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徐祖妹

老屋，就像留在生命和记忆中的标签。

“轰隆隆……”随着一声巨响，一幢老屋应声倒下，又是一个拆旧建新的场面。

眼前的情景，让我不禁想起了我的童年时代。那时，我家住在一幢具有上百年历史的老屋里。老屋有三个天井，里面住着七八户人家，我家五口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

老屋，土墙青瓦、杉木门窗，因年久失修，已破败不堪。夏天，遇到暴雨，房顶就会漏雨，不得不放脸盆接雨水，“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屋里回荡。冬天，凛冽的寒风从窗缝中钻进来，屋子如同冰窖一样寒冷……

條件虽苦，但是日子却过得很甜。童年的我和小伙伴们时常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地在老屋内追打玩耍。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母亲也总喜欢在傍晚带着我坐到弄堂里纳凉，看南瓜花在夜色下静静地开放，听虫鸣此起彼伏地在四周响起;若是有月亮的时候，母亲还给我们讲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的故事……

年复一年，我到了上学年龄，离开了老屋，后来又在外地参加了工作。于是，母亲每逢过年都会打电话叮嘱我：“记得过年早点回家。”记忆里，每次回家，她总是老早就站在老屋门前出神地望着远方，像是守候一年最美好的日子。邻居从母亲旁边经过时，往往会忍不住说一声：“今天女儿回家啊！”这时，母亲总会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十分高兴地说：“是哟！是哟！别忘了有空来我家吃饭！”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城市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城市的“高度”一次次被刷新。恍惚间，母亲好像也随着老屋变老了，腰身不再挺拔，步履越来越蹒跚，眼神没有了往日的光华，电话里的唠叨也是反反复复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那些旧时光。

于此，我把她接到城里住。

告别破旧潮湿的老屋，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母亲却常念叨在老屋时的生活。那时，大家都喜欢在弄堂里乘凉、聊天、下棋、打牌。谁家有困难，只要说一声，左邻右舍马上就会赶过去帮忙。今天这家小孩病了，隔壁阿婆代为照料;明天哪家包了粽子，挨家挨户送上几个。日子，即使过得非常清贫，也活得有滋味、有情调。

有人说，高楼大厦是城市的“肉体”，百年老屋就是城市的“灵魂”。

如果城市建设“千人一面”，原本老屋邻里之间融洽和谐的关系，因冰冷的钢筋混凝土的耸立而瓦解，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一座没有文化底蕴的城市，无论多么繁华，也只是一座钢筋水泥牢笼。

前不久，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家乡启动了古城文化复兴工程，修复老屋，复兴文化。曾经断壁残垣、斑驳不堪的老屋，将在“修旧如旧”下重获新生。

母亲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停地念叨：“好啊！太好了！老屋，多少钱都不卖。我哪里都不想去。等老屋修好了，我就搬回去住。”

我理解母亲的心情，有空就陪她回老家转转，陪她一起看看老屋、老院、老街，陪她回忆那逝去的美好时光……

老屋的命运，由“拆”到“修”一字之差，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这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与时俱进地提出城市建设要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每一座有“灵魂”的城市，需装得下高楼大厦，也容得下百年老屋。能随处可见“高大上”的商业卖场，也能在老屋的街上看到“接地气”的小商小贩。因为，老屋是斩不断的乡愁。

老屋，是记忆的载体，是灵魂的归宿，是城市永远不该消失的一道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