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2.2万多公里的陆地边境线中,新疆占了1/4,其中,最西一段的1195公里位于克州境内。在这段曲折边境线的褶皱深处,有一个并不起眼的点——冬古拉玛。它是克州250多个通外山口之一,是帕米尔高原上通往吉尔吉斯斯坦的一处边防要隘。
1942年,布茹玛汗·毛勒朵出生在克州乌恰县吉根鄉一个贫苦的牧民家庭。新疆解放后,脚下的这片土地终于有了庇护,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
她始终记得父亲的叮咛:“你的身后是中国”。出嫁后,布茹玛汗和丈夫来到冬古拉玛山口一边放牧,一边义务巡边、护边——防止人畜越界,同时为边防部队指路并提供生活帮助。
那一年,布茹玛汗一家被一场暴雨后的大洪水围困在一块高地上,水退后他们才得以逃生。劫后余生的布茹玛汗心想:如果我们死了,新来的人又怎么知道哪儿才是中国呢?
于是,不识字的布茹玛汗向人请教,学会了柯语和汉语“中国”的写法。每次放牧时,她就在石头上刻下“中国”二字。
“小的石头怕被风吹走,刻好字后还要用其他石头固定。”布茹玛汗说,“最开始没有工具,只能用尖石头刻,一天刻一块。遇到风雪天,手伸出来一会儿就冻僵了,要放进怀里焐一焐才能继续刻。后来有了铁锤和钉子,就能刻得快些,一天能刻好几块。”
60年过去,如今,在冬古拉玛山口的边境线上,到处是刻着“中国”二字的石头,连布茹玛汗自己也讲不清到底刻了多少块。
有人给布茹玛汗算了一笔账:她每天在冬古拉玛山口上走一趟,至少20公里,保守计算,这些年她至少走了几十万公里。边境线上的一草一木都刻进了布茹玛汗心里,她不止一次说:“我熟悉冬古拉玛山口的石头,就像熟悉自家抽屉里的东西。”
1986年7月的一天,布茹玛汗像往常一样放牧巡边,发现一块界碑似乎被人动了手脚。她用棍子反复丈量界碑与自己所刻的一块“中国石”之间的距离,确认界碑位置不对。她立刻赶回家中,跨上马背,一路奔驰60多公里,赶到边防哨所报告。
后来,经过仔细勘察,我方确定,界碑确实被人向我国境内移动过。经过协商交涉,界碑又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
2019年9月17日,布茹玛汗被授予“人民楷模”国家荣誉称号。她说,自己没读过书,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中国在心中。
冬古拉玛山口海拔4290米,地形崎岖险峻,天气变化无常,即使在夏天,夜里的气温也会降到零度以下。这里是边防连官兵巡逻的最后一站,战士们走到这里时,往往已是人困马乏、给养耗尽。布茹玛汗总会算好每月战士们抵达的时间,提前为他们准备好干粮和奶茶。
儿子麦尔干还记得,2004年秋,暴雨来得毫无征兆。那天直到天黑,原本预计当天抵达的8名边防官兵还迟迟不见踪迹。
布茹玛汗焦急万分,眼看情况不妙,她和儿子麦尔干把馕和奶茶揣进怀里,披上塑料布冲进冰冷的暴风雨中。
母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几次差点儿滑下山崖。最后,他们俩在一处废弃羊圈里,找到了被困的战士,那时已是凌晨。
战士们看到布茹玛汗和麦尔干,真是又惊又喜。等他们接过二人怀中的食物时才发现,布茹玛汗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无法站立。
两年前,布茹玛汗的双膝做了骨刺手术,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却已离不开拐杖。即使这样,她还是常常让麦尔干带她去山口看看。在布茹玛汗的影响下,她的5个孩子都成了义务护边员。
多年来,布茹玛汗义务护边的事迹在西陲高原上传颂,越来越多的牧民在放牧时主动承担起义务巡边、护边的任务。
27岁的古力司坦·库尔曼白克从吉根乡考入武汉大学,又回到家乡,成为一名义务护边员。在那个山口,他和同伴学着布茹玛汗的样子,刻了一块“中国石”,用油漆描了红。他们还种了几棵树,省下洗脸水浇灌它们,第二年竟然真的发了嫩芽……
(摘自《新参考》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