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贝
《诗经》是中国古代诗歌的开端,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它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值得我们不断探索与研究。《诗经》中运用了丰富的意象,其中鸟类意象数量大、种类多且内涵丰富,如《周南·关雎》中出现的雎鸠、《周南·葛覃》中提到的黄鸟、《小雅·鸳鸯》中描写的鸳鸯、《小雅·鸿雁》中呈现的鸿雁等。为了深入探析《诗经》中出现的各种鸟类意象,本文对《诗经》中鸟类意象作品进行了统计与梳理,并以《诗经》中较为典型的鸟类意象为例,分析不同鸟类意象所蕴含的深厚的文化意义。
一、意象概述
意象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先秦典籍《周易·系辞》对意象有所提及:“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词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这句话中“立象所尽意”所说的“象”一般被认定为卦象,是指用来记录、分析和推理事物的变化趋势,这时的意象只是较为模糊的范畴,尚未形成理论。汉代王充在《论衡·乱龙》中做出了关于意象概念的阐述:“夫画布为熊麋之象,名布为侯,礼贵意象,示义取名也。”文中提出的意象是指古代用于装饰箭靶的花纹和图形,不同纹样的装饰代表着箭靶主人不同的等级,此时的意象具有相对明确的意义。刘勰所著的《文心雕龙·神思》中也有关于“意象”的阐述:“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这句话中表述的意象是人脑海中的想象,此时的意象已经逐渐发展到文学艺术的审美范畴,但与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广义的诗歌中的意象仍有差异。古人所阐释的“意”是源于内心的主观的心意,“象”是外界客观存在的物象和事象。
《诗经》篇目大多涉及飞禽走兽、花鸟树木的描述,诗人常借助自然界的事物来表达内心的情感。例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的“雎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中的“桃花”。《诗经》中的意象群极为丰富,其中鸟类意象更是独树一帜。
二、《诗经》中鸟类意象的梳理与举例
历史上有许多学者对《诗经》中名物意象进行过统计与研究,内容涉及动物、植物、器用等方面。清代黄春魁将《诗经》分鸟、兽、草、木四个部分,并将鸟分为17类。中华书局《诗经动物训诂》一书显示,《诗经》中含鸟类意象的篇目共有51篇。据笔者统计,《诗经》中涉及鸟类意象的篇目约63篇,鸟类意象在《诗经》中出现的频率相对较高,所涉及的题材多种多样。
(一)《诗经》中的黄鸟意象
《诗经》中常常借黄鸟意象来寄托赞美之情,或表达讽刺之音。《周南·葛覃》中“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描写了黄鸟聚集在灌木丛中欢唱鸣叫的画面,这里的黄鸟意象传达了古代女子与父母团聚的期盼和喜悦。《邶风·凯风》中“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作者以黄鸟清脆的叫声反衬自己无法抚慰母亲,赞颂了辛苦付出的母亲,传达了孝子对母亲的深情。《秦风·黄鸟》中“交交黄鸟,止于棘”,以黄鸟的悲鸣隐喻悲惨殉葬的贤臣,控诉罪恶残忍的人殉制度。《小雅·绵蛮》中“绵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以黄鸟细密漂亮的羽毛、优美动听的歌声比喻贤者卓越的才能。《小雅·绵蛮》和《秦风·黄鸟》中的黄鸟都被赋予了贤良高雅的内涵,用来象征品德高尚的贤者。《小雅·黄鸟》中“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以黄鸟啄食来暗喻不劳而获、巧取豪夺的奴隶主和统治者,作者用含蓄的手法表达了强烈的情感,借对黄鸟的憎恶表明了对剥削者的控诉。
(二)《诗经》中的雁意象
《诗经》中出现雁意象的篇目有《邶风·匏有苦叶》《郑风·大叔于田》《郑风·女曰鸡鸣》《小雅·鸿雁》。雁是古代婚礼纳吉时所用的象征之物,《仪礼·士昏礼》记载:“纳采纳吉,请期皆用雁。”雁还有用情专一、一配而终的习性,因此《诗经》中常常将雁与爱情和婚姻联系,赋予雁情爱的内涵,寄托人们对美好婚姻的期望。《邶风·匏有苦叶》中“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描写了一位待嫁的女子,她眼看大雁南飞,秋水涨溢,无比期待爱人能带着聘雁来迎娶自己过门。济水结冰、大雁飞鸣这些景象表明已到深秋时节,按古代的风俗冬天到了就得停止办嫁娶之事。加上雁本是婚俗用品,雁鸣之音衬托了诗中女主人公待嫁的焦急内心以及对婚姻的渴望之情。《郑风·大叔于田》中“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雁行”,描写了一位青年猎人驾着马车驰騁猎场时潇洒自如的姿态,此句用雁飞翔时的排列体现马匹整齐奔跑的场面,赞美了猎手矫健的身手和娴熟的骑射技术。《郑风·女曰鸡鸣》中“将翱将翔,弋凫与雁”,描述了丈夫和妻子各司其职、和睦相处的生活方式,赞美了青年夫妇热烈的感情和幸福的家庭生活。《诗经》中除了用雁来表现婚姻与爱情,还用雁来象征流民。《小雅·鸿雁》中以“鸿雁于飞”开头,用雁起兴并借雁自喻,通过雁春天北迁、秋天南去的候鸟习性表现流民居无定所、四处奔波的凄惨境况。
(三)《诗经》中的鹊意象
鹊是恩爱忠贞的鸟类,它们成双成对、相伴相随,是古人眼里美好爱情的象征。《诗经》中涉及鹊意象的诗歌有《召南·鹊巢》《鄘风·鹑之奔奔》《陈风·防有鹊巢》,它们都是以婚恋为题材的诗歌。《召南·鹊巢》以“维鹊有巢”起兴,以鹊巢象征家庭,鹊象征新郎,描写了婚礼隆重的场面,真实地反映了婚礼的盛况。《鄘风·鹑之奔奔》中“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意思是鹌鹑和喜鹊尚能比翼双飞,成双成对,而女主人公所尊敬的男人,却有失美德、心地丑恶。诗人以鹊尚且有固定的配偶讽刺品德败坏的男主人公。《陈风·防有鹊巢》中“防有鹊巢,邛有旨苕”是说鹊巢建筑在河堤,水草长在山坡。众所周知,鹊巢筑于树而非堤坝,水草生于水而非高山,作者用自然界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来比喻男女之间不可能出现的情变,表达自己对爱情有所忧虑又坚定不移的微妙心理。
(四)《诗经》中的鹤意象
古人眼中的鹤仙风道骨,极具神性,是长寿、吉祥、高雅的象征,因此鹤意象在《诗经》中常用来比喻高尚的品德,寄托作者的颂美之意。《诗经》中涉及鹤意象的篇目为《小雅·鹤鸣》和《小雅·白华》。《小雅·鹤鸣》中“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是写在广袤的荒野里,鹤鸣之声清脆嘹亮,传遍四野,响彻云霄。诗人以鹤象征隐于江湖的贤者,赋予鹤超凡脱俗、高雅闲淡的内涵。《小雅·白华》中“有鹙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诗人同时运用了鹤和鹙两种鸟类意象,以鹤的洁白柔顺和鹙的贪婪险恶隐喻申后和褒姒,形成强烈的反差。《郑笺》中有载:“鹙也,鹤也,皆以鱼为美食者也。鹙之性贪恶,而今在梁。鹤洁白,而反在林。兴王养褒姒而馁申后,近恶而远善。”古人认为,鹙生性贪婪险恶,是恶人的象征,而鹤纯洁优雅,常用来赞美品性高雅。
三、结语
综上所述,《诗经》中一共有诗歌305篇,其中有相当多的篇目借鸟类意象来描写男女之间的婚姻与爱情,例如诗经开篇《关雎》中以雎鸠比喻男女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小雅·鸳鸯》中以双宿双飞的鸳鸯来比喻夫妻之间幸福美满的婚姻等;还有一部分诗歌借鸟类意象表达诗人的赞美之情或讽刺之意,例如《大雅·卷阿》中以凤凰赞颂明君贤臣,《邶风·北风》以乌鸦讽刺黑暗的统治阶级等;另外也有关于鸟类意象的其他运用,例如《唐风·鸨羽》用鸨鸟隐喻被迫离家的农民,《小雅·六月》用凤鸟象征勇敢的将领等。鸟类意象在《诗经》中运用广泛,内涵丰富,这些鸟类意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先秦时期的社会风貌与文化风俗,对后世文学创作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