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凡妮·穆瓦纳尔(Stéphanie Moinard)
四、儿童有哪些恐惧以及如何克服这些恐惧
(一)儿童害怕什么?
布丽吉特·拉贝(Brigitte Labbé)和米歇尔·皮埃什(Michel Puech)在其“哲学启蒙”系列丛书中曾写道:“我们都会害怕某种事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世界的一部分,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并感到恐惧。”
1.对被遗弃和与母亲分离的恐惧
害怕被遗弃、与母亲分离,这可能是儿童最先感受到的恐惧,而这恰恰是成长必须面对和克服的。他们需要明白,在与母亲短暂分离的这段时间,依靠自己也可以构建自我和成长。接受分离就是接受成长,割断与母亲连接的“脐带”,开始独自学习生活。对儿童来说,入学的第一天意味着进入一个没有父母的社会,他们必须独自参与社会生活,遵循社会规则。这个重要的日子往往会因为分离而伴随着泪水,但事实上,更确切地说这些泪水反映了父母的期望——每个孩子终将长大成人、独立自主。
2.对黑暗的恐惧
黑夜放大了儿童的恐惧和焦虑,所有的情绪在夜晚变得更为强烈。对儿童来说,夜晚入睡前的那段时间是焦虑的来源,他们需要面对黑夜和黑暗中的怪物——也许就躲藏在床底下或壁橱里。直到儿童在梦中打败恐惧的对象,他们才不会再被噩梦侵扰。夜晚还会带给儿童与母亲分离的焦虑,因为他们需要独自一人待在悄无声息的卧室。这种焦虑在婴儿与6~7岁的儿童身上十分常见,前者待在母亲身边才会有安全感,后者则开始意识到自己最终会与父母分离以及这种分离所带来的后果。
3.对狼的恐惧
狼在儿童的潜意识中代表着什么?会吃掉他们,将他们与所爱的人分开。简而言之,狼令人害怕。作为传统故事中经常出现的角色,狼总是被刻画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狡诈反派。《三只小猪》《小红帽》和《塞甘先生的山羊》等故事中都能看到狼的身影。长期以来,童话故事一直用狼这一形象来劝阻儿童违抗父母或禁令,它代表着所有不听话的孩子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但在今天,狼除了有向儿童灌输社会价值观的作用以外,还具备另一种功能。根據插画师想要传达给小读者的感觉,狼不再被描述成无所不能,它有时也会被一些作者描述成可笑的形象,如菲利普·科朗坦(Philippe Corentin)的《“逃命吧”小姐》(Mademoiselle sauve-qui-peut)。狼还是“儿童喜欢取笑的对象,因为这样可以消除他们的恐惧和欲望”[1]。
4.对食人魔的恐惧
夏尔·佩罗(Charles Perraule)所著的《那些旧时光里的故事》(Histoiresou Contes du temps passé ou contes de ma Mère l'Oye)中就有食人魔的故事,实际上,在此之前的民间故事中,这一形象就已频繁出现。在传统故事的描述中,食人魔体型巨大,住在阴森的地方,靠吃小孩来满足自己旺盛的食欲。对那些违反成人世界的规则和价值观的孩子来说,食人魔代表着他们要面临的威胁。然而,许多像汤米·安热雷(Tomi Ungerer)这样的作家却试图改变传统故事,挑战社会的传统价值观。在他们笔下,食人魔与人们平常所熟知的形象有所不同,扮演着失败者的角色。于是,孩子可以借助食人魔的故事去挑战成人社会的道德价值观,但是最后的结局总是十分圆满,因为孩子总是能打败食人魔,取得胜利。
5.对成长的恐惧
所有孩子都害怕长大,但同时又希望成为自己的主人。在埃德维热·希鲁泰尔(Edwige Chirouter)看来,“成长是焦虑、欲望、幻想、骄傲和担忧的根源”,“成长就是一边失去一边得到”(即失去儿童的身份而得到成人的身份)。所以接受成长也就是接受身体的衰老和“看着父母老去”[2];而拒绝成长对儿童来说就是拒绝死亡(自己的死亡和父母的死亡)的一种方式。接受成长同样也是“为失去家庭茧房的保护而哀悼”[3]。
所有这些恐惧都伴随着儿童的成长,即使与母亲分离是儿童最先感受到的恐惧,它也会一直存在,直到他们不再害怕长大为止。在童话故事中,我们也能发现这种对分离和被抛弃的恐惧,比如在《小拇指》(Petit poucet)和《灰姑娘》(Cendrillon)中,母亲不在人世,无法保护孩子,不幸降临到孩子身上,这些不幸的具体形象就是狼、猎人、继母或食人魔。对儿童而言,对这些角色的恐惧就代表着对挑战父母权威的恐惧。事实上,这些角色代表着儿童过早失去父母的庇护和教育而可能遇到的危险。
(二)儿童如何克服恐惧?
1.将自己代入故事的主角
儿童从小就喜欢模仿,他们最初会模仿父母,小男孩和小女孩会玩“过家家”游戏或是玩小汽车玩具,这就是在代入父母的角色。在经历社会化之后,儿童试图模仿身边的人,如教师、商人和医生。在听故事的时候,儿童会发挥想象力,将自己代入角色,成为故事的主人公。比如,在童话故事中,主人公总是能够战胜食人魔、狼、继母等反派,因此儿童会将自己代入主人公的角色,不用冒任何风险就可以击败令其害怕的反派。对角色的认同能够使儿童克服自身的善恶二元性,“主人公的内在和外在斗争都会在儿童心中留下道德观念的烙印”[4]。童话故事中的人物并没有双重性,每个人物都有十分明确的定位,他们非善即恶,这能让儿童立即理解每个角色的位置,并且能够马上选择站在善的一边,也就是主角所在的阵营。
在现实中,孩子无法如此迅速地分辨善恶,因为人类充满了复杂性,“儿童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有很大的不同,而他们应当自己决定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5]。
2.勇于直面恐惧
直到有勇气面对恐惧的那一天,儿童才能够克服恐惧,这种勇气“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6]。儿童文学可以让孩子通过感受故事角色的恐惧来面对自身的恐惧,并在想象中战胜它。在书中,主人公总是可以战胜坏人,儿童可以将自己投射到征服他所恐惧的事物的角色身上。在书中,主人公表现出反抗的勇气,有勇气“抨击所有人都接受的事情”[7]。在阅读绘本的过程中,儿童也在训练自己展现勇气,直到他们觉得自己准备好面对现实中的恐惧(而不仅仅是想象中的)。
五、儿童文学如何探讨儿童的恐惧
“小读者会想象危险……当他们看到图画中出现的危险,或是当他们在非常安全和舒适的情况下去体验悬疑和恐惧,他们会感受到非常大的乐趣。”[8]因此,通过阅读,儿童可以在不承担真实风险的情况下体验恐惧,因为这只是故事,而非现实。
(一)民间故事的传统及其隐含的意义
民间故事源于民俗故事,后者在围炉夜话的家人口中代代相传。在17世纪,夏尔·佩罗是第一个将这些民俗故事改写成为儿童创作的故事的人。但在当时,父母和社会常用这些故事向儿童灌输社会道德观,并利用儿童的恐惧心理来让他们听话。与之相反,布鲁诺·贝特尔海姆(Bruno Bettelheim)认为:“教育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使命就是帮助儿童赋予生命以意义。”[9]
故事不仅可以娱乐儿童,还可以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发展他们的想象力。童话故事能够使儿童通过故事中的人物来面对“人类的基本难题”[10],例如死亡和善恶,从而理解这些需要穷极一生去解决的哲学难题。儿童在童话中构建自我,因为童话是“清醒的梦”,可以让他们描绘自己的人生图景,更加了解自己的潜意识。因此,为了小读者的身心健康,故事应该具有反抗精神,它不能仅仅是一种娱乐,还要为儿童了解自我和无意识打开一扇门。
因此,在儿童阅读传统故事后,我们应当在其表象背后寻找另一种意义,根据布鲁诺·贝特尔海姆的观点,这种意义暗含在故事中,它使故事“面向儿童成长中的自我,促进儿童的发展”。
童话故事中充满了坏人,这些坏人常常是巨人(夏尔·佩罗创作的《小拇指》)、恶毒的王后(《白雪公主》)、继母(《灰姑娘》)和狼(《小红帽》)等。邪恶在故事中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即使坏人在故事开始时能够取得胜利,但他总以失败告终。将自己代入故事主人公角色的儿童会和他一同冒险,并且“在美德战胜邪恶之时,和主角一起取得胜利”。
那么如何看待像《穿靴子的猫》(Le Chat Botté)这类无视道德的故事呢?在这些故事中,主人公为了达成目的弄虚作假、谎话连篇。布鲁诺·贝特尔海姆认为:在这些故事中,善恶之间界限模糊,主人公有时会使用坏人的手段来取得胜利,这“会让儿童认为最弱小的人也能在生活中取得成功”。这些故事解答了儿童提出的一个与存在有关的问题——我们应该怀着所有困难终会解决的信念来对待生活,还是以失败者的心态去面对生活?正是通过回答这些问题,儿童才成功构建起自我并克服他们的原始恐惧,例如对黑暗和分离的恐惧。对布鲁诺·贝特尔海姆而言,这些恐惧只是儿童为了表达对生活的焦虑感而采取的“迂回手段”。
(二)帮助儿童成长的绘本
在儿童文学中,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绘本比比皆是,它们旨在为孩子提供学习生活和塑造人格的标准。
在众多作品中,笔者选择了三本绘本,它们探讨了儿童最普遍和最原始的恐惧,即与母亲分离的恐惧、对黑暗的恐惧、侵扰幼儿睡眠的噩梦以及对代表着邪恶的狼的恐惧。
借由这三部作品,我们将重点关注儿童在恐惧和焦虑的伴随下构建自我的阶段。首先,儿童会努力和故事的主人公一起感受恐惧,如马丁·韦德尔(Martin Waddell)创作的绘本《小猫头鹰》(Bébés chouettes)*。随后,儿童会试图通过从恐惧中寻找乐趣来抑制恐惧,例如克洛德·旁帝(Claude Ponti)的《淘气小鸡睡着了》**(Le -Cauchemar)。最后,儿童会克服恐惧,从而得到成长,例如阿涅斯·卡塔拉(Agnès Cathala)的《三只小羊》(Les -trois petits moutons)***。
1.让儿童感受恐惧的绘本
这本绘本讨论了儿童的原始恐惧之一,即与母亲的分离。在阅读这本绘本时,读者将自己代入故事的主角——三只小猫头鹰,与他们一起体验恐惧。作者给三个主角取了现代儿童的名字——秀秀、皮皮和比比。从第1页起,这些现代名字就将读者带入角色的日常生活中,几个主角就像他们一样没有神奇或非凡之处,所以读者很容易产生认同并进入故事。
作者还沿用了小读者熟知的传统故事的开场白——“从前有三只小猫头鹰”。读者由此得到的信息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事实,而是像童话一样,是想象的产物,但主角又是普通人。这种模糊性会让读者产生深入阅读故事的欲望,他的目光会立刻被图画所吸引。画面背景和色彩可以让读者想象出书中描绘的地点——猫头鹰所在的巢穴,感受着巢穴的舒适温暖以及被保护着的安全感,后者来自慈爱地看着孩子的猫头鹰妈妈。
这幅图会让儿童联想到自己的家庭世界,而后,他们会通过故事情节感受到分离的恐惧。每只小猫头鹰在面对恐惧时有着不同的反应,这使读者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
我们首先会看到一个家庭中年纪最长的孩子所起的作用,他/她可以安抚弟弟妹妹,不会表现出对分离的恐惧。绘本中,这个角色由秀秀扮演,在整个故事中,她扮演领导者的角色,不断思考,为“妈妈在哪里”这个问题寻找解决办法。
第二只小猫头鹰皮皮是追随者,他总是赞成姐姐的想法。第三只小猫头鹰比比是一个脆弱的小孩子,他害怕分离,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只会说“我要找妈妈”。作者借三个角色表现了一个家庭的兄弟姐妹之间存在的等级制度,以及个体对恐惧的不同反应方式。比比的形象强化了这种等级制度,他看上去比其他孩子更弱小,而第4页上对小猫头鹰的刻画也强化了这种等级制度,他们向对方伸出手,就像互相打气的孩子一样。
大多数读者会被第3页中年纪最小的比比的眼神吸引到故事中的,他不像哥哥姐姐一样望着树洞的出口,而是看向读者,像是为了让读者更能感受到他的恐惧——他在直接与读者交流。
因为“妈妈一直没回来”,所以主角的恐惧在不断增长,读者的恐惧也随之增长,至此,故事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所有儿童都害怕失去母亲、与母亲分离,这种恐惧是真实的,而故事的主角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于是作者用了一系列动词来表现主角面对这种情况时的反应,例如“走出”“站”和“等”(第4頁)。小读者会开始思考他们在同样的情况下会怎样做,有跟主角相同还是不同的反应。
作者在第6页运用了传统故事的固有象征,故事情节在一片充满怪物的黑暗“森林”中展开,配以“四周的东西动来动去”的文字。由于传统童话的因素,读者再次沉浸在他所熟知的恐惧世界中,即便将自己代入对抗恐惧的主角(即年纪最长的秀秀),在这个可怕的情境下,他们所感受到的也只能是恐惧。这一页的图画利用读者想象中的声音和黑影强化了夜间森林的恐怖,主人公因为害怕而变得几不可见。于是,读者明白了,就算是主角也会害怕,最强大的哥哥姐姐也会寻求群体的保护。此处传达给读者的寓意就是互助精神和团结的力量。
就像奇幻故事一样,主角闭上眼睛祈求,然后愿望实现,妈妈回来了。作者在告诉读者,这个故事并不是现实,而是发生于想象中,就像每个奇幻故事一样,结局总是十分圆满。
绘本中的猫头鹰妈妈有着一个母亲所拥有的一切品质,她展开巨大的翅膀,奋力飞回来保护自己的孩子。文中使用了“轻轻地、不出声地”来强化这种保护作用,因此第一时间看到母亲回归的只有读者,他们先于主人公感受到这份欣喜。此外,通过使用一些行为动词,作者赋予角色人的一面,为读者展现了主角们的反应,他们像孩子一样“叫了起来,拍着翅膀,一起一落地跳着”(第11页)。最后一张图画则让读者重新进入被保护的巢穴,感受母亲注视下的安全与舒适。
读这本书时,儿童将自己代入故事角色,认清自己对分离的恐惧,了解到不是只有自己会感到害怕,年纪更长、体格更强壮的人也会害怕;面对恐惧,家人(或朋友)在侧能够让自己好一些。同时,他们还会明白,分离也是必要的,只有打破与母亲亲密无间的关系,自己才能成长。
笔者认为,在课堂上阅读这本绘本时,如果将其与一些传统故事(例如夏尔·佩罗的《小拇指》)联系起来,让儿童再次接触兄弟姐妹的角色,将会非常有趣。
2.以感受恐惧为乐趣的绘本
这本绘本通过三个角色——两只小鸡和他们的噩梦来讨论儿童对黑暗及噩梦的恐惧。作者给角色取的名字十分滑稽,两个主人公分别叫乐乐宝(Tromboline)和逗逗琳(Foulbazar),噩梦先生的名字叫作鄂德梦(Adémar Tousseul),两个毛绒玩具分别是大嗓门蚂蚁(La fourmi-à-grosse-voix)和向日葵哇哇里(woualazili-doudou),这样的名字让读者立刻就沉浸在幻想与虚构的幽默世界里,而且他们可以根据人物的名字猜出每个人在故事中扮演的角色。噩梦之所以叫作鄂德梦,是因为他很孤独(seul在法文中是“孤独”的意思),同时又让所有人感到害怕。噩梦“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就像鬼魂一般可怕,这让读者开始感到恐惧。作者的用词加剧了读者的恐惧,比如“一个危险的夜晚”,甚至还用了形容词“可怕的”。
接着,作者和读者玩起了游戏。鄂德梦害怕的是一只体型非常小但嗓门很大的蚂蚁,孩子们知道现实中蚂蚁是不会说话的,这让故事更有喜剧性。同样,文字游戏也能够加强故事的喜剧性,作者在描述鄂德梦的动作时,用了对比明显的语言,在第1页,鄂德梦“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而在第2页,“鄂德梦吓得跳回洞里去了”,画面上也是噩梦逃跑的样子和把头埋到双腿之间的极度害怕的样子。小读者就会明白,噩梦也会感到恐惧,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然而,读者很快就重新陷入恐惧,因为鄂德梦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而且变得更大、更强、更可怕。
喜剧性在接下来的情节中也很常见,例如鄂德梦吓得赶紧溜回去,因为他以为是太阳升起来了,只有小读者才知道这不是太阳,而是向日葵玩具。读者可以借助图画中倒置的角色感受情节的荒谬——噩梦被一朵迷迷糊糊的向日葵吓得飞速逃跑。
作者重复“鄂德梦回来了”这句话以使读者再次感到害怕,就好像他们永远无法摆脱恐惧——无论如何,恐惧都会如影随形。这一次,噩梦被画成一个长着巨大牙齿的食人魔,他跑过来,想要吃掉两只小鸡。此处借用了传统故事中吞食儿童的坏人形象。
作者让读者知晓故事的隐情:“鄂德梦又逃跑了”,他被一个东西的影子打败,再也不会回来了。陷入恐惧的噩梦被画成耷拉着耳朵飞速逃跑的样子。但当读者看到右边的图画时,就会知道让鄂德梦如此害怕的影子其实是看护孩子的鸡妈妈。原来,鄂德梦的噩梦就是母鸡啊!
故事以“鄂德梦再也出不来了”这句话结束,他不会再回来,因为噩梦仅存在于想象中的夜晚。随后的图画将读者带入鸡妈妈保护下的温暖世界,在这里,任何可怕的事情都不会降临。
这本绘本会让小读者的睡前时间变得平静,让他们了解自己对黑暗的恐惧。故事的喜剧性和对反派的滑稽刻画让孩子从让自己焦虑的事情中获得乐趣。
故事中的角色都是动物,但图画赋予了它们人的特征,这更能引起小读者对角色的认同。主人公睡在床上,而不是像现实中的小鸡一样睡在后院里,除此之外,它们还有儿童可能会有的玩具。噩梦也被拟人化了,它有四肢,像人一样表达,还会因为害怕而逃跑。角色的拟人化使读者产生角色认同,由此体验恐惧。
在课堂上使用这本绘本时,可以将其与安东尼·布朗(Anthony Browne)的《傻比傻利》(Billy se bile)一起阅读,这本绘本同样探讨了儿童对黑暗和噩梦的恐惧,但方式有所不同。
3.克服恐惧的绘本
狼的形象在起源于传统故事的儿童文学中反复出现,且总是扮演反派的角色。如今,在一些绘本中,狼扮演着亲切友好的角色,如格雷瓜尔·索洛塔雷夫(Grégoire Solotareff)的作品《路路》(Loulou),但也有一些绘本对儿童熟知的故事进行了再创造,《三只小羊》 就是如此,从题目我们就能立刻想起三只小猪的故事。不同的是这本书里的狼不再使人害怕,反而成为三个主角嘲笑的对象。
为了实现作品的嵌套,作者化用了《三只小猪》这首民谣中的歌词“狼,你在这里吗”,并将森林改为牧场,将“狼不在这里的时候”改为“狼永远不会来的地方”。作者通过修改文字突出了三只小羊的无拘无束,它们并不像《三只小猪》的主角一样害怕狼。但熟知《三只小猪》的小读者会意识到,一定要提防狼,不然会有危险。而在图画中,三只小羊嬉笑打闹,毫不在意。文字中每一句的末尾用相同的韻脚,增强了文字的音乐性,让读者也跟着唱歌的羊儿一起享受文字的节奏美。
接着,作者玩起了违反禁令的游戏——“越过篱笆的另一边,要小心,那是在冒险”。于是,读者将自己代入三个主角,它们将要违反群体制定的规则,离开羊群去冒险。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越轨行为的象征意义——离开父母的保护,这对儿童长大成人十分必要。
作者使用了儿童熟知的对狼的刻板描述,它长着“坚硬的牙齿”,与之相反,失去羊群保护的三只小羊变成了“可怜的羔羊”。随后,《三只小猪》这首童谣的歌词又使读者沉浸在对原著的回忆中。这么做的效果是引起读者的恐惧,因为他们知道等待三只小羊的会是什么,虽然它们“一点也不担心”。
由于读者可以看到图画,所以只有他们才知道狼已经到来,而小羊们还浑然不觉。作者利用与狼的共谋关系,在文中布满线索,让人猜测狼已经到来。在描写狼时,作者首先强调了它与小羊们的区别:既不是红棕色的,也不是黑色的,更不是白色的。对狼的属性的渐进描述加深了读者的恐惧感,因为他们知道狼要来吃三只小羊。文中韵脚的使用,如“amis”和“aussi”,“étonnant”“blanc”和“dents”,给情节增添了虚幻的色彩,让读者置身于想象中。
在第4页,作者引用了《三只小猪》的原著,并在结尾处明确指出:“我参考了《三只小猪》的故事,但《大嘴狼》(Parole de loup)的影子并不会在这个故事中出现。”不过作者对故事做了改写,刻画了三只不怕狼的小羊的形象,它们把狼当作羊群的一分子,唯一的区别在于“它不会咩咩叫”。图画加强了这种模糊性,读者可以看到,微笑着的狼就像小羊的伙伴一样,小羊们虽然吃惊,但并不害怕。在看到右页的图画时,读者会再次感到恐惧,因为图画的背景是血红色的,狼张大嘴巴,伸出舌头,露出锋利的牙齿。读者可以在主角的眼中看出恐惧,甚至与它们共同感受这份恐惧。随后,作者在第5页告诉读者,并不是只有你们才会害怕狼,此刻主角有着同样的恐惧,“亲切的大灰羊其实是森林里的大坏狼”。作者以此让读者更加坚信,狼只能是吞食小孩的坏蛋。最后一句“它们要想办法逃出它的手掌心”促使读者思考并猜测故事的后续发展,作者在邀请读者来参与这场游戏。
从第6页起,作者通过三只小羊的对话呈现了它们欺骗狼的诡计。而读者却十分迷茫,他们不会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诡计,也不知道故事的走向,《三只小猪》的故事不能再提供参考。在第7页,狼遭到了嘲笑,它不明白三只小羊的把戏,在图画中,小羊们仍在微笑,一点也不害怕,狼则十分亲切,这让读者进入一个没有恐惧且近乎友好的世界。
作者再次提及《三只小猪》的故事,将三只小羊与三只小猪进行比较——它们“像三只小猪一样粉嫩”。在孩子的潜意识里,虽然画面中的狼舔着嘴唇,十分凶残,但这种对比会让孩子们认为三只小羊与三只小猪一样会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故事的喜剧性由文字得到了体现,“囚犯”对即将很有礼貌地吃掉它们的狼说话,狼甚至被形容为“厨师”。图画也嘲笑了狼,即便是小老鼠也不再怕它。
“深信不疑”這四个字让读者明白狼被骗了,但读者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图画也没有给出答案,下一页才为读者解释个中缘由。感叹号的使用让场景变得真实,读者能够感觉到他们在与主角一同经历故事,例如“嗨!”“吧嗒!”“羊后腿的名字!”等。图画中的狼看上去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像一个可怜又沮丧的囚犯。与之相反,读者可以透过房子的窗户看到三只胜利的小羊的身影。
在最后一页,三只小羊被列为“英雄”,因为它们战胜了狼。此处象征着儿童期向成人阶段的过渡,羊儿们虽然违反了禁令,但由于它们打败了狼,所以群体不再将其视作“羔羊”(儿童),而是将它们看作“英雄”(成人)。
对儿童来说,这本绘本具有丰富的象征意义,可以让他们通过克服自己的恐惧来构建自我,但我们同样可以从中看到一种旨在建立儿童价值观的道德观念,即正义总是能够战胜邪恶。
【参考文献】
[1][2][3][8] Jo?lle Turin, Ces livres qui font grandir les enfants, édition Didier Jeunesse, Paris, 2008, collection passeurs d'histoire
[4][5][9][10] Bruno Bettelheim, psychanalyse des contes de fées, édition Robert Laffont, 1976
[6][7] Brigitte Labbé et Michel Puech, Le courage et la peur, Les go?ters philo, édition Milan,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