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欧大望,男,海南文昌人,海南省作协会员。出版有中篇小说集 《面壁》 《最要好朋友》,短篇小说集 《这很平常》 《梦中高考》。
三月,滨海的气候特别宜人。到广西轮战的22名战士明天就要离开连队,踏上回乡的征程了。晚上,连队为他们加菜,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既显得隆重,也含有某种悲壮。毕竟,既产生了英雄,也牺牲了同志。
喝酒之前,连长预感到,今晚的酒要醉人。他就提前进行了点名,否则喝醉了就点不了名了。
点名之前,队伍显得特别的精神,战士们特别是老兵们,都有意识地抬头挺胸,想让自己显得更加挺拔,比平时有更明显的进步,现场却变得异常地安静,你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连长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指挥员的位置。向来以严厉著称、被战士们私下称为“杀人猪”的朱连长,这时候一反常态不再板着面孔,也没有以往那么趾高气扬,还有点儿讨好似的挤着眼睛微笑,这倒让全连战士看得很不自然。
他首先整了一下衣领,轻微地顺时针摇晃脖子,然后又清了清嗓子,眼睛环顾了一下全连,好像他在寻找所有的老兵,看到基本上都在,终于,朱连长讲话了。
“同志们!我現在开始点名,这是老兵退伍前最后一次点名了,明天老兵就要光荣退伍,走出军营进入社会……”
他喉结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脑袋又晃了晃,这次是逆时针,眼睛红了,湿润了,好像刚刚记起了什么伤心的事。
“沈学阳。”“到。”“罗永军。”“到。”“董素强。”“到……”
这些都是老兵的名字,连长不用花名册点着。连长与这帮老兵,已经一起吃住了三年半啊!哪个人的屁股上长的胎记,哪个人的包皮还没有割,连长都记得清清楚楚,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更是小儿科了。
“苏学庆。”“到。”“翁大旺。”“到。”“吕顺山。”“到……”
这些都是新兵的名字,连长是用花名册来点的。本来,正常情况是老兵走后新兵才到,但老兵到广西轮战,往年10月份退伍的时间要推迟到第二年三月,退伍老兵就多当了半年的兵,他们还没有走新兵就来了。
对连队来说,这也是好事,可以让新兵有接触老兵的机会,更能体会、学习老兵的传统。
连长每点一个名字,战士们就会大声地应一声。那声音出奇地又钢又硬,好像刚当干部的同志,为了爱护刚发的新皮鞋,喜欢在大头皮鞋鞋底装上钢钉,踩在水泥地上嘎嘎作响的感觉。
当然,以前也如此。不过,此次就显得更加洪亮。连长点名的声音,恨不得将战士的名字给拆开,才能将他心中的爱狠狠地表达出来。战士们的回答,更是针锋相对地强烈,一个字似乎就能将宿舍房顶戳破,震得站在队伍里面的其他同志耳朵感到痒痒的就舒服了。有一个新兵叫梁仲坚,是南方某大学在读学生,文化水平较高,还说点名时回答“到”的声音,经常把他震得晕头转向,老兵们就说他爱吹牛。
可是,今天完全不同,无论是气氛还是表情。连长点名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还带有那么一点深沉,战士们回答的声音还能隐约听见啜泣声。
时间过得真慢,平时在训练的时候,每个当兵的人都有这种感觉;现在即将退伍的老兵,怀念起部队暂短的经历,又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终于,连长点完了全连80名战士的名字。
连长放下花名册,对全连,当然,主要是对老兵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似笑非笑。这突然的举动,是从来没有的。一个堂堂一连之长,怎么会随便对人鞠躬呢?这却让全连战士好奇地笑了。还不等全连战士笑个够,连长接着做指示了。
“老兵同志们!不知不觉,我们在一起三年半了,在这三年半当中,我有很多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作为一连之长,得罪大家的地方很多。其实,我把你们当作我的弟弟,不严厉地管教好你们,我的心不安啊!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以后,我就很难见到你们了,你们的路要靠自己走了……当然,不论什么时候,大家来连队,即使现在这些干部不在连队了,连队永远是你们的靠山,永远是你们的家。当然,也是我的靠山,也是我的家……”
是啊,明天老兵就要离队了,与连长生活了三年半,一起吃住,一起训练,亲如兄弟,他怎能不伤感呢?队伍中,个别战士开始哽咽起来,还呜咽出了声音。
这是今年老兵退伍之前连长最后一次点名,当然也标志着老兵军人生涯的结束,曾经凶神恶煞的连长也落泪了。
连长讲话完了,面向参加晚宴的领导,请示是否有什么指示。听到没有后,连长请领导入席。
此时,有老兵班长带头一起涌向连长,大家将连长围在中央,有跟连长拥抱的,有跟连长握手的,还有哭得稀里哗啦的……新兵梁仲坚还主动地给连长擦眼泪。
全连互相拥簇着走进饭堂。
坐定,每个人都倒满了酒,连长请参加晚宴的作战处陈帮办处长做指示。侦察连轮战的时候,陈处长当时是副处长,经过轮战的洗礼,轮战还没有结束,他就被任命为处长。陈处长做了指示,又建议全连干杯后,就轮到连长讲话了。
“大家举杯,我提议,第一杯献给轮战牺牲的佐龙同志!”
全连举杯后,都望着连长,看有什么指示。
连长知道大家的意思,指示道:“这杯不用喊干了,碰杯后将酒洒在地上。”
这动作颇具江湖色彩。在场的同志,甚至领导,都始料不及。
“第二杯,是新兵敬老兵的,今天老兵是主角。来,一 ——二,干——”那声音,惊天动地。
不知从何时开始,滨海军区喝酒时,兴起了一股风气,就是大喊“干——”!这股风从哪里刮出来,又从何时吹起来,没人知道也不好考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省军区侦察连是喊得最大喊得最响的,自然也是喊得最好的,还带动周围其他连队,甚至带动了整个军区也学着喊起来,部队首长不仅不制止,反而也跟着喊起来。
“第三杯,是老兵爱新兵的,今天新兵是主力。来,一 ——二,干——”那声音,惊天动地。
但不知道连长是有意所为,还是真的听出了问题,说:“这声音不够响亮,新兵还得向老兵学习,‘干的声音要喊得越大越好、越长越好、越久越好。所以,再来一杯,补上这一课。”
有些人可能想歪了,就哈啦哈啦笑起来,连长并不制止也不批评,让大家有个想象空间。
其实,并不是现在才有人想歪,即使是在座的陈处长,第一次来连队吃饭,听到连长这么讲,也曾经想歪过。一次连长到作战处开会,处长与连长单独在一起,他就直接问连长,你说的 “干——,还解释越大越好、越长越好、越久越好,是什么意思?”连长就坦白交代,说:“从一支部队的番号声、歌声,可以看出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干——属于它们的范畴,当然是喊得越大越好!要喊得大就得喊得长,要喊得长就得喊得久,那不就是越大越好、越长越好、越久越好?”这才打消了陈处长心中的疑虑。连队过后加菜,只要陈处长参加,他不仅不制止,还表示了赞赏。
今天,陈处长看了这个场面,也跟着全连一起喊呢。领导到各桌向战士敬酒时,陈处长也来了兴致,他亲自带领战士们一起喊,但怎么都没有连长的效果,声音就是比不上连长的洪亮,但那拼命样却让人感动,也许他也想提高战斗力呢。陈处长心里就想,这个连长不错,甚至十分难得。但同时他心里也酸酸的,人家连长的官比我小,但人家带领战士们喊出的声音却比我带领喊出的声音大多了,如果由他带兵打仗呢,会不会也……陈处长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快,当然,外人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敬到一桌新兵时,连长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要继承老兵的传统。现在由一个新兵带头,你们要接过老兵的枪!”
“我来。我建议,我们新兵也要有所创新,新同志们说好不好?”
“好!”
这就是梁仲坚,果然与众不同,还真有两下子哦。
“我喊一 ——二——三,大家就接着喊干干干。”
连长心里想,这招好,有创新,有发展,有进步。高学历有文化的同志当兵,可以改善部队的文化结构,看来是十分必要的,不能简单理解为浪费,更不能说是得不偿失。原来我们就喊“一 ——二,干——”现在新兵发展成“一 ——二——三,干干干”了。“干——”也需要与时俱进,变成“干干干”了。
侦察连的战士来自全国各地,他们也将这个传统发扬到所在地方,使“干——”的声音从滨海喊到了各地,让当地的朋友、同事共分享了这种欢乐。
酒已经过三轮,按惯例自由活动了。
领导参加连队的晚宴,结束后就离开了。领导没有吃多少佳肴,领导都有这个习惯,不是一般不会,而是肯定不会,等到晚宴散了才走人,而是中途就走了。
领导走后,连队就更放开了。
接着,每个老兵敬连长一杯,连长也来者不拒,连续喝了22杯,还对每位同志三年半来的表现都进行简明扼要的点评。当然,是好话居多,这是工作艺术,连长懂的。其实,连长很是豪爽,他的酒胆不错,但酒量却不怎么样。
新兵也要敬,连长知道自己的酒量,就说每个班一杯吧?新兵不敢多嘴,连长又连续干了9杯。当天的晚宴,连长共喝了44杯。
有些同志还想来第二、第三杯,单独与连长套近乎,连长就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不论是新兵的还是老兵。
有些同志对酒不太感兴趣,酒足饭饱之后就自己离开了。
有些同志喝酒比较温顺,醉后自己回到宿舍睡觉了。
老兵翁泽深是技术能手,是老兵骨干,但轮战回来后,情绪反复,纪律比较松散,甚至吊儿郎当,连长批评多了点。今天也醉得够呛了,扬言要找连长算账,还不断地挥舞着拳头,被指导员带人制止,押送他到宿舍了。
连长也醉得一塌糊涂,已经不能自己走路。由几个新兵扶着上二楼。他的宿舍在东边,但他却示意到西边。西边是卫生员的宿舍,也是连队的医务室,新兵就提醒他宿舍在东边,但他坚持要到医务室!
“那个兵叫什么啦?”刚才点名他是不用花名册的,但现在却想不起那老兵叫什么名了,醉了。“他算个鸟呀,叫他过来,教训一下。”当然,在场的战士不会叫翁泽深来。
连长到医务室,看到床就躺着睡。那是治疗床啊。卫生员、通信员和文书,连队三大员都围着连长转。连长爱睡就睡吧。也许,连长认为他老人家需要治疗呢。
“拿,拿……水桶……来!”三大员不知何意,但卫生员还是拿来了。连长撑着起来了,通信员还去帮忙。连长面对众人拉起了小便,让在场的战士惊呆了。
“那个兵是谁啦?来了没有?”
文书哄着连长说:“已经请他来了,他在洗澡,快来了。”
连长出了洋相,其实,他是知道的。他虽然已经烂醉如泥,但神志一直还是清醒的。他明明知道自己出洋相了,但嘴巴就是关不拢,话会从嘴巴里跑出来,想留都留不住啊,这就是醉酒人的“嘴不由己”;手脚就是不听使唤,自己不应做的动作,也不听使唤自然而然地做出来,好像手脚不长在自己的身上,不听自己的脑袋指挥……
忽然,从连长宿舍的位置传来用脚踢门的声音,嘴里还狠狠地道:“你出来,你出来。”连长隐约听到,在他模糊的意识中,这是谁在那里胡闹呢?心里就有了不屑的念头,这个兵不懂礼貌,怎么踢我的门呢?我是一连之长啊。
哦,对了,那个,那个老兵呢!就是,就是,就是翁泽深,来了没有?这在连长的意识中,他并没有说出来,旁边的三大员并不清楚,包括懂得医术的卫生员,也不知道连长在想什么。如果不是翁泽深的疏忽,佐龙本来是可以活着的,是活着的英雄啊。但他不仅不自责,还借酒疯闹事,真不是个东西!连长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次,我侦察连在陈帮办副处长带领下,从驻地深入越南国境纵深对越军进行抓捕。化喜是越方境内的一个孤立山头,距我国境线距离约为4公里,越方公安屯在此设有一个据点。根据上级的情报得知,该据点长期驻守的越军人数约1个班。该据点紧靠一个村庄,叫南丁村,村内驻有少量越武装民兵。在据点和南丁村之间,越方边民、武装人员往来频密,越军特工人员及武装民兵,以该据点和南丁村为支撑,经常对我境内进行袭扰。为了摸清这个据点和南丁村的真實情况,上级要求至少抓获一个活口,进行审问了解真实情报,既是完成轮战任务,也是边界斗争需要。我侦察连在陈副处长的领导下,成立了20人的出击分队,按照指挥组、警戒组、捕俘组、火力组、接应组等5个战斗小组,还在驻地地形相似的山头,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21时,出击分队秘密进入越方境内,快速向孤立山头化喜方向前进。23时15分绕过孤立据点后,直插南丁村与据点之间的小道,成功进入预定伏击捕俘点。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南丁村的鸡狗还没有叫,一名身着苗族服装的男子,悄然从据点出来小便,第一捕俘手佐龙发现后,迅速隐蔽迂回至其背后,用枪顶住该男子并用越语轻喊:“诺松空叶(缴枪不杀)。”成功将该男子制服。随后,将该男子押至指挥组进行突审。该男子自己承认,是公安屯特工组长,他预感情况有些不正常,但也不确定有中国军人,自己早上起来小便后,就顺便出来看一看,没有想到碰到了你们。
在陈副处长的组织下,指挥组判断越方对我军行动已有所察觉。当即命令各组做好战斗准备,捕俘组则担负对敌据点的破袭,如条件许可应机捕捉俘虏。但天已经亮了,接近据点有困难。我看一下特工组长,立马来了灵感:我与“组长”个头一般,长相也有些相似,穿上他的衣服回到宿舍……
我在苗族衣服里夹着64式微声冲锋枪,到了据点宿舍还没有看见哨兵,就向我方伏击地点打手势,捕俘组蜂拥至越军宿舍门口,我端起枪就是一阵猛射,4名正在穿衣服的越军,当场被打得没有了动静,2名双手抱头就地趴下,3名像惊慌的老鼠到处逃窜,先后被其他捕俘组成员打死。我将2名抱头的越军捆绑后,迅速撤离。
陈副处长随即命令我后方火力,对越军阵地进行压制性炮击,掩护我出击分队安全撤退。
但是,在押送特工组长时,作为第二捕俘手的翁泽深,破袭枪响后因精神不集中,让特工组长趁机逃跑。在追赶特工组长的过程中,为了掩护翁泽深同志不被我出击分队掩护炮火误伤,佐龙同志光荣牺牲,特工组长逃跑了。
中午时分,出击分队基本撤回驻地,但没有佐龙和翁泽深。傍晚的时候,翁泽深回来了。据他反映,佐龙牺牲了,特工组长跑掉了。他没有背回佐龙的遗体,只拿回写有“ZL”的帽子,即佐龙的帽子。
我准备组织全连,趁黑夜抢回佐龙的遗体,履行诺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为了避免牺牲更多同志,经请示上级不同意只好作罢。
在评功评奖的时候,本来作为第二捕俘手,翁泽深应该可以立二等功,但因为他的疏忽,让更有情报价值的特工组长逃跑了,更不可原谅的是没有背回佐龙的遗体,从感情上我怎么都不能原谅他!在我的强烈坚持下,他只被评为三等功,不能保送上军校提干。
我认为已经够意思了,很多干部战士认为,根本就不能让他立功!甚至还有人提出将他送军事法庭……他今天还好意思闹事?
也许是折腾累了,连长慢慢静下来,只看到他的手在摇动,那动作像在指挥唱歌,旁边的战士也不好提醒他,现在没有人唱歌呀。但他心中有数,他在朦胧中听到歌声,他在指挥全连唱歌呢。这是他当连长最为自豪的事,军事干部指挥连队唱歌,获得唱歌比赛的冠军,这不自豪还有什么值得自豪!如果比的是他的本行,比如军事就更不得了了。
连队轮战回来后,指导员回家结婚了。上级组织的歌咏比赛,规定由指导员指挥。侦察连由指导员指挥不可能了,总不能把指导员从大陆请回来,不让指导员老人家度蜜月,回来指挥连队唱歌吧?无奈,按惯例应该是连长指挥,连长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了。然而,连长是猛将,他并不畏惧,而是大胆面对,并取得了成功,他现在还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那天,连队进场时,用的是齐步走,与所有连队不同。事前,并没有要求跑步进场,当然,一般情况下部队开展活动,大多数情况是要求跑步进场的。但那天没有做具体要求。我看到其他连队进场时,跑步进场都不整齐,我就指挥用齐步走进场,更容易使部队整齐划一,更容易喊出更响的番号声,结果侦察连的入场效果最好,步伐最整齐、声音最洪亮。后来据留守连队的同志反映,在连队只听到侦察连的声音,还没有比赛他们就知道,冠军肯定是侦察连的了。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平时的训炼是不可能的。
轮到侦察连上场了,我走上指挥的位置。我的气势很好,但其实内心很虚,因为我的指挥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只是会乱挥双手而已,可以说不够干净利落,不像我的动员那样,可以让人产生激情。
开始了!侦察连唱的第一首歌是《看谁更高更强》,我将双手置于胸前,也不自己先领唱一下,而是直接说“预备——起”,避开了我的短处——五音不全,“有志的热血青年,部队大熔炉欢迎你……”宣告侦察连来了。我的双手在摇动,但当歌已经唱完了,我的双手却还在摇动,使全连都想笑了,但又不能笑,嘴巴都憋得鼓鼓的。我也想笑,但更是不能笑,也使劲地憋着,台下却笑得东倒西歪。我最终憋住了,连队也憋住了,没有继续出更大的洋相。这是需要定力的。
第二首是什么了?我实在记不清了,但第三首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走向胜利歌》,“……走向胜利,走向胜利,一、二、三——四”,向大家宣告,我们走了。
比赛完了,分数还没有出来,我趁着余威,指挥全连拉歌起来。
九月九酿新酒
好酒出在咱的手
好酒
喝了咱的酒
上下通气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
滋阴壮阳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
一人敢走青剎口
喝了咱的酒
见了皇帝不磕头
……
我们唱的是《酒神曲》,非常符合一帮热血青年的一首歌。
我们唱完了,没有连队响应,也没有连队挑战,应该说其他连队对侦察连畏惧三分。我的情绪很高,继续指挥着。
“警卫连真不爽啊,唱歌唱不响啊,不唱不勉强啊,不如去站岗啊!鼓掌。”我的双手由低到高,又由高到低,最后来个啪啪啪,快快快。
过了一会,警卫连还没有动静,我接着又来:“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活像一个大姑娘。”警卫连连长、指导员都没有音乐细胞,这次拉歌算是完败了。
但是,我拉歌中的“像个大姑娘”,让有女兵的三连想多了,她们连队主动应战来了。
她们唱的是《打靶归来》,连长是个女同志,连续起调了几次,都被我指挥的侦察连的掌声掩盖了。女连长害羞得不敢再起调,在那里猛跺脚呢。
但她还是参与了拉歌。
“今年唱歌怪事多,连长指挥不唱歌,侦察男生只会说,你若是个男子汉,那就给咱来一段,来一段!”
这还得了!直接拿我开涮了。但应该先证明自己是男子汉,于是,我说:“好,我们来一段,既然想看我们是男子汉,我们就唱《好汉歌》。”
“好!”全连大声呼应,现场震耳欲聋。
三连连长指挥着鼓掌,但女兵们的声音有限,不仅没有压倒侦察连的歌声,反而成了鼓励侦察兵的掌声。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 参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我们只唱了前面两句,其他连队的男子汉们就为我们伴唱了。哪个男人在女人面前不想当男子汉呢?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嘿嘿 全都有哇)
(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嘿儿呀 咿儿呀 嘿唉嘿依儿呀)
(嘿儿呀 咿儿呀 嘿嘿嘿嘿依儿呀)
……”
歌唱完了,我情绪更高了。
我:三连呀么。
连队:呵嘿!
我:唱支歌呀么。
连队:呵嘿!
我:你们的歌儿。
连队:稀稀拉拉呵呵呵呵嘿。
我:唱支歌呀么。
连队:呵嘿!
我:三连。
连队:来一个!
我:来一个!
连队:三连。
我:鼓掌!
三连败下阵来,再也不敢与侦察连应战。女兵们像凋谢的红玫瑰,低下本来应该娇艳的头。
我还不过瘾,情绪还很高。
“某连兄弟别灰心,某连姐妹别丧气。拉歌拉的是精神,拉歌拉的是友谊。胜败输赢别在意,拉出感情是第一,是第一!”
我把警卫连与三连一起拉了。
我:叫你唱。
连队:你不唱。
我:忸忸怩怩不像样,不像样!
连队:嘿嘿,不像样!不像样!!
……
正当我们拉歌进入高潮时,组织唱歌比赛的领导下达按原来队形集合的口令。为三连连长解了围。
比赛结果,侦察连得了冠军。这在意料之中。在以声音大小定乾坤的部队进行歌咏比赛,其他连队哪是侦察连的对手?从入场开始就知道冠军是谁了。
第二天,三連连长打来电话,除了祝贺侦察连取得冠军,还请教朱连长如何教歌的?朱连长就如实地做了汇报:我不会唱歌,是用录音机跟着唱的。但海口连连长怎么都不相信,朱连长也就有口说不清了。其实,侦察连的弱项在与其他连队比试时,也处于优势,其他连队也甘拜下风。
朱连长慢慢进入了梦乡,突然感到自己冷,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却出现了几个战士,还有牺牲了的佐龙,他就抱着这个牺牲的战士,说,我对不起你啊,你回家后要好好生活,养好老婆和小孩,要对女人好,要对小孩好,不能打骂他们,好不?
过后,新战士们偶尔看到,朱连长与三连连长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他们真的拉出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