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银桓
我喜欢梅花,喜欢那抹寒冬腊月里鲜艳的红。在我家的小院子里,有一株梅。它独独地立在那里,在寒风的侵蚀下顽强地活着。可它沉默着,从没开过花,也就从没向我们吐露过它火热的内心。
它在院子里那有些贫瘠的土地上一站就是四年。每年一入冬,我都在盼望着,盼望着它可以开出一朵或鲜红,或雪白的花,可它从未回应我的期待。每年都是那样枯槁地立在那一小块地上,年复一年,淡然地迎接春天。
去年已是它来我家的第五个年头了, 我的内心仍在不可遏制地期待着,期待着那株枯枝可以盛放出和以往不同的光彩。好像仍不能如愿,快要入冬了,丝毫没有要开花的迹象,甚至连花苞都没有打。
看来我的期待又要落空了吧?我想着,也说着,这株梅真的只是一株不会开花的树!我一直在期盼着这棵可能永远开不了花的梅树,做一些它不可能完成的事。一想到这,一种难言的情绪便在我心里弥漫开来,久久无法散去。
年底的一天,太阳依旧明媚,可我的心却不平静了。我本来有些不愿去想后院的那株梅树,可我却惊喜地发现,它可能要开花了。
它小小的虬枝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地闪着光。我注意到,在它疲弱的躯干上,不知何时已结了一个个绿豆大小的花苞,努力地向外挤着,散发着无穷的生命力。
我突然明白了,它不是不懂我的期盼,只是不懂该如何表达。或许它原本真的是一棵开不了花的枯树,可它卻用了足足五年的时间告诉我,这世上没有开不了花的树。
我虽不停地期盼着,但在有了回报的那一刻却无比平静,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那还有些湿润的花苞。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向我的指尖涌来。我明白了,我期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铁树开花”,而是从那盛放的小小花瓣中,感受生命无尽的力量。
今年,天气慢慢转凉时,我又将开始期待,期待这朴素的一株梅在隆冬中凌寒盛开的样子,期待着生命的下一个奇迹。
【评 语】 文章题目“待到隆冬花开时”,有毛泽东《卜算子·咏梅》中“待到山花烂漫时”的味道。而开篇“在我家的小院子里,有一株梅。它独独地立在那里”,又让人想起鲁迅“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的风骨。
纵观全篇,言辞妥帖温婉,语言的起落内敛沉稳,整体给人成熟而不世故、上进而不激越的风范。
这份期待,开始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有点自私的意味吧。可是一等五年,“我”开始怀疑这原本就是一株不会开花的树,“我”情绪难言,觉得自己期待错了。灰心沮丧时,柳暗花明,梅树在入冬后的明媚阳光里有了异样。紧接着对梅树的描绘,如一幅工笔画,轻柔而细腻,好像这记忆中语言的描摹也能惊动它似的。“疲弱”“努力”“挤”这样的词语,蕴含了“我”对它多少的怜惜与珍视啊!
至此,期待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也是梅树的。当树懂得人的期待,与人达成精神的共鸣时,作者便完成了由树及人的构建,托物言志也就功德圆满了。
而期待如愿的“我”出乎意料的那份平静和“我”伸手轻触湿润花苞的动作,把文章的主旨引向更深的境界:“我明白了,我期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铁树开花’,而是从那盛放的小小花瓣中,感受着生命无尽的力量”。
作者并未就此停笔,天气即将转凉,凌寒盛开的新期待,又在不远处等候。
通篇读来给人峰回路转、层出不穷之感,堪称奇妙。
(讲评教师 杨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