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硎山苍雪遗迹

笑笑

几年前，与友支硎山访古，访到两方民国摩崖时期石刻。一方为：“南来彻大师，讳读彻，字苍雪，云南呈贡人，复兴中峰寺者也。著《南来堂集》，钱谦益为撰塔铭。”落款：“民国十五年四月，乡后学李根源书志。”另一方为：“苍公遗蜕”，上款“民国丙寅秋”，下款“吴荫培题刊”。在两方摩崖的下方不远处，有一个盗挖过的古墓，视线所到之处，狼藉又荒芜：六角形地宫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五级塔刹及部分石构件散落一地，环形罗城算是完好，整个古墓淹没在杂树丛林之中，这便是苍雪墓塔的遗址吧。

民国十五年，李根源两次前往中峰寺寻访苍雪墓塔，并在第二次中成功访得。其《吴郡西山访古记》记载：“东登支硎中峰，再访苍雪法师塔……自巅东下二三十丈，为苍公塔。塔镌‘中峰寺上□□贤首正宗南来彻大师之塔’。”民国丙寅即民国十五年，吴荫培时为“吴中保墓会”会长，李根源和吴荫培均为吴中文保名人，他们的摩崖题刻说明当时的苍雪墓塔尚存。民国十七年，李根源陪同剑川周钟岳、腾冲李学诗等再次拜谒了苍雪墓塔，并请周钟岳补书了钱谦益撰文的《苏州府中峰山苍雪法师塔铭》碑，还请苏州著名绅士张一麐撰了碑额。现摩崖题刻完好，补书的塔铭碑已断裂为三块，收藏于今中峰寺内，而墓塔成了遗址。

苍雪（1588—1656），云南呈贡人，俗姓赵，名读彻，初字见晓。因十一岁，在大理苍山东之鸡足山寂光寺为水月法师沙弥，十九岁离开云南远游，辗转到达江南，适逢华严宗雪浪法师在苏州望亭接众济饥说法，于是前往参访。一年后，雪浪过世，雪浪弟子一雨继位，苍雪便归从一雨，成为一雨的法子，亦即雪浪的法孙，正式纳于雪浪门下，故更字苍雪。又因离滇之后一直未曾返乡，为时时寄托自己的思乡之情，故别号南来。

四十一岁，苍雪重复中峰禅院，翌年立石《重复晋支公中峰禅院记》，次第兴建佛殿、楼阁、禅堂、斋堂等，还在西南向建“南来堂”，历时十年，内外焕然，成为吴中名刹。清潘耒《中峰讲院兴造碑记》也记载：“中峰讲寺创自支公……苍雪法师继之，雷轰雨霈，法化大行，吴中讲堂惟中峰、华山二刹最盛”。至清康熙年间，中峰香火仍旺盛，后毁于太平天国战火。李根源称：“吾滇名僧首推苍雪，次担当担公。”他在访得苍雪墓塔后，又按方位索旧基，找到了南来堂遗址，并摩崖题刻“南来堂，李根源书”，题刻至今完好。《重复晋支公中峰禅院记》石碑现立于今中峰寺碑亭内，虽然其间文字多有风化，且中有裂缝，但依然可以识别大概内容，落款尤其清晰：“国史官湛持居士文震孟篹寒山赵宧光撰额遁士文从简书住山释广陵明河滇南读彻同立石吴郡邵莹刻崇祯己巳正月。”

苍雪在佛学上造诣深厚，著有《华严经海印道场忏仪》《法华珠髻》等，在文学上也胜人一筹，有“释子第一人”之稱。大文豪钱谦益称：“学道之人嗣如来之法，补处祖位，须有三朝天子福，八代状元才，中峰大师其人也。”诗人吴梅村也称：“当为诗中第一，不徒僧中第一也！”诗坛领袖王土祯更是推崇其为“明代三百年第一诗僧”，评曰：“近日释子诗，以滇南苍雪为第一。”的确，苍雪作诗，易如反掌，凡逢年过节，迎来送往，田园风光，贺喜悼亡，人生彻悟，无不留下诗篇，其诗文造诣甚至盖过了他的佛学成就。清学者王培孙搜集苍雪遗诗编辑《南来堂诗》四卷，又补编四卷，于民国二十九年正式出版。同年，海宁陈乃乾爰此撰编《苍雪大师行年考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