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与温度”话题作文指导

作文题

在发展的道路上，“速度与温度”似乎是一对矛盾，但亦可以和谐统一。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经济领域，也存在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对此，你有怎样的思考？请联系实际，自拟题目，在规定时间内写一篇文章。字数不限，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上面是第34 届上海市中学生作文竞赛文题（高中组复赛），这个作文题并非针对抽象概念的形而上的讨论，而面向丰富的生活世界、鲜活的时代现场，能激发同学的思考热情与表达欲望。下面从审题与写作过程出发，给大家分析这道文题。

先看同学一的观点：速度之快体现温度之热。

在疫情初期，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人们普遍处于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慌情绪中，医护人员们选择正面直视，绝不逃避，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抗疫前线。一些女性医护人员甚至为便于穿戴防护服自愿剪下长发;医护人员身处最大的危险之中还要安抚患者，安慰民众，无怨无悔，一次次将处于危重的病患拉回人间。这正是人性的闪光点，熠熠生辉，为疫情笼罩下乌云密布的大地带来一束光，照亮前方的道路。他们是这个寒冬最有温度的人。

同学一能以抗击新冠疫情为例，从速度与温度的关系上抓住这个重大的社会公共事件来谈看法固然不错，但通篇就抓住这一点来论述，显得较为空泛单一。高中生写作时，应主动介入生活事件的中心，表达对生活的见解，认识社会生活的错综复杂，认识自我与他者。

我们可以作进一步思考，如：

疫情蔓延之迅猛，新冠病毒变异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这就迫使人类警觉到平时所忽略的社会各方面的问题。疫情过去曾发生，现在在发生，将来也还会发生。如今全球化联系愈发紧密，世界已是共同体，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漠然视之，置身事外，都应当存谨慎敬畏之心，理性反思过往。人类总有难以克服和不能解决的事，这是人类的局限。简单地认为凭借人类高速发展的速度就能构建出完美的社会，实现理想的人类生活，摆脱现代社会的不确定性，这只是一个近乎虚幻的期望，是人类的另一种狂妄。人作为立体丰富的个体，速度只是通向终极价值的桥梁，而人是无法栖居在桥梁之上的，“诗与远方”带给我们的东西、人性的柔软与温度，我们也很难在桥梁上寻找。

再看同学二的观点：速度之快导致温度之冷。

现代人生活节奏快速，朝九晚九累成狗，很难兼顾与家人的温情互动，《时间都去哪儿了》这类歌曲就折射出现代人的无奈。“停一停，慢慢欣赏啊”几乎成了一种心灵鸡汤式的慰藉，这就是现代人无法摆脱的困境。

由上述两种观点的论述可以看出，无论速度与温度的关系指向“速度之快体现温度之热”，还是指向“速度之快导致温度之冷”，都只是一种此消彼长、此长彼消的单向度关系。我们还可以将“速度、温度”这两个词放在具体的历史背景中去探究它的本质，然后对“速度”带来的连锁反应——“温度”的变化得出比较全面的结论。

文题分析

一、速度带来高效率

“速度”放在现代社会语境中一般是指追求高效率，这也是现代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这种高效率强调的往往是社会系统的整体效益。无论是企业内部还是政府机关学校，都是巨大流水线上的一环，社会就像一个庞大的机器，个体则被看作是机器的零件，人被简化为一些指标。情感的单一表达，思维同一性趋向，和任务无关的个人因素则忽略不计，无法被计算的复杂个体就变成了可以计算的数据，从而实现在短时间之内处理大量个案，达到效率的最优化。这种高效率成了现代社会迅速发展的一个动力。

二、高效率导致扁平化

人与人、人与组织之间渐渐变成一种商业利益驱动下的供需关系。即便是最接近生命本质的阅读，为了追求高效率也变得简单化扁平化了，类似于三分钟解读一部电影，五分钟读完一部名著，经典文本被加工压缩成唾手可得的知识胶囊，懒人包式分享或知识消费链接;一些评论家由于善于对名家名作“抓梗”而引发关注甚至大量“圈粉”。这种高效率的信息茧房给人提供的只是一种虚假空泛的解决方案。因为经典文本本身需要深层思考与理解，而我们所处的周遭环境、对自我的理解也是复杂多义的。“一部伟大作品的作者，好比他已登上了山顶，你猜他在那里遇见了谁？是气喘吁吁而又兴高采烈的读者，两人自然而然地拥抱起来。”这是纳博科夫描述的伟大作者与高明读者相遇的动人一幕。相较于今天快餐式的低温甚至冰点阅读，這种最好的阅读几近梦想，更遑论人与人之间原本该有的亲切自然、温情脉脉了。卡夫卡的《变形记》以他清晰准确的语调和噩梦般的故事，已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强烈的隐喻。

三、正确看待“速度”与“温度”

如此说来，既然我们已经厘清现代社会高效率有这么大的弊端，那是不是放慢速度甚至零速度就可以解决这些困境了呢？也未必。没有了现代社会的高效率，就没有现代优越的物质条件，以及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文明;社会的高效运转提供的大量的工作就业机会，提供空前繁荣的物质和文化产品，在较大范围内解决了那些困扰人类数千年的贫困、奴役、疾病、匮乏等等问题。

高效率的工业时代把人“非人化”。被看作是机器的零件固然是冷酷的，但它同时又是现代生活的基础和保障。认为回到无效率无速度的农耕时代就能“回暖升温”无疑是一种天真的想法，只会让我们陷入更糟糕的境地。正视现代社会高效率的真相，我们才不会为简单的利弊所困扰。

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我们完全可以把人的精神性赋予“速度”以丰富的审美价值，不致沦为工作的机器。“我步入丛林，与自然平等对视，是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我希望活得深刻，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以免当我生命终结时，发现自己从未活过。”梭罗花了两年多时间选择到瓦尔登湖隐居，这种“超验主义”实践深刻地为现代工业文明时代的人们诠释了劳作的温度和尊严。

由此可见，“速度”一词折射出我们这个时代高效率高机能的特征，“温度”一词则反映了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精神诉求，两者之间并不必然矛盾。

对于这一类特别具有时代现场感的话题作文的写作，同学们须探究话题核心词语的指向背景（个体小背景，时代大背景）和形成过程，分析关键词语在社会生活中的具体表现，有针对性地对话题发表辩证见解，逐步形成理性、客观、公正地看待世界的方法。

（本文作者赵百怡系上海视觉艺术学院附属高级中学语文教研组长，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