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多多归国前的诗歌中充斥着大量对女性的想象和描绘,这些想象随着创作年代的不同呈现出各自的特点,通过梳理不同时期多多对女性的想象和建构,可以窥见多多归国前不同创作时期的特点及其成因。
关键词:多多 女性想象 创作特点
一、陌生化的女性——白洋淀时期
20世纪70年代是多多诗歌创作的早期阶段,这一时期多多创作的诗歌中,对女性的想象存在陌生化的特点。如《祝福》:“当社会难产的时候/那黑瘦的寡妇/曾把咒符绑到竹竿上/向着月亮升起的方向招摇/一条浸血的飘带散发不穷的腥气/吸引四面八方的恶狗狂吠通宵……”a这是多多创作于1973年的一首诗中的节选。这首诗中对女性的想象是“寡妇”,并在之前加上了两个修饰语“黑”和“瘦”。“寡妇”一词直接将一个走进婚姻中的女性置于莫大的不幸——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黑”“瘦”的形容词更塑造了一个消瘦、毫无生机的寡妇形象,让人毛骨悚然。诗人在前后文中还使用了“难产”一词和“咒符”这个意象。前后的意象让诗中寡妇的形象愈加难堪,对读者来说是极其陌生化的女性。
同样创作于1972的《密周》,诗人通过七首组诗描写了爱情发展的全过程,诗中不乏对女性的想象。例如在第一节“第一天”中诗人这样写道:“……你的眼睛在白天散光/像服过药一样/我,是不是太粗暴了?/再野蛮些/好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女人!”b《密周》这首诗采用男性视角的第一人称创作,在“第一天”的这一节中运用对话方式刻画了女性一方的形象,而这一节原本隐晦曖昧的表述也在这位女性的话语下明了地展现在了读者眼前——他们在树林里以偷情的方式结合。“再野蛮些”是女性对“我”提出的要求,“好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女人!”则是她的诉求。这一节诗中所展现的女性形象在性方面并不是含蓄的,而是非常主动,甚至是用有些半命令的语气来要求“我”再粗暴些,来满足她“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女人”的诉求。这样一个具有“破坏性”的女性形象,打破了人们对女性在性方面的刻板印象,有很强的陌生化效果,给人很强的冲击力。
无论是《祝福》中黑瘦的寡妇,还是《密周》里敢于诉求的女性,抑或《钟为谁鸣》里的“傻女人的脖子”……多多70年代诗歌中对女性的想象充斥着陌生化。他诗中的女性不再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而是打破束缚,突破平衡和常态的陌生化女性,这是多多早期创作中很鲜明的一个特点。
白洋淀时期也是多多创作的觉醒时期,这个时期多多创作的萌芽一部分是来自文学的滋养,另一方面是来自友人根子的激励。多多早期诗歌中对女性的想象呈现出了陌生化的特点。
二、趋向丰富的女性——80年代的创作
多多20世纪80年代诗歌中对女性的想象相对于70年代来说少了些“陌生化”,更加趋向“饱满”,即女性所指代的内容更加多样化。写于1982年的《鳄鱼市场》是一首长诗,里面有一节这样写道:“……你们这些/往皮夹克上打油/在女人枕头上留下皮屑的男人呵/往腋下擦除臭剂/把丝袜带勒进脂肪的女人呵……”c可以看到,多多通过描绘身体的缺点和外在的佯装,把女性和男性放在了同一个想象层级上。同给皮夹克上油的男人一样,女人们为了看起来更瘦而努力穿上或许比自己小好几号的丝袜,女人们的腋下也会有味道,也不是完美无瑕的。多多这里将女性和男性放在一起描写,暗指在佯装自己吸引异性这件事上人都是一样的,不分男女。这里的女性形象不再是一个对立于男性的参照物,而是和男性相辅相成,构成了一种艺术张力,这样一来,女性的指代便有了更加丰富的意义。可是多多并不满足于让女性和男性相称,经过了几个诗节后他索性拿掉了男人那一端的砝码,天平倾向了女性。
“你们这些永远失去吸吮柠檬快乐的男人呵/你们这些屁股大大的男人呵/你们们这些认为哭泣无用的男人呵/而且,你们是多么想念女人胸前美好的水果呵……”d“柠檬”指代的是女性的乳房,“吸吮柠檬”则是指男人在孩童时代吸吮母亲乳房的动作。婴儿没有能力自己进食,全靠母亲的照料和哺育,这时乳房不单单是女性特征的一个代表,孩子吸吮母亲乳房的时候是快乐的,而长大以后的男人便永远失去了这种快乐。后文对男人的“屁股大大”和“哭泣无用”两个修饰带有明显的男权观念:男人往往认为女性屁股大是一种吸引,认为女性哭泣是一种懦弱。实则大屁股他们自己也拥有,而哭泣何尝不是女性或者说人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最后一句点睛,前文诗人用了好多反讽的修饰来描绘男人们的自大和他们主导观念下的一些认知,最终他们却还是“想念女人胸前美好的水果”,也就是乳房。
类似含有丰富意蕴的女性想象还有多多创作于1985年的《北方的夜》《舞伴》、1988年的《笨女儿》《1988年2月11日——纪念普拉斯》。这些诗歌中对女性的想象都各有特色,女性所指代的内涵更加丰富,更加有形而上的意蕴,是多多诗歌创作趋向成熟的体现。
这一时期多多诗中的对抗性明显减弱了,与其说这是出于一种刻意的诗学选择,不如说是因为诗人所面对的生活与自身经验本身的巨大改变所致。此时多多没有被涌入的格式“主义”迷惑,他坚持着自己对诗歌创作的审美,打磨着自己诗歌的语言和艺术表现力,形而上的气质明显增强。这一点从多多这一时期对女性想象的逐步丰富化就可以窥见。
三、母亲形象的出现——海外时期
1989年是多多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这一年他离开了自己的祖国,开始了海外的旅居生活。多多离开祖国后的诗歌创作相对20世纪80年代有了很大的转变。旅居海外的生活让多多倍加思念自己的祖国,这种思念渗透在其诗歌创作的每个角落。这一时期多多诗歌中对女性的想象由80年代的丰富性转向了对母性的观照,“母亲”这一形象开始在多多的诗中多次出现。
写于1998年的《等》是这一方面最突出的一首诗。全诗由一个“鸟”的意象贯穿,诗人设下重重的意象伏笔,一直到诗歌的最后才揭示了诗中那模糊的人称代词原来是“母亲”。如此一来结合作者用鸟儿自比,就可以很清晰地理解诗人所要抒发的是对母亲的怀念,而这个“母亲”继续深究的话,便是暗指祖国。如此,这首诗歌便很好理解。鸟儿从“扶手椅”中嗅到“你”的气息,可看出鸟儿对这种气息的熟悉和思念,作者像一只飞翔在异国他乡的鸟,可以从不相干的事物中处处想起祖国。被鸟啄空的向日葵依旧向着天空,倔强无畏,祖国母亲用自己的花盘喂养了“我”,但是她依旧欣欣向荣。全诗处处伏笔,最后点明主旨,有着很大的艺术张力,等读者明白所指后,再重读诗歌时,便会发现其中流露的真情实感和对祖国母亲的思念。
正是因为异国他乡孤独感的包围和审视,以及多多对母语的坚守,让他在海外漂泊时期的创作更上了一层楼。他创作之初就有的对女性的想象,在这一时期变成了对“母亲”的眷恋,对祖国母亲深沉的思念。
四、结语
多多归国前的创作横跨了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这样的一个跨度就决定了多多创作历程的复杂性。借助梳理多多诗歌中对女性想象的特点,我们会发现,70年代多多笔下的女性存在大量的陌生化倾向;80年代多多笔下女性的指代性逐渐丰富;到了90年代多多“去国”后的创作,其笔下的女性多以母亲的形象出现,这暗含着诗人内心孤独的坚守和对祖国的无限思念。由此可见,多多的创作历程随着时代的不同有着非常鲜明的阶段性。
abcd多多:《多多四十年诗选》,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3页,第6页,第76页,第77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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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郭子钰,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 杜碧媛 E-mail: 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