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
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慈悲,不仅包括对他人的,也应该包括给自己的。
在对他人的慈悲里,可以看到另外的世界;在给予自我的慈悲里,可以触摸到生命的温暖。
这样,在他人的世界里雄浑,于自我的宇宙里绵密,然后一高远,一低回,一长河浩荡,一庭院深幽。前者让自己活到通达,后者让自己活到安详,最后殊途同归,抵达更高的境界。
遇上慈悲者,你容易成为另一个慈悲者,证明善意是可以传递的。
我觉得,对自己好一点比对自己狠一点有意义。通常,前者是生命对你的劝诫,后者是欲望对你的要求。当然了,在活蹦乱跳的日子里,怎么活都无所谓。因为看不到生死,你可以任意挥霍生命,或者,可以听任欲望随意的摆布和左右。
一旦健康出了问题,便不复有此前的纵情和慷慨。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只是,你已不再是从前的你。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一切名利皆浮云,对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这样说来,功利的生活必然是生命的敌人。一方面,欲望的实现会让自己活得好看;另一方面,贪婪和不满足又会让自己变得难看。前者张扬着尊贵和体面,后者又摧毁着气质和风度。物质面相和精神长相在虚荣这里高度汇合,又在虚荣这里各奔东西。
物质世界的生命,应是真正的恢宏气度,是恬然自安,是从容泰达。若什么都想争,什么也不舍,穷形尽相,是毫无气度可言的。
对自己好一点,就是少争一些,多放一些,俯伏得再低一些。放得多自会轻松,纠缠少必然自在,蛰居于低处,自可躲开人世诸多冷言冷语。
人要活得聪明些,但不能太聪明了。
聪明显得灵动,太聪明了则显得诡诈;前者可爱,后者可怕。
谁都希望遇到聪明的人,却对精明的人避而远之。有的人刚接触时,你觉得可以交往一辈子,但接触了几次之后,便发誓一刻钟也不愿再来往了。
这也很好理解,刚开始时,容易被对方的灵动感染,时间久了,必然會被对方明里暗里的诡诈所伤。
有的人活到很大岁数了,身边没有一个朋友,需要检讨的,恐怕应该是自己。是的,没有一个人愿意跟诡诈的人在一起。有时候,智慧不够、斗不过是一方面,重要的是,跟这样的人相处,既要防着这个又得防着那个,太烦了,也太累了。
于是,走为上策。不交不往,也便无烦无扰。
古人云“大智若愚”,说的就是一个人有很高的智慧,但与人交往时,显得笨拙、憨厚,你都看不出他高明在什么地方。换个说法就是,人的智慧越高,越表现得谦和、拙朴、低调,这样的厚道和质朴,更让人愿意接近。这时候,智慧就成了一种朴素的人格力量。
中国人追求“内圣外王”的境界。于内在,希望构建最高的人格理想;于外在,希望能胸怀天下、拯救苍生。内在对得住自己,外在对得起他人,这是一种内外兼修的格局和情怀。
自古以来,真正抵达这一境界的人寥寥无几。但于每个中国人来说,这境界已内化成一种修行目标,或者,成为自己仰望另外一个人的圭臬和典范。
是的,一个让自己仰望和尊重的人,不仅过好了自己,而且还好到了一定的高度。
活在这样的一个国度,好处是我们会沐浴在一种道德感之中,坏处是有时候会用道德感去绑架别人,或被别人绑架。
向着“内圣外王”的境界修行,你会获得更多的自由,也会有更多的不自由。前者是灵魂在高处所感受到的寥廓和苍茫,后者是遥望你的人所生发的诸多苛求和质疑。
所以,你真的需要这样一场修行,而且要交割得彻底。否则,那颗被自由激荡过的灵魂会慢慢黯淡,而被现实的不自由所困的肉身将艰于视听。
庄子在《逍遥游》中,谈及达到逍遥游的境界要“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恐怕说的就是这样一种彻底吧。
(作者单位:河北省蠡县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