之青海》载回族人民“烟酒一概不用”,[84]而青海各地的回族人民一般亦是禁烟,大通“回民因宗教禁制不敢饮酒吸烟”,[85]亹源回族人民亦禁吸烟。[86]此外,《到青海去》称化隆回族人民“嗜烟酒者绝少”。[87]又据《青海一瞥》,回族之中“汉回”可分“老教”及“新教”二种,“老教之男女老幼皆吸旱烟”。[88]

除汉族及回族人民之外,烟草在以蒙古族及藏族为主的其他少数民族人民之中,亦是甚为流行的嗜好品,为生活必需品之一,共和县的少数民族人民就“爱吸烟”。[89]各种烟草制品之中,鼻烟最为重要,贵德少数民族人民“惟吸鼻烟”。[90]其他烟草制品亦有使用,1937 年报纸《星华》有刊文称“青海番民及喇嘛皆有吸鼻烟的嗜好,否则也吸旱烟”。[91]据《到青海去》,化隆“番民喜吸皮(鼻)烟旱烟”。[92]周振鹤的《青海》亦对各族人民嗜烟情形有详细描述:“烟有鼻烟水烟之别。土职、喇嘛皆有吸鼻烟之嗜好……其不吸鼻烟之男子,皆备有长杆旱烟管,管附绣花烟袋,常吸不离口,柴达木北部一带之蒙妇,亦吸旱烟,为青海内部蒙藏诸族之例外者也”。[93]

分而述之,首先兹就蒙古族人民而言,最喜欢吸食的烟草制品为鼻烟,《西北行》载“蒙番皆喜嗅鼻烟,每人身带烟瓶,暇时即嗅”。[94]此外,亦有吸食其他烟草,《最近之青海》载蒙古族人民“好喝酒,吸黄烟、鼻烟”。[95]《青海蒙人的社会状况》亦称“蒙古人无论男女老幼,爱吸的烟,可分鼻烟和烟叶两种”。[96]此外,1941 年的《青海蒙古之家庭经济概况》对蒙古族人民烟草消费有过统计,就一般中小资产阶级蒙古族家庭而言,纯农区无烟草支出统计,而半农牧区家庭每年总支出1302 元,包括每年12把鼻烟在内的烟草支出约为12元;纯牧区家庭每年总支出2225元,每年烟草支出达到约18 元。[97]对于藏族人民而言,亦与蒙古族人民相似,鼻烟为首要烟草产品,亦吸食其他烟草,《最近之青海》载藏族人民“好饮酒、吸鼻烟”。[98]《西北视察记》亦有“藏民嗜好,无论男女老少,喇嘛僧侣,无不嗜烟酒。烟如鼻烟、旱烟、水烟,都通行各地,纸烟浸亦流行”。[99]

兹就鼻烟亦需进一步讨论,高原地带少数民族人民喜欢吸食鼻烟,究其原因,一方面由于烟草当时被认为的药效,前文已述民国时期烟草被认为有治疗高原反应等药效。另一方面,按照《鼻烟壶史话》的研究,蒙藏等民族人民基本上为游牧和渔猎生活,生活场所一般为马背上、野外及帐篷之中,在马背上不可能使用烟筒抽烟,这种野外流动的生活方式导致吸食鼻烟的习俗。[100]青海鼻烟有独特的制作方法,《西北行》有载:“其制法,以烟叶渗以牛羊乳入坛,上复以油,旬余日,取出曝干,碾细为粉,置瓶中以指撮之,填鼻而嗅”。鼻烟的刺激精神的作用较为强烈,“其性燥烈,常人闻之必伤脑,以致晕绝。土人则晏如也”。[101]鼻烟的吸食,亦会产生副作用,《西北考察记》有载:“蒙藏人民爱吸鼻烟,结果鼻孔干燥,而起干性鼻炎,且气管以进入不洁烟末,致诱起头痛眩晕之症,亦有以长期吸烟而致鼻孔倾斜。”[102]

吸食鼻烟成为蒙藏人民日常生活之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日常闲暇重要事项即为吸食鼻烟,《西北视察记》载藏族男性完成分内事之后,“仅久坐灶旁,喝茶、闲话及吸鼻烟”。[103]都兰的蒙藏男子“除缝衣、守户、嗅鼻烟、谈天外,几无所事”。[104]鼻烟吸食频率高,《到青海去》载都兰县的蒙古族及藏族人民,“男子嗜吸鼻烟,与人座谈时,一小时内嗅至十余次”。[105]《都兰县风土概况调查记》载“常人嗅之或伤脑以至于晕,蒙、藏人则夹以两指仰鼻而嗅之,无碍之。常见与客坐,一小时嗅或数次,犹平原人之嗅烟草也。”[106]吸食量亦极大,《青海风土记》亦载“闲暇的时候拿出吸吸,每次吸的分重量,约有五分重,日非数两,绝不过瘾。”[107]

此外,不仅鼻烟作为青海的重要烟草制品,盛放鼻烟的鼻烟壶亦值得讨论,鼻烟壶的制作精美,为生活之中重要物品,1937 年报纸《星华》刊文称“他们每人准备着一个鼻烟壶,是用牛角做的,再依据各人身份地位,而加以装饰,宝石珊瑚,美玉明珠,随己之力量与所好而定,并以氆氇(西藏的布)为囊盛之。”[108]除牛角所制鼻烟壶,《西北行》亦载“其所佩瓶壶,均极华美,多以珍贵之晶玉珀瑙,或磁料为之。雕琢之技术穷工极巧,价值甚昂,爱如拱璧。”[109]

对于蒙藏人民而言,鼻烟壶有一定重要性,同佛像、宝刀及良马并称为“随身四宝”。[110]《都兰县风土概况调查记》载少数民族人民“而于鼻烟瓶尤为宝贵……行坐不离身”。[111]鼻烟壶被随身携带,《玉树县志稿》载少数民族男子随身即配有燧及鼻烟袋。[112]不仅对于男性,《青海风土记》载妇女亦有携带牛角所制鼻烟壶。[113]此外,青海少数民族有产生互换鼻烟壶的见面礼节,《西北行》载少数民族人民“习俗相见时,必互换烟壶以为敬意。”[114]1937年报纸《星华》有刊文称“朋友亲戚相遇,互相以鼻烟致敬。”[115]

结 语

烟草为美洲作物,新航路开辟之后于明末时期自东南亚传入中国华南地区。清代青海西宁已有种烟的记载,民国时期,青海烟草种植业亦继续发展,烟草产出不多,主要种植于青海东部农业区,具体则包括西宁、乐都、贵德等地。清代青海丹噶尔、西宁及碾伯皆有出现烟草加工业,并主要面向青海市场,民国时期青海水烟业亦有一定规模,仍主要位于青海省东部西宁、乐都等地。青海所产烟草主要供应青海省内需求。

青海所产烟草数量有限,无法满足消费需求,自而需外部供应。烟草作为民国时期青海的重要商品之一,各种烟草制品皆有流通。兹就传统烟草制品而言,重要来源地为内地,青海临近的甘肃及四川,皆有发达的烟草种植业及加工业,所产烟草皆有销青海。青海亦有向西藏输出烟草,烟草应主要来自内地,亦可能有少数产自本省。民国时期青海人民亦开始流行吸食纸烟,全赖外部输入,一则来自内地,自甘肃及四川输入,大宗为英美烟草公司产品,一则来自英属印度,经西藏输入青海。

烟草的传入,给青海各族人民的社会生活带来了巨大影响。除被认为可治疗高原反应,烟草于青海各地皆作为重要的嗜好品。兹就各民族而言,不同民族人民对于烟草的使用有所区别,汉族人民喜欢吸食水、旱烟,回族人民则一般不吸烟,烟草在以蒙古族及藏族为主的其他少数民族人民之中,亦是甚为流行的嗜好品,为生活必需品之一。各种烟草制品之中,鼻烟最为重要,其他烟草制品亦有使用。

注释:

①淡巴菰:早期烟草名称,明清时期烟草名称繁多,除淡巴菰之外,尚有丹白桂,烟酒(仅指烟草),金丝草,蔫,醺,薰,菼,相思草,忘忧草,返魂草,芬草,等等。

②1931-1935 年数据来自《财政部四川烟叶示范场对于我国烟草事业所负之使命》,《烟草通讯》1942 年第1 卷第2-4 期;1935 年及1936 年数据来自《历年我国各省烟叶面积统计(民国二十二年至三十五年)》《历年我国各省烟叶产量统计(民国廿二年至三十五年)》,《中农月刊》1947年第8卷第7期;1937-1947年数据来自行政院新闻局编:《烟草产销》,行政院新闻局,1948 年,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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