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良
1
连续几天,杜坚凌晨才回来,那种等待的煎熬让周娟娟感觉已经掏空了自己。她把红肿的眼睛藏在柔和的灯影里,默默地看着杜坚洗澡上床,倒在她身边,片刻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累了,累得连招呼都懒得跟她打一个。
周娟娟失眠了,半夜爬起来到洗手间里给袁英打电话,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倒给她。
“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城市画报》的美女总编袁英干脆利落地开导她。她从来就不看好他们那别扭的爱情。
周娟娟领悟到了袁英那句话的精髓,于是在第二天,等杜坚去上班后,叫搬家公司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搬离了。
重新回到自己那套已空置一个多月的两居室,周娟娟搞完卫生,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心里感到特别踏实。晚上,杜坚回家,发现没了她的踪迹,打了她的手机,她果断地挂断。
周娟娟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一份文案工作,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躲在家里看网络小说。杜坚反复打电话给她,她要么直接挂了,要么说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反正不想见他。
她很想知道杜坚爱不爱她,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到了夏天,周娟娟向单位请了假,一个人去云南旅游。在火车上,她遇到一个大胡子男人,他身高一米八以上,有健壮的肌肉,低沉的男中音,浓眉大眼。
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就莫名其妙地狂跳。如果大胡子有所表示,她有扔下一切伴他浪迹天涯的冲动。
也许是诱惑的分量不够,接下来的旅途中,大胡子表现出的虚伪克制几乎令周娟娟愤怒。在下火车的时候,周娟娟故意走过去拥抱了大胡子,说:“后会无期!”大胡子也只是微微颔首。
袁英说她总是怀念一个相识很短很快就分别的人,留下遗憾总是美丽的。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的人生呢?周娟娟相信往后余生,自己也会在无意中想起这个在火车上认识的大胡子。
在大理玩了一圈,周娟娟兴味索然。袁英好像说过,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去。买了回程车票,她把大理的美景和大胡子一并扔进了夏天的风里。
到了终点站,她主动打电话给杜坚。
“你去哪里了,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你。”他的声音焦急,感觉不像演戏。
“我去了昆明,差点儿爱上了一个人。”
“我不管你爱上了谁,我想见你!”
“真的吗?我不信!”周娟娟感觉自己也快崩溃了,离开他三个多月,她其实每天都在想这个男人。
“我知道你玩够了就会回来,所以一直等你!”
周娟娟投降了,打车到杜坚家。杜坚一脸无辜的样子走过来抱住她说:“你搬走了,我的心就空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周娟娟说:“你到处都得罪我了!”
杜坚把她抱得更紧了,说:“我不允许你再离开我了。”
周娟娟感觉自己又拿回了主动权,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告诉给袁英。
袁英说:“你这样在乎他,会过得很辛苦,优秀的男人不属于一个女人。”
“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周娟娟反问她。
“报了钢琴班。”
“什么?钢琴?你连乐谱都认不全。”
“我认识了一个很出色的男人,是钢琴培训中心的老师。”
周娟娟嘲笑道:“你为他学琴?你是为了让钢琴师弹你吧?”
袁英笑得甜丝丝的,隔着时空,也能感觉得到她的幸福。
周娟娟很佩服袁英,她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但一次次受伤之后,她能迅速调整自己,很快又进入下一段恋情。
晚上,周娟娟在床上把袁英学钢琴的事告诉杜坚。
杜坚给周娟娟浇了盆冷水:“我认识那个教琴的,不过是个赌鬼,据说欠了不少赌债。”
周娟娟妩媚地说:“只要能弹袁英的G小调,欠多少债都不是问题,我也要学弹琴,不如你教我。”
杜坚便拉着周娟娟来到钢琴边,两个人开始弹琴。
等周娟娟从自己的幸福中抽出身来,想给袁英打电话提个醒,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晚了!昨天要债的都找上门来了,我给了他们二十万才脱身。”袁英带着哭腔。
“二十万?”周娟娟惊叫起来,她感觉自己对不起老朋友。“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只想喝酒。”袁英说。
“我过来陪你!”周娟娟说。
周娟娟想了想,又约了杜坚的前女友,电视台主持人美兰,然后去湘菜馆打包了几个菜来到袁英家。
袁英的房子是母亲出国前给她置的。她父亲去世得早,为了生计,袁英的母亲跟一个男人去了伊朗。她母亲每年都往她的卡里汇巨额的生活费,却无片言只语。
周娟娟和美兰主张找人替袁英讨个公道。但袁英轻飘飘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当花二十万买个平安。”她们这才知道袁英还是一个隐形的小富婆。
三个女人开始喝酒。酒至半酣,美兰把酒杯举过头顶,抬头端详着杯里的红酒,低声说:“我以后要和叶汉伦在一起了。”
“叶汉伦可是有妇之夫!”袁英大惊失色。
周娟娟什么也没说,她心里很愧疚,如果不是她抢走了杜坚,美兰也不会如此选择。
“我害怕孤独。”美兰继续说,“整个馨城,我能看上的男人,也就是叶汉伦,他说买套房子给我,万一哪天他有什么事,我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他除了不能和我结婚,别的什么都好,他太太有的,我都有。”
“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这次,袁英和周娟娟异口同声。其实周娟娟明白,美兰这樣做就是为了恶心杜坚,让杜坚内疚。
2
杜坚和周娟娟躺在小区花园的草坪上,遥望着深邃的星空。
杜坚漫不经心地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有了吗?怎么这么久肚子还不见大?”
“市妇幼保健院的检验结果不会有假吧?”明知道那个报告是找朋友做的假的,周娟娟还这么反问。她太清楚杜坚了,如果没有孩子牵扯着他的心,他宁可拥抱孤独的自由,也不愿意拥有家庭的羁绊。
杜坚思考了半天,道:“难说。”
“明年的今天我们还会一起看星星吗?”周娟娟错开了话题,她看不清杜坚的脸。
“当然,只要你愿意。”杜坚并不坚定地回答。
这时,有人从他们面前的榕树下经过。
“是叶汉伦!”杜坚小声说。
周娟娟好奇的问:“他住我们小区?”
“他给美兰买的房子就在这个小区B栋。”杜坚洞若观火地说。
周娟娟心生同情,自责道:“这么晚了还是要回去陪老婆,不知美兰伤心不?都是我不好。”
“这么说来我更不好,要不是我这个负心郎,她不会自杀,也就不会认识外科医生叶汉伦了。”杜坚勇敢面对现实。
他们心里都很难受,不仅仅是把天聊死了。
从那以后,周娟娟和杜坚都刻意不提美兰,害怕再勾起彼此的伤心往事。
过了些日子,袁英打来电话,说她认识了一支乐队,要和周娟娟一起去看他们演出。
“你是不是又瞄上哪位帅哥了?”周娟娟问。
“我看上了那个鼓手。”袁英像在菜市场挑大萝卜。
“你真是死性不改!”
骂归骂,周娟娟和美兰还是陪着她去了那个小酒吧。毕竟有爱情,生活才有生机;有爱情,青春才会多姿多彩。
乐队的实力和台风实在不敢恭维,倒是成员个个帅气十足,令周娟娟心动的是那个一身牛仔装主唱,他一出场,有好几个女孩发出尖叫。
演出结束,袁英带她们来到后台。
“这是我的朋友,市电视台都市生活频道主持人美兰……”袁英没介绍完,那些人就拥过来要和美兰拍照留念。
周娟娟被挤出了人群,在热闹的地方她第一次感觉孤单。没想到那个主唱朝她走过来,问:“美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周娟娟眉目传情,挑逗他说:“梦里吗?”
主唱说:“对对对,就是在梦里!”
周娟娟风情万种地一笑:“是吗?”
“呆会儿有空吗?”主唱感觉有戏。
“没有。”周娟娟回答。
“明晚呢?”
“也没有。”
主唱很失望,想转身离开。
“但我现在有空。”周娟娟暧昧十足地说。
主唱兴奋地拉起周娟娟就往外面走。他带她穿过一条小巷,进了一家灯光昏暗,地板潮湿,墙壁斑驳的城中村出租房。
“他们都跟美兰合影,你为什么不?”
“合影有什么用?”主唱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周娟娟很失望,她以为主唱会像孔雀开屏一样给她弹唱几首爱情歌曲,谁知他只是想和她像动物一样交配。
周娟娟感觉非常倒胃口,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响,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回到酒吧门口,美兰和袁英正在车上等她,问她去了哪里,她说去外面上厕所了,酒吧的卫生间她不舒服。
袁英说要带她们去一个地方。车很快离开灯火辉煌的城区,在郊区海边的一幢老宅门前停下来。
袁英说她每次受伤都来这里住上两三天。
周娟娟和美兰是第一次来,她们好奇地走进去,发现一楼有个荒废的花园,在花园中站了一会儿,袁英提议上楼去看看。
楼道的灯坏了,袁英在前面带路。
上了二樓,一打开门,红木家私,木质地板,组合书柜,好熟悉的味道。
“这里的装饰风格与杜坚家的装饰风格有点儿相似,对吗?”袁英说。
“对。”周娟娟肯定答道。
“这就是他家的老宅,我租了一半。你们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这里住。”袁英换了拖鞋,看得出她非常爱这个地方。
“这处房子你怎么没说过?”美兰问。和杜坚恋爱那么久,她也没来过。
“每个人都有一个疗伤的地方,闲人勿扰。”袁英回答她。
“你不会也和杜坚有故事吧?”这是周娟娟最担心的事。
“你难道忘了你是从我手里头将杜坚抢走的吗?”美兰乘机挖苦她。
为了消除大家的疑惑,袁英谈起了杜坚过往。
杜坚的母亲以前在话剧团工作,是一位优秀的话剧演员,他父亲则是渔船上的一名水手,因为妻子天天在外面演出,他受不了那份孤独,宁愿经常呆在船上也不回家,后来遇到海难事故,就长眠在海里。
杜坚的父亲死后十周年,杜坚的母亲也病逝了。二十岁的杜坚带着十五岁的妹妹开始独立生活,谁也不知道他们兄妹是怎么度过那段艰难日子的。
美兰看了周娟娟一眼,插了句:“绕来绕去,还没切入正题,要不,某些人该着急了。”
袁英拍了周娟娟的肩膀一下,说,“对,是该说说我和杜坚的事了。一年前,我失恋了,在酒吧遇到了杜坚,他说他有个好地方,住上几天就可以忘掉忧愁。于是他带我来了这里,我一看这真是个好地方,就提出全部租下来,可好说歹说,他只肯租一半,他说他也需要这个地方。我跟杜坚没什么,就朋友加租客的关系。”
不管周娟娟与美兰信不信,这件事也只能到此打住了。
3
周娟娟越来越摸不透杜坚的心思了,他又像以前那样对她不理不睬。或许自己注定要成为那个最失败的女人,周娟娟发微信给杜坚远在云南的妹妹杜芸。
“相互了解得越多离分别就越近。”杜芸回复道。
周五下午,还不见杜坚联系自己,周娟娟决定去医院找他,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
周娟娟在诊室外看了一眼杜坚,便在院区闲逛。挂杜坚专家号的人不少,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杜坚的诊室外边还有几个人排队候诊。
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杜坚才走出来,周娟娟迎了上去,说:“这段时间,我常常梦见你妈,她安静地对我笑。”
“你必须忘掉她,她不值得可怜。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背着我爸在外面找野男人,我恨她。”杜坚突然爆发,冲周娟娟吼。
几天后,叶汉伦打电话找周娟娟,约她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周娟娟叫上袁英一起。她们已经知道了他老婆和美兰之间发生的一切。
叶汉伦问:“美兰还好吧。”他看样子似乎很受伤。
“她能好吗?”袁英说。
“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她。我万万没想到她竟敢闹到美兰的单位……”叶汉伦内疚地说。
“拜托两位帮帮忙,让她不要再往我家打电话。”叶汉伦终于说出见周娟娟的动机。
“现在你怕了?当初怎么就不知道怕呢?”袁英说。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还是她勾引你的吗?”周娟娟说。
“不是,是我勾引她。”他说。
袁英伸手就给叶汉伦一记响亮的耳光,愤怒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当众说是美兰勾引的你?”
说完就拉起周娟娟离开了。
因为负面影响,电视台暂停了美兰主持的节目,一些广告赞助商要求撤资,美兰不得不出面去斡旋,反正都满城风雨了,她豁出去了。
美兰开始化很浓的妆,打深蓝色眼影,将悲伤或者耻辱埋藏在厚厚的粉底里。她废寝忘食单兵作战,居然拉来了一家上市企业的广告。
她打电话约袁英和周娟娟出来庆贺,可在饭桌上,却没有喜悦的味道。
看着美兰那张恍如隔世的脸,周娟娟的眼泪掉下来。
“咋还哭了?”美兰说。
周娟娟没有回她,却强烈地感觉到她变强势了。
见周娟娟不说话,美兰转过头和袁英说话,问她和那个鼓手谈得怎样了?
“他只跟鼓恋爱。”袁英像个怨妇,叹了口气说,“所以,我找他的好哥们刺激他。”
“有效果吗?”周娟娟好奇的问。
“有啊,那个吉他手离开乐队。”
“你会爱上那个吉他手吗?”美兰问。
“不会,他知道我利用他后,很生气,骂我是巫婆老妖。”袁英表情很夸张。
喝完杯中酒,买单的时候,服务员告诉她们有位男士已经买过了。周娟娟发现杜坚在门口朝她们招手微笑。
有两周不曾见面了,杜坚和周娟娟都很兴奋,他又领着她去了老宅。
他们换了泳衣来到海边,有时游泳,有时就那么安静地坐着。
第二天,他们继续在海边玩,两个人踩着柔软的沙子,海浪的声音就像一首乐曲,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细长细长。
杜坚在沙滩上画了一个女孩的背影,可周娟娟一眼看过去就认出那是美兰。
“是有点像。”杜坚承认了,抬起脚把画像擦掉了。
几年前,周娟娟和她的初恋情人杨帆到寂寥湾度假,骤雨初停,一条彩虹在海平面升起。杨帆拉起她往沙滩跑,高兴得像孩子一样尖叫。
杨帆对她说,将来他们在海边买一套房子,这样就可以经常看到彩虹了。
可是后来,杨帆不辞而别,为他们家族企业拓展美国的市场,一对恋人转眼就是天涯。
如今她在海边,也有一座房子和这样的美景,可是那个男人不是杨帆,并且这个叫杜坚的男人,心里装的也不是她周娟娟。
周娟娟看着走神的杜坚,不满地说:“又在想美兰了吧?”
杜坚第一次反击她:“你也可以想想杨帆。”
一滴泪从周娟娟的眼里滑下來,她仰头看着杜坚,他的双眼望着大海的深处。她叹一口气,错过的幸福还能追回来吗?
这天夜里,周娟娟再次失眠,杜坚却照例睡得很香,梦中叫着:“美兰,不要走。”
周娟娟挪开杜坚抱着她的那只手臂,爬起来,穿上外衣独自来到海边,劳作一天的渔民已经沉入梦乡,沙滩上只有海水撞击的声音。她来了兴致,脱掉鞋袜走在柔软的沙滩上,可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张开口的紫色蚌,受到惊吓的蚌咬住了她的脚指头,好不容易她将脚指头拔出来,却已经鲜血直冒。
从海边回来,周娟娟处理好伤口,杜坚还在睡觉,她坐在床边看他,发现他其实很陌生,自己之所以跟他在一起,或许不是因为爱,只因为他是美兰的男朋友。
周娟娟惊讶地发现,所有的争抢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口气。她赢了,可也输了,输得底朝天。杜坚把她抱在怀里,心里想的却是别人,那是她最大的耻辱。为了他,她牺牲了尊严,也失去了心爱的男人。
周娟娟打开电脑,点击美兰的空间,去看她写的那个没有结局的故事,看似输了的人,其实却是最大的赢家。
关掉电脑,周娟娟感觉刚才被蚌咬到的脚指头还有点儿疼。她决定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躺进被窝里,心里头忽然念着美兰QQ空间的那句话:幸福的样子就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偶尔吵吵小架,吵完最关心的还是对方……
杜坚起来做早餐的时候,发现周娟娟全身发烫,他从柜子里找出体温计,测到她高烧38度,他慌了神,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他把她抱上车子,她却哀求他,不要送她去医院。
周娟娟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惊慌失措地看着杜坚。他一阵心软,在药店买了些药水,在家里为她打点滴。
高烧退后,杜坚松了口气。
“如果我曾经骗过你,你会不会原谅我?”周娟娟问。
“不要说话,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煮点粥。”杜坚打断她的话。
周娟娟不便多说什么,她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睛。
4
周娟娟决定离开杜坚去北京,去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对不起。”周娟娟满怀歉意地说。
“关于孩子的事,是子虚乌有的。”说完,她如释重负。
杜坚不感觉意外,如果真有了孩子,这么久了,早就能看出来。
“告诉你真相,并不是想取得你的原谅,只是想诚恳地道个歉。”周娟娟的语气很平淡,好像是个局外人。
杜坚爽朗地说:“一切都过去了,杨帆早就回国了,一直在北京发展,他没有回馨城找你,是因为你有了我。”
杜坚和美兰本来是恩爱的一对,可坏就坏在那次聚会,三个女人都喝醉了酒,美兰让他去送烂醉如泥的周娟娟,结果,他犯了不该犯的错。
之后,杜坚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美兰的身边。可一个月后,周娟娟悄悄找到他,给他看一张孕检报告,显示她怀孕了。“我要把他生下来,你不养我养!”周娟娟威胁他。
杜坚认了命,他跟美兰一起一年多,从来都没采取安全措施都没有,怎么跟周娟娟一次就有了呢?这难道是天意?他的心流着血,跟美兰分手,试着去接受周娟娟。但没有想到周娟娟的报告竟是一个圈套。
周娟娟要去北京寻找旧梦,杜坚能做的就是送她去机场。
周娟娟走进安检口,杜坚在她身后大声说:“一路顺风!”
周娟娟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等候起飞的时候,她发了条微信告诉美兰,她和杜坚分手了,想把杜坚还给她。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美兰把皮球踢回来了。
从电视台下班回来,美兰正在看电视,有人敲门,打开门看到的是提着一只蛋糕的袁英。
“祝你生日快乐!”袁英对一头雾水的美兰说。
“原来是我生日啊?我自己都忘记了,谢谢美女姐姐。”美兰接过蛋糕兴奋地说。
袁英说:“我还带了一份大礼物,希望你喜欢?”
“什么礼物?在哪?”
袁英打了个响指,只见杜坚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抱着吉他站在不远处开唱:当北风吹起,当秋叶落下,你是否还记得那桃花树下的诺言,曾经你说过会陪我看尽花落花开,我却在不经意中把你丢失,暮然回首你已渐行渐远,曾经的付出只留下一声叹息一些惆怅,亲爱的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美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幸福。
一周后,杜坚打电话给美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这个季节适合去旅游。
美兰说,那就西藏吧!我早就想去那里了。
他们终于抵达布达拉宫,又去看拉萨河。
拉萨河的河面宽广,河那边是夕阳下的高山,深深浅浅的绿伴着夕阳暖暖的红,流云为高山披上藏袍,河尽头的夕阳努力刺破云层,在大大小小的缝隙里射下耀眼的光芒,在水面反射出七彩的光,真是人间仙境!
美兰拿出手机,选个平坦的位置坐下,和袁英聊微信。杜坚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拍照,他们在河边呆了两个多小时才回旅馆。
第二天,他们睡到中午才起来,在一家小餐馆吃大碗青稞面。吃完面,他们直奔大昭寺。大昭寺门口的石头上有几个小洞,听说分别代表不同的意思,有代表事业的,有代表爱情的,还有代表财运的。
杜坚闭着眼摸过去,他很容易就摸到事业。美兰也闭着眼睛摸过去,却什么都没摸到,她很丧气,他安慰她明天再来摸,他内心也很失落的,他想摸到爱情,可没摸到。
他们走进大昭寺,香客很多,排很久的队,才跪倒在佛祖脚下,美兰虔诚地焚香,请求佛祖保佑她到死的那一刻都能和杜坚在一起。
一个月的时间,美兰在杜坚的陪伴下,相继游玩过桑耶寺、塔尔钦等。
期间,因为美兰胃疼被逼停止过几天,但最后她坚持走完全程。
他们见了带刀的藏人,藏人用盛大的晚会欢迎他们这些外乡人,请他们喝大碗的青稞酒,围着火堆跳舞。
他们结束旅程回来,袁英为他们接风。
美兰带着古铜肤色,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袁英比以前更瘦了,她说虽然工作很辛苦,但她很幸福很享受这种状态。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袁英透露了一个爆炸性消息,她怀孕了,并且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但这样一来,她热爱的工作要暂时放下一段时间。
更大的问题是,她得给孩子找个爹,因为孩子的那个爹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美兰不可能把杜坚借出去,所以不出声。袁英只能自力更生,直到在湘菜馆意外地遇到杨帆,这个难题才迎刃而解。
杨帆情绪低落,精神状态不好,一杯一杯地喝酒。
袁英和杨帆是高中同学,知道他和周娟娟的过往,她见杨帆一个人喝闷酒,以为他们情海又起波澜。便走进去,站在他面前,说:“杨董,一个人喝酒,把我姐妹周娟娟藏哪了?”
杨帆说:“她不好意思见你们而已,毕竟你们跟美兰和杜医生都是好朋友!”
袁英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杨帆長叹一口气说:“家事。”
袁英说:“哦,那就算了。”
杨帆说:“说给你听也无妨。我爸躺在医院里还没闭眼,兄弟姐妹们就开始争财产。”
原来杨帆的父亲前段时间检查出肝癌。收到消息后,他和周娟娟从北京分公司赶了回来。杨老爷子发话,杨家的企业将由他弟弟杨昆接任掌门人,他只能是董事之一。因为弟媳已经给老爷子生下两个孙子了,而他跟周娟娟在一起半年了,周娟娟一点反应都没有。老爷子怕自己等不到杨帆的孩子出生那一天,兄弟阋墙,杨家几辈人的心血就垮了。
杨帆急了,拉着周娟娟到医院做检查,问题却出在他身上。
杨帆让服务生加了杯子和筷子,要请袁英喝酒。袁英羞涩地说:“陪你吃吃饭可以,酒就不能喝了,我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杨帆说:“没听说你结婚呀,你的真龙天子不会是杜坚吧?”
袁英说:“开什么玩笑,他一直是美兰的人,我没结婚,但并不意味着我没有男人!”
杨帆说:“直接说是哪个,馨城屁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几乎没有我不认识的人,除非是外来的农民工。”
袁英说:“你说对了,他还真是一个弹吉他的农民工,不过已经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杨帆说:“那你怎么办?”
袁英说:“凉拌!”
一抹笑意从杨帆微熏的脸上露了出来,他试探性地问:“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我把你带到父亲面前,你假装承认是我的一个秘密女友,并找医生做一个B超,证明你怀的是男孩……我并不在乎家族企业谁掌权,但我弟弟不行,他是个自私自利没有大局意识的人,我怕他把企业搞垮了。”
袁英大喜,当场答应杨帆的要求,并提了七个条件,杨帆全都答应了。
接着,杨帆做通周娟娟的工作。因为,当务之急是要在家族企业中争取优势。周娟娟答应了。
过了几天,杨帆就悄悄地把袁英带到医院,说这是他的另一个女朋友,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杨老爷子大喜过望,当即叫来律师立下遗嘱,让杨帆接管家业。杨老爷子自然知道小儿子杨昆不是那块材料,让他只管拿钱享受生活。
三个月之后,杨老爷子停止了呼吸。
十月怀胎,袁英生下一个男婴,杨帆给小孩起名叫杨历志,杨帆的母亲说小历志跟杨帆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复制品。
有了小历志,杨帆在家族中的地位总算巩固下来。他开始遍寻名医,治疗他的精子量过低的问题,周娟娟的眼睛看袁英的时候起了雾,虽然袁英一再强调她不会跟她抢男人。
5
杜坚匆匆忙忙回来收拾衣服,他们医院组织去外省的名医院参观学习,他得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杜坚才走几天,美兰就想他了,于是就给他打电话,她听到电话那头,有女孩子正在跟他说话,他似乎很开心。
美兰问是谁,他说是新同事。
第三天,美兰在电视台录完节目,见时间尚早,就开车去市中心的一家商场,想给自己买几件衣服,却意外地碰到杜坚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杜坚介绍,她是他们医院新来的护士梅梅,他们刚好路过这里。
杜坚把梅梅丢在一边,拉着美兰的手,给她买了衣服和化妆品。梅梅跟在他们身后,默默无语。
美兰一边逛商场,一边想:刚才自己的目光和杜坚的目光相撞的那刻,他为什么不是惊喜,而是一愣呢?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说咋这么巧?
“你变了。”美兰忍不住地对一直跟在身边的杜坚说。
“你也变了,要是以前,不刨根问底才怪。”杜坚说。
因为有梅梅在场,美兰不想把气氛搞得不友好,于是决定去看看周娟娟。杜坚提出去送她,她拒绝。
美兰的不请自来,周娟娟感到意外,稍微镇静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活,坐下来和她聊天。
周娟娟说:“你现在应该很幸福!”
美蘭说:“也许吧。”
“你和杨帆……”美兰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周娟娟和杨帆中间夹着个袁英,剧情与当初发生在她与杜坚身上的一模一样,大家都是好姐妹,她又能说什么呢。
“顺其自然。”周娟娟淡淡地说。
等美兰离开后,周娟娟来到小区的小吃店吃了一碗水饺,然后出去散步。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中心公园,躺在草坪上,她望向高远的天空……
叶汉伦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面前。
“我买了过山车的票,一起坐吧。”叶汉伦笑嘻嘻的,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周娟娟坐起来接过票,走过去坐在过山车里,伸展双臂,车子飞出去,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横冲直撞,大声地尖叫。
“真舒服,所有的压抑都随尖叫声飘散在风里。”
“还想坐吗?”
“不了。”周娟娟跳下来,自顾自地走了。
台长给美兰派了个活,让她带上摄影记者去海边拍一些情侣在海边漫步的镜头,好在节目中插播。这个任务轻松好玩,她答应下来。
美兰和摄像记者踏着柔软的沙子,吹着咸湿的海风,寻找着目标。前面有一对男女,一阵风吹过,女人披肩长发翩翩起舞,男人过来帮她理顺头发,女人趁机在男人的脸印上一个鲜红的唇印。
美兰已经认出这对是谁了,她示意摄像赶紧按下快门……
警觉的杜坚转过身,看到的是美兰无比愤怒的脸。
“美兰——”杜坚慌忙松开梅梅,略显尴尬地走过来。
“你是怎么回事?”美兰盯着那个鲜红的唇印反问他。
杜坚双手一摊,没有解释。梅梅沿着海滩,留给美兰一个酸涩的背影。
美兰明白,无论什么样的情况,她跟杜坚都回不到过去,叶汉伦留给她的房子似一道无法擦拭的污迹,随时提醒着杜坚,她有一个不堪的过去。而杜坚和周娟娟,只是被一夜情绑架之后的怜惜。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平静的日子,树欲静而风不止。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杜坚打了十七个电话,都被美兰拒接,她兀自挣扎在自己的深渊里。凌晨三点,是饥饿才让灵魂回到她的身体里,她沮丧地坐起来,然后穿上鞋子准备出去夜市吃点东西。
打开门,美兰看见杜坚正靠在楼道的窗口边抽烟。
“你这是要出去吗,我陪你去,好吗?”杜坚小心翼翼地说。
美兰疲倦而凄然一笑:“你的梅梅呢?别在把她也扔在半路上了?”
杜坚说:“都过去了!”
美兰恨恨地道:“我过不去,你走!”然后锁好门,进了电梯。杜坚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垂着头徘徊在班主任门口。
那一夜美兰没回来,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直觉告诉杜坚,能给她疗伤的一定是叶汉伦。
一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星期一早上,美兰一下楼,就碰到早已恭候她多时的梅梅。
梅梅说:“杜坚生病了,很严重,已经住院了。”
美兰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医院。杜坚正在打点滴,护士说他虚弱得很,要补充大量的营养才恢复得过来。
看见美兰,杜坚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抓住美兰的手说:“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看着面容憔悴的杜坚,美兰心里一阵难过。半晌她才幽幽地说:“也许你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是我想多了。”
杜坚说:“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可我居然无法释怀你和叶汉伦的过去。我跟梅梅在一起,试图忘记你,但是失败了。谁也无法代替你,你是我的唯一,我们重新开始吧!”说完这一切,杜坚大汗淋漓,仿佛经历了十公里马拉松长跑。
美兰什么也不说,只是主动把杜坚的手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