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向
晌午时分,土狗得福正快速地往家里赶。经过镇街叉路口的垃圾堆时,它发现了一袋新鲜的肉骨头。
阳光下,透过几近透明的塑料袋,得福看见肉骨头断裂处鲜红的骨髓。一股新鲜猪肉特有的腥膻味直往得福的鼻子里钻。得福的主人是一对敦厚的乡下老两口,靠离村两里处的一片菜园和院子里一群鸡为生。因为无儿无女,老两口就从亲戚家抱了一条土狗来养,并且取了“得福”的名字。平日里,老两口就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粗茶淡饭样样有它一份,出来进去的总由着它跑前跑后,偶尔空了也对着它讲一些做人的道理。
就在得福准备大块朵颐之时,一条穿着粉红色卫衣的白色京巴远远吠了起来。
“喂,哪来的土鳖,竟敢偷人家肉骨頭!”
得福觉得很委屈,很气愤。本着不与母狗一般见识的心态,它耐着性子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没想到却换来京巴的嗤之以鼻。
“狗吃肉骨头,天经地义,一个土鳖还装什么高尚。这样吧,不如我俩比试一下,谁赢就归谁!”
就你那小样,还跟我比,比速度还是比力量?得福轻轻抖了一下毛上的灰尘,再伸个懒腰:“来吧!怎么比?”
京巴却不紧不慢地踱到得福面前蹲坐了下来:“打架、跑路不是我们有素质的狗所为,不像你们这帮野狗天天在泥巴里疯。比试一定要文明。文明,你懂吗?”京巴一边说话一边用右前爪在得福眼前摆来摆去。
“你有名字吗?我,艾瑞丝!”
“得福!”
“哟,不赖!还有名字。当狗呢就得咬人,没有咬过人的狗那还能算狗吗?你咬过吗?”听了艾瑞丝的话,得福的小腿不由一阵哆嗦。
“去年的一个秋夜,我在院子里睡觉,忽然听到围墙边上咕咚一声,接着就有一个人拿着蛇皮袋往鸡窝边上摸过去。于是我一边冲一边大叫,小偷见屋里有人点灯就急忙往墙上窜,被我追上一口咬掉了鞋子!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咬人。”
“就这点破事!听着土鳖,就上周,我在18号别墅的过道上嘘嘘。刚拉一小半,门口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跑过来赶我走。老娘我哪遭过这份罪啊,转身往他小腿上咬了几口再接着拉,那小子到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得福无语,艾瑞丝又开口了:“前两局都差不离,我也不欺侮你,谁让你是乡下来的呢。最后说一件让主人最高兴的事。这次我先来!”
艾瑞丝深吸一口气,又舔了一圈嘴巴:“去年清明,男主人回老家扫墓,女主人领着一个帅哥回来,却把我拎到别墅的门口说有人来就哼两声,干得好有奖励。那次我在门口足足守了四个小时。后来女主人把冰箱里新进的意大利小牛肉都抛给了我,说我干了一件让她最开心的事。我的小牛肉啊,那个滋味想想都要流口水……”
本来得福还想把天天中午去菜园里给爷爷送饭的事显摆一下,可是听了艾瑞丝的话后立即缩了回去。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狗,竟然以不知廉耻为能事!住在别墅锦衣玉食,为什么不能做点人事呢。盯着艾瑞丝还在深深回味的表情,得福从心底里冒出一丝悲意。
正当得福准备离开时,一辆红色跑车“嘎吱”一声停在离它们十几米外的地方,一位时尚女郎打开车窗,远远朝着这边吹了声口哨。艾瑞丝朝塑料袋上滋了泡尿,转身欢快地跑向跑车。
几天后,当得福再次经过这个垃圾堆时,发现一群绿头苍蝇正围着一条狗的尸体在阳光下兴奋地飞着嚷着。它远远瞄了一眼,赫然发现就是几天前邂逅的艾瑞丝。
摘自《南方农村报》2021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