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瑜 [西北师范大学,西安 730070]
1922 年,诗人艾略特发表了著名的《荒原》——一首以隐喻复杂、晦涩难解而开现代派诗歌风气的长诗。艾略特撰写该作品时,引用三十六个作家,五十六部作品以及六种语言。整部作品由繁多庞大,几乎是万花筒式的意象叠加穿插而构成,这些意象包括神话、宗教、祭仪、经文、历史故事以及种种古典作品的文献掌故,它们构成了一个整体,并以断章式的戏剧场面铺陈开来。
事实上,由于作者自身在写作时精神状态的不稳定,这首长诗的多义性形成了作者和读者双向的猜谜游戏,很长一段时间里,阅读这首诗和谈论分析它成了众多学者的“时髦的头脑竞技”。正是因为多重的谜面和谜底,所以尽管并非作者的初衷和刻意所为,该诗更大程度上拥有了丰富的可阐释性和包容性。尽管发表之后,大多数的评论者皆从文明或者说人类自身命运的角度出发,试图通过《荒原》的最后一章,即《雷霆的话》寻找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人类命运的走向和拯救人类出逃“荒原”的方法,而这种方法的寻找又不可规避地会谈及宗教的解脱之道。然而如果回顾作者自身对于该诗歌的评价——“发泄了些我自己……对生活的私愤”,则可发现另外一个更加隐秘和内向性的“荒原”,在这里所探索的困惑,并不涉及整个人类命运的宏大叙事,而是更加幽微和难以启齿的个人生活——是诗人自身心灵的歌哭。
如果采用Leslie Fiedler 于《美国小说中的爱与死》所划分的 lily 和rose 女性象征代码,即纯净高洁之百合和艳丽多刺之玫瑰分析艾略特诗歌中的女性形象,未免过于生搬硬套,且全然限制了女性形象之可能。但笔者认为,至少某种程度上而言,可以采用这种粗略的分类方式,划分艾略特笔下的女性。
如果将时间范围限定在《荒原》以及《荒原》发表之前的早期作品中,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女性,其区别划分是如此鲜明。在艾略特笔下,女性大多数是丑陋的、淫乱的、危险的、庸俗的,且拥有对于男性而言后果可怕的魅力。这种丑陋除了对于女性的修饰词以外,更多反映在了女性作为“意象”出现的环境当中以及两性关系的描述上。
即使先不表《荒原》第二章中三个片段式的女性剪影以及《荒原》第三章中“满脸粉刺的”小房地产经纪人的办事员和打字员令人尴尬无措的交媾场面,艾略特其他的作品中也能佐证和反映出他对于女性的态度——这种态度用庞德的话来说可以浓缩定义为“艾略特的厌女症”。
在《大风狂想曲》中衣裙污秽的女性被“眼角拧动得像扭曲的针”修饰;《海伦姑姑》中死亡和交媾的场面同时出现,主人辞世后男女仆从迫不及待在餐桌上白日宣淫;而《不朽的低语》中这类毫无美感的女性形象更加鲜明——格莉许金容貌娇美且富于诱惑力,然而却被动物性的词汇和短语所修饰,且是有“狸猫强烈的臭气”的动物——即使是美洲豹也不会如同她那样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气味”,这种对于气味的描述,显然会令人联想起《蜜月》里新婚夫妇生活的场合,在“臭虫窝”里,交织着“炎热的汗水”和“母狗刺鼻的气味”;《夜莺声中的斯威尼》里采用了和《不朽的低语》同样的动物性修饰,妓女如同鬼魅般,抢夺男性的精血,伸着“杀气腾腾的爪子”,在夜莺的歌声中,暗示着情色和悲剧性谋杀的开始。但《笔直的斯威尼》中,这种不满和微妙的厌女情节却给读者呈现出了全然直接的暴力场面,而不再是侧面下笔的描摹和气氛烘托——在这里,妓女非人化,不在作为人,而是男性性暴力宣泄的途径和符号:“在上面分开,又在目光下深深切入/在牙齿中这个椭圆形的O 猛突:/来自大腿上的镰刀般的动作。”这是艾略特笔下的性,是痛苦的暴力和野兽交媾,性在之后的行文中又被比喻为了“癫痫症患者”。
有意思的是,和这种对于女性的无名憎恶所对立的是《J·阿尔弗雷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的主人公形象,“精明,细心,而又慎微谨小”,打扮入时但又和环境格格不入的腼腆年轻人,面对周围女性和侍从只感到“害怕”。这个形象无疑是诗人早期自身的投影。他是孱弱的,消极的,恐惧的。然而女性在这里却成了强大的,主动的,华美的(当然这种华美也意味着俗气的坏品位)。被动的主人公打量着周围谈论米开朗琪罗的女性,怀疑和猜测着一片片红唇中吐露的言辞。他在环境之中,却又介于环境之外。透过他的眼睛读者可以观察到一个小型的社交场合,在这里女性谈论艺术,然而这种谈论在他看来是庸俗的卖弄和文字游戏。
现在回归到《荒原》中,整个第二章《对弈》可以视为此类女性形象的集合体——在这个部分中,现代人的生活用戏剧化的方法展现出三个不同的生活场面:贵妇人的豪宅、旅馆和小酒吧。
《对弈》一开篇只是大面积的铺陈:缎带珠宝、象牙粉油,奢华甜蜜的意象彼此堆砌重叠,但笔锋一转却引用《变形记》中翡绿眉拉的典故——被暴力和淫欲凌辱的公主,死后变为夜莺。这个意象的出现使先前所有的刻意而为之的修饰失色,换而言之,即使是贵妇人,同样“也为野蛮的国王/如此粗暴地逼迫”,而被凌辱的女性化作的夜莺“啼叫”如旧,现代人试图掩饰和伪装的男女关系,无非还是对于国王对翡绿眉拉之性暴力的重演,毫无改变。
第二个场景则是一对男女在旅馆中毫无逻辑的对话。男女二人似是在彼此回应,然而讨论的问题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最后一个场景则是小酒馆中男女的聊天,然而中心议题也不外乎堕胎、偷情以及“凑合着过”的婚姻生活。在侍者“请快点儿,时间到啦” 的催促声里,男女彼此分别,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和平。
这些男女各自身份不一,流露出的个性气质也大不相同。第二个片段中的男性忧郁、富于艺术家的气质而又飘忽不定,第三个片段中的男性则市侩油滑;第二个片段中的女性急躁尖刻,第三个片段中的女性则保持着随波逐流的顺服感。尽管如此,但是实质而言,他们的关系是完全一致的,即从命运而言:所有的女人都是作为性别整体的“女人”的不同部分——在情欲之网下,纵情声色却无法回避爱意荒芜的女性。
身处荒原之中的人尽管试图通过情欲消融和规避苦闷困顿,却更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旋涡中——如同第二章题目“对弈”所暗示的,男女两性本应互助逃离荒原,却变成了各执一子的对弈。而“对弈”同时暗示竞争关系,正因爱的能力缺失,男女关系演化成仅剩情欲和阴谋的竞赛,平等的关系演化为一方试图驯化另一方,这种驯化的行为在第二个片段中女性歇斯底里的尖叫里表现得尤为深刻。
而《荒原》第三章中,夜莺的意象再度出现——被玷污的夜莺发出“唧唧”“佳佳”的叫声,在这个部分中,“长着皱皱巴巴女性乳房的老头儿”为读者带来女打字员和满脸粉刺的年轻人发生关系的场面——“这性史上不堪入目的一幕”。“淑女降尊屈从干了蠢事”,联合先前的夜莺意象,似乎又是国王对翡绿眉拉暴行的重复出现,但尽管是性暴力的接受者和屈从者,她却毫无感触,悲和喜在这位女打字员身上并不存在,只是机械性地接受这一切,并在性暴力结束之后感叹“唔,现在完事啦:谢天谢地,这事儿总算已经过去”,然后重复无意义的踱步和抚弄头发。
在诗歌中,这段描述绝端冷静,毫无爱意可言,甚至可以说毫无感情,无论这种感情是爱还是仇恨。全然服从动物性本能而进行的行为是“荒原”一词的具象化体现。人的爱意枯竭,麻木的内心既无被侵犯的痛苦,亦无羞耻,甚至连感觉也被剥夺,从这个意义来讲,“荒原”中的人身处在一个比遭受暴行更可怕的境遇当中——情欲之火焚烧一切,也焚烧情欲本身。除了虚无感以外,别无他物。
尽管艾略特笔下的两性关系如此丑陋,女性形象多数也实为不堪,但在《荒原》的第一部分“死者丧仪”中,艾略特用相当柔情软调的笔墨描述了一位“风信子女郎”:
一年前你先赠给我风信子;
他们叫我风信子女郎。
——可是当我们回来晚了,从风信子花园而归,
你的胳膊抱得满满,你的头发湿透。
显然,这位女郎完全符合批评传统中的lily 的形象,不仅不同于《荒原》中所呈现的一系列女性,甚至完全不同于早期诗人笔下大多数的女性人物。但事实上,花园、怀抱花束、动人女郎,这种意象的组合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艾略特的诗歌中,也就是说,从他早期的诗歌里,读者可以寻找到“风信子女郎”或者说“花园女郎”的原型和前身——1912 年,《一个哭泣的年轻姑娘》可以视为这类女性第一次在艾略特的人物群像中出现,且在此后的诗歌创作中,成为一系列“花园女郎”的前身原型。在这里,年轻的女郎和她所爱慕的青年进行了一场无言却又彼此心领神会的告别。相比于其他作品中狂风暴雨式描述男女关系的笔触,在这里,情感的表达极端克制庄重,甚至可以说是圣洁高贵的。
“头发披在臂上,臂上抱满鲜花”和沐浴在日光中的头发共同构建了毫无情欲且充满爱意的光明形象,这个纯洁而又生动的幻影在1922 年的《荒原》中复活,十年后“抱花女郎”归来,依旧是站在花园当中,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戈登在传记中试图将这位女郎的形象准确定位到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即艾米莉·黑尔,并确信她是艾略特此后诗歌中一系列lily 形象的缘起和雏形。这些温柔的词句包裹着敏感浪漫的少年人的倾慕之心,且用文字凝固、雕琢、封存着这个“贝亚特丽齐”式的女性形象,并“在回忆里占有着她”。事实上,笔者认为,这位lily 式的女郎究竟是不是艾米莉都无关紧要,因为诗歌的创作毕竟带有虚构的成分,而艾米莉对艾略特的往来书信皆已焚毁,这样的断言是不准确且过分夸张的。
但很显然,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风信子女郎”的形象都是脆弱且缄默不语的,且如庞德所言,“没有性征”“失去行为能力”。从这个角度而言,“风信子女郎”和开头倒挂的女先知西比尔似乎没有不同,尽管西比尔是不断萎缩且期盼死亡的生命形态,而 “风信子女郎”代表了美和爱以及新生的力量,然而这种力量之脆弱渺茫,恰如西比尔加剧衰老的生命一般难以被挽留。
正因如此,《荒原》中“风信子女郎”的出现并没有带来任何能够让荒原改变的可能,正如诗中所言
……我不能
说话,我的眼睛也不行,我
神魂颠倒,一无所知,
注视着光明的中心,一片寂静。
凄凉而空虚是那大海。
和《一个哭泣的年轻姑娘》相似的是,结尾都是幻影逝去,留下陷入恍惚幻灭的诗人。尽管作为艾略特笔下少见的爱意的象征,但其出现却并未带来爱意的复苏,反而令诗人陷入恐惧和凄凉苦涩的心境中无语凝噎。
如果说“风信子女郎”是艾略特心中女性之美和爱意的具象,那么这个形象又可以视之为《一只处理鸡蛋》中媲媲特的成长和延伸:媲媲特是诗人对于童年记忆描写片段中一个懵懂而又神秘的温柔形象,当然,也伴随着陈旧老套的格调。同样的,这个形象的出现不同于早期诗歌中的人物,这让读者对她纷纷产生了一种“呵护的柔情”。戈登在传记的评注中认为这是艾略特的堂妹。值得注意的是,根据《不朽的低语》第一稿中的最后一节,艾略特写道:“只要媲媲特还活着,我就能勇敢又调皮”,和“风信子女”郎不同的是,媲媲特所带来的新生的力量是诗人能完全感知到和接纳的,她是艾略特对于童年依恋的符号集合,感受丰富,又携带着神秘主义的色彩——从“pipi”的双关和星相学含义以及短诗中反复出现的招魂术名词即可理解。
但这样一个女性形象却在《荒原》中枯萎了,或者说,成年版本的媲媲特——花园女郎们自身新生的力量不再丰盈,尽管诗人依旧迷恋这个美的幻影,但这种美更大程度带来的不是出逃荒原的新生力量,而是中道摧折的幻灭感。
理想女性出现却求而不得,这同样反映了艾略特对于自己枯竭的爱情和生活的绝望。这种绝望感亦可以视之为《荒原》一诗中私人领域枯竭情感的回音。
回顾艾略特传记,不难发现“荒原”一词更贴近于他自己的婚姻生活。
玛丽·哈钦森读完《荒原》后认为这是“汤姆的自传”,而艾肯则认为这首诗描绘了艾略特的“地狱”并和作者“自身的情感发展”相互并行,且如同传记中所断言:“艾略特对婚姻的幻灭也与他的性障碍有关。”——性障碍同样是覆盖《荒原》全诗的意象——《荒原》以渔王和圣杯的故事作为雏形,在这个神话中,渔王作为繁殖之神,失去了他的生殖能力,所以他的国土变为贫瘠之荒原,唯一的解救办法是寻找到圣杯。而圣杯即耶稣受难前和门徒饮下葡萄汁的杯子,在《新约》中,耶稣告诉门徒“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事实上也暗示因他的受刑所带来的宝血将洗净人类过犯,使之灵性复苏,生命更新。在圣杯传说中,最后骑士历尽千难万险找到了圣杯,天降大雨,荒原的困境得以被医治。
从这个角度而言,艾略特和渔王有一致的身体之痛苦,私人意味的荒原困惑由此浮出水面——整个“荒原”意味着艾略特反复描述的地狱,即他全然失焦的生活和被他用“毁灭”一词定义的婚姻。
艾略特和薇薇恩草率结婚,但婚后又敏感察觉到了这个决定的毁灭性失误,艾略特告诉后人这段婚姻产生了“导致《荒原》创作”的心境。薇薇恩“发病,康复,再发病”,这让囊中羞涩的艾略特不得不去做自己厌恶的工作并咬牙坚持,父母对婚姻的怀疑、妻子“歇斯底里”令人“不堪忍受”以及在性障碍后一连串的精神问题,这令他的生活陷入《小老头》里所描写的“恐惧和勇气都不能拯救我们”的状态。他“已失去了”他的“激情”,并直接导致了“既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什么也不知道”的泥潭。
那么从这个角度而言,对于《荒原》第二章第二部分则可以进行一种传记性的解读。这场婚姻关系中的彼此对抗日复一日上演,所以庞德在第二章手稿边标记“写照”二字。在这个部分里,一对男女的对话成为诗歌的主体部分。
“今晚我心情很乱,是的,很乱。陪着我”,对一切都感到烦闷难以忍受的妻子这样要求,她焦躁不宁而又寂寞无聊,试图让丈夫“陪着”自己,但转而又厉声斥责对方“为什么你总不说话。说呀……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想看”,这似乎又回归到了笔者在第一部分提及的驯服性关系。然而在这个部分中,丈夫毫不掩饰采用冷暴力面对妻子,且回避了所有交流的可能性。他温和老练又残忍地戴上绅士的面具,无视妻子的恳求、嘲弄、质问和威胁,甚至在这场争吵中想起“莎士比希亚式的爵士音乐”,欢快的曲调作为悲剧性婚姻的底色响起,滑稽且难堪地呈现出这场彼此角力却又无法扭转局面的困顿婚姻。
整个第二部分几乎成了妻子的自言自语。一方面是压抑沉默而又咬牙切齿地暗自诅咒——“我想咱们是住在耗子的洞穴里/死人连他们的尸骨都丢失了”,而另一方面则是妻子气急败坏后的威胁——“我就这样冲出去,走在大街上/披头散发的,就这样”。如此势均力敌的“对弈”最后只以僵持告终——“睁大着永远醒着的眼睛等待那一下敲门声”。
在这一段被庞德标注为“写照”的诗歌片段中,这对怨偶的生活被凝固保留下来。如果回顾艾略特早期作品中对爱情的隐晦描写,和《荒原》中私人生活之形貌进行对比,这种隐秘荒原的痛苦能得到更为强烈的佐证。
显然在早期的作品中,普鲁弗洛克面对“赤裸而白皙”的“戴着手镯的臂膀”和“衣衫上飘来的芳香”毫无动摇,而《不朽的低语》中他曾描述过母美洲虎一般拥有骇人魅力的女性,这些人物不同程度上反映了艾略特在男女之爱方面的贫瘠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爱情的定义和《荒原》第三章中动物般的小职员一样惨白麻木——至少从字面意味的理论而言并非如此——“让我们尽情生活,只要能这样/只要爱情和生活都是自在”,在这里,爱情被赋予了和其他诗作完全不同的色调,新鲜、明净又欢快,在《歌》中,爱情又被隐晦比喻为诗人赠予爱人的花朵,尽管花朵易枯,但诗人却并不为此而陷入忧郁,而是去采撷新的并“让它们放出神圣的光华”。爱被“神圣”一词定义,而这种积极的态度更是他早年诗歌作品中所罕见的情感氛围,甚至可以说,艾略特对于爱的怀想是超功利化和理想主义的:一方面而言,在这里,爱被刻意去除了早期作品中常见的肉欲和暴力,相爱之人在野玫瑰花园内漫步,宛如伊甸乐园一般的花园将恋人们隔绝了尘世属于肉体的情欲;另一方面而言,爱人者和仆人之间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对称,他是服务者,同样也是赞美者,更是浪漫的人间至爱者。玫瑰园的意象在十几年后《烧毁了的诺顿》中再一次被提及,然而在这篇里,玫瑰园以拒绝的姿态呈现。
天堂和尘世难以沟通,爱的理想和婚姻现实难以共存,野玫瑰茂盛的花园化为“岩石,无水和沙砾的路”,即私人婚姻的“荒原”,如同戈登所言:“薇薇恩和她无所顾忌地放纵就是这个地狱的化身”。
①③④⑤⑥⑦⑧⑩⑪⑫⑬⑮⑯⑰⑳㉔㉕㉖㉗ 〔英〕 托·斯艾略特:《艾略特文集·诗歌》,上海译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92页,第23页,第68页,第69页,第60页,第75页,第50页,第9页,第85页,第87页,第91页,第93页,第81页,第37页,第81页,第44页,第44页,第86页,第86—87页。
②⑨⑭⑱⑲㉑㉒㉓ 〔英〕林德尔·戈登:《T·S·艾略特传:不完美的一生》,上海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109页,第109页,第109页,第86页,第86页,第112页,第124页,第133页。
㉘㉙ 〔英〕托·斯艾略特:《四个四重奏》,译林出版社2017年版,第253页,第2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