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李唐小说的诗性

2021-09-08 07:24肖霁洋
青年文学家 2021年23期
关键词:李唐诗性意象

肖霁洋

李唐作为90后作家群体中的一员,对他的研究目前仍以90后作家的整体性研究为主,对李唐的专门研究并不多见,但李唐及其作品并非没有讨论的价值。相比于其他90后作家,李唐的创作是具有一定特殊性的,小说中人物情感的细腻,对主观情绪的强调,非线性叙事的表达,对故事情节的“弱化”以及丰富的、充满隐喻的意象都显示着李唐对于诗性的追求。诗化小说体现着对诗美的追求,诗与小说相互渗透。小说的情绪流动、内心独白与放射性的结构冲淡了情节的密度,更加凸显其抒情性。无论是小说集《我们终将被遗忘》还是小说《酒馆关门之前》《菜市场里的老虎》,抑或是新作《替代者》都体现着诗化小说的创作原则。李唐小说中的诗性一方面是他的创作追求,有意为之。他自己说:“我希望自己可以写出‘诗性的小说—像诗歌般拥有广阔空间维度,探入内心深处。”可知李唐在创作中对于诗性的追求。另一方面则是他的文学创作的积累使然。李唐在2006年,也就是高中时期便开始了诗歌的创作,有了一定的积累,两种因素相互作用,碰撞出诗性的火花。而这份诗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情感的诗性

在李唐的笔下,人物的情感特性十分鲜明—孤独,这种孤独来自人物的内心,也来自这些人物所处的家庭。这些孤独的人渴望找到属于自己的时间,渴望逃离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一切场合,但更多地让他们感到压抑郁闷的场所是自己的家。这些“家”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沉默。父母没有交流,沉默寡言的父亲终日看着报纸,焦躁的母亲批判着生活的一切,父亲和母亲总是向两个方向生活,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交谈,慢慢地这个家里消失了声音,沉默变成家的常态,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声音”。这样沉默的家不是个例,它出现在李唐的多篇小说中,使主人公的童年总是蒙上一层孤独的影子并伴随他们的成长。“人与人之间无意义地交流,即便是面对家人时,情感和心灵生出无法弥合的缝隙。个体之间永远的不被理解在这个小家庭之中呈现得淋漓尽致。”小说中经常出现“立法者”般的母亲和永远听话的孩子,以及破裂的父辈关系都让男孩无法忍受,所以他笔下的主人公总是在逃走,逃到公园的角落(《菜市场里的老虎》),逃到动物园中(《动物之心》)。或是躲避自己的爱人,《呼吸》和《替代者》中的主人公“他”为了不沉浸在幸福中,为了不让失去幸福的自己难以承受,便主动逃离自己的爱人。又或者是逃进黑夜里,《来自西伯利亚的风》中陈眠在阳光下在白天里感到难受,既然如此索性逃到夜晚,在夜晚活动,在夜晚工作。

然而这种孤独不会随着自己的逃避而得到减轻,也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得到缓解,一生孤独可能是一种常态。《世界与管道》中的主人公是一个老人,这个人物是特殊的,在李唐的小说中主人公多为青壮年,而将一位独居多年的老鳏夫作为主人公实在是不多见。但是同样,这位老人也是孤独的,这位老人的现状可能就是在李唐的想象中“陈眠”们的未来,他们甚至未必会组成家庭,将会在孤独中越陷越深。

他们的生活是灰色的,没有生气也没有波澜,有些人物甚至出现了与人类不相符的行为,几近病态。对这种生存状态的刻画在情感上无疑是具有现代性特征的,反映着当下人的生存问题。无论是对人物内心的细腻刻画还是生存体验都是充满着诗性意味的。

二、主题的诗性

若要探索小说的主题,就必然要分析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李唐笔下有几类典型的人物形象:《呼吸》中的主人公—患有窒息症的“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城市孤独者”,孤独、压抑、窒息、失眠,这几乎是现代城市人的通病;《月球房地产推销员》中疯狂追求数据的科学怪人阿鲸,对科学主义的极度崇拜使他慢慢陷入自己的空间里。李唐笔下的人物虽然大多孤独,但他们陷入孤独的原因却并不相同,阿鲸的孤独不同于小说《呼吸》中“他”的孤独,阿鲸的理想是做一名侦探,但沉迷于大数据、人工智能,专注研发蚂蚁机器人的方式显然无法实现他最初的理想。如此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在日复一日的疯狂中将自己的“人”性消耗殆尽。

李唐笔下的故事与人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些人物虽然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却似乎都在表达一个主题。然而这些小说的主题却有着丰富的阐释空间,有着强烈的朦胧性。《世界与管道》中的主人公是一位年迈的鳏夫,讲述了一个老人寻找丢失的金毛犬的故事。小说中依然延续了“城市孤独者”的形象,反映了现代社会中“孤独”“压抑”这一主题,但在“孤独”的外衣下,小说中还涉及孤寡老人、老年病痛、城市发展中的拆迁问题,并且在空间上打破限制,将中国城市化进程与德国的城市改造打通,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视野。

我们在小说《酒馆关门之前》中就已跟随阿唐见证了女友慧慧患上失爱症的过程,慧慧的失忆在一瞬间来袭,便会忘记之前与爱人相处的所有细节。阿唐也在找回慧慧的过程中偶遇了垂钓回忆的人、在海中打捞塑像的人群。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却依然日复一日地重复。在这个时空中的人们同样被失去爱的能力所折磨,渴望回忆起被丢失的时光,追逐打捞塑像的过程又何尝不是寻找生命意义、找回灵魂的旅途。作者在小说中寄予了对生命、灵魂的思考,而在2019年的作品《替代者》中,这种思考更加深入。“他”的工作是替代者,替代出卖自己身份的人,以其名义进入生活。这次“他”要代替的人是“林峰”,因无力偿还赌债而出卖自己的身份,在这个社会中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但在这里没有身份的人与死人无异。“他”也在这份“工作”中领悟到人在现代社会的属性,就是一台大机器上的零部件,没有意义却也不能缺少,因此会出現“替代者”。但“他”随着工作的进行发现已无法忍受这个没有灵魂的世界,他要找回生命的真实感。小说的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挣扎对这个虚无的世界无关痛痒。《替代者》中作者更加深入地对人的存在、灵魂、生命的真实感进行发问与思考。“李唐小说的主题或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思,或是对现代人生存的内心困境的审视,或是描写当下人的情感体验,或者都不是,但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产生了无限的可能。正如李唐所说,世界具有不可把握性。同样,李唐的小说也具有不可把握性,这也使得他的小说有了广阔的空间维度,主题意义的生成也有了无限的可能性,诗歌展示了语言的极限性,小说也应当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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