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了一个花样少女：复仇母亲“深潜”以恶制恶

罗小菜

2018年12月，天津市时年36岁的气球工作室老板郑怡突发心脏病身故。然而，不久后，此事竟被确认为刑事案件，凶手是郑怡家的保姆马晓玲！马晓玲颇得郑怡一家的信任，关系亲近，她为何会对郑怡痛下杀手？

“完美”谋杀：勤恳保姆竟是凶手？

2018年12月16日，38岁的天津男人张强来到河东派出所，为刚故去的妻子郑怡申请开具死亡证明。几天前，郑怡突发心脏病，当时仅保姆马晓玲伴其在家，医护人员虽对其进行了抢救，但仍无力回天。

民警按流程，要求张强提供相应证明材料，并向医院方面核实，谁料，一名护士反映，抢救当日，他们曾抽检郑怡的血液，由于郑怡很快身死，家属忙于后事，没顾得上取看报告。护士代为取回血检报告后，发现异常：郑怡体内含有高剂量四氢唑啉成分。

四氢唑啉具有收缩血管的作用，若进入人体，会使心脏内部血管收缩，血压升高、心跳加快，心肌缺血甚至致命！抢救记录显示，郑怡体温低，心脏骤停，印证她是因过量四氢唑啉诱发心脏病身故。

郑怡在2年前确诊患有慢性心肌炎，这四氢唑啉究竟是怎么进入她体内的？警方赴郑怡家中调查，张强称，妻子从不胡乱吃药，而家中也并未发现其他可疑药物。警察发现其梳妆台抽屉中有6瓶知名的进口眼药水，该款眼药水中含有四氢唑啉成分！郑怡眼睛红血丝多，近来，她托朋友陆续代购了不少眼药水，还四处送人，称这个眼药水效果好。

通过滴眼方式进入人体的四氢唑啉成分不多，可郑怡体内该成分超安全范围40倍！她的死，不简单！

郑怡经营一家气球工作室，生意顺遂，王强和朋友合伙搞钢材贸易，很忙碌，夫妻俩育有一双儿女，关系不错，郑怡未与人结怨，更无自杀迹象。

警方在排查时发现，45岁的保姆马晓玲在1年前还是外贸从业者，且深耕该行业多年，薪水丰厚，她对家政公司和雇主谎报出身，还转而从事低收入的体力工作，这极度异常的情况引起警方重视。

盘问之下，马晓玲情绪崩溃，颤抖着说：“郑怡害死了我女儿，我是来报仇的！”郑怡和马晓玲的女儿马奈美素不相识，何谈结仇？随着马晓玲的讲述，令人更加震惊的事情一一浮出水面——

马晓玲是天津市滨海新区的一名外贸从业人员，20年前，前夫出轨，她毅然成为一名单亲妈妈，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培养女儿马奈美身上。2017年夏，马晓玲将马奈美送到德国留学。

谁料，2017年底，马奈美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右腿骨折，向学校申请了休学。回国后，她每天在卧室里上网、刷剧、听歌。2018年1月4日中午，临时回家取文件的马晓玲刚进家门就被一阵邪魅狂狷的笑声吓住了。她推开女儿的卧室门，关心地询问：“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马奈美身子震了震：“没什么，看剧，好笑！”她眼神涣散，脸上还浮现着诡异的笑容。马晓玲一惊：“你怎么这个样子？”马奈美解释：“我在学剧里人的样子！老妈，进来要敲门！”

马晓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女儿十分爱干净，可如今，房中空气混浊，一地狼藉。她说是在刷剧，可平板屏幕都是关闭的，而且，她怎么会笑得如此奇怪？

2018年1月底的一天晚上，马奈美外出会朋友，马晓玲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女儿上锁的卧室。一股尿骚味混着另一种又甜又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呛得马晓玲眼泪都出来了。女儿床下露出几个纸箱，马晓玲发现，这里头是成箱的小钢瓶，上面没有任何商品标签和字样，但有些瓶子里明显已经使用过。

好奇之下，马晓玲拍摄了照片，用照片搜索功能查询后得知，这些罐子的外形和烘焙店里常见的奶油枪外形一致。马晓玲按压喷嘴，一股微甜的气味让她头发晕，产生了一种微微的快感……

马晓玲上网查询，这些罐子在网上被命名为“奶油小钢瓶”，里面的东西俗称为“笑气”，即一氧化二氮。这是种吸入性麻醉剂，用在做食品上，对人体无危害，可一旦用于吸食，会影响人体维生素B12（作用：维护神经系统健全）的合成，造成肌肉收缩能力迅速下降，肢体麻木瘫痪甚至缺氧导致窒息死亡！

痛彻心扉：“笑死”了一个花样少女

马晓玲发现了一切，马奈美只得道出，留学后，她受人撺掇，试吸了“笑气”后疯狂上瘾，还因吸食过量产生幻觉，这才摔折了腿。回国后，马奈美本想戒瘾，可腿脚能动后，忍不住四处寻找货源，复吸了！

马晓玲惊痛之下迅速带女儿就医，医生表示，常规治疗之外，家人的陪伴和鼓励十分重要。马晓玲辞了职，一心一意陪伴女儿。马奈美没有可吸食的物品，脾气变得异常暴躁，难受时，紧紧咬着马晓玲的手臂，马晓玲含泪隐忍着。母女同心，马奈美一点点好转。

2018年2月26日，马晓玲外出采买回家后发现，女儿反锁了卧室，等好不容易进入屋内，女儿已瘫倒在一堆新买的气罐里不省人事。虽送医抢救，马奈美仍撒手人寰！女儿是马晓玲此生唯一的精神依靠，她发誓要将贩卖给女儿“笑气”的无良之人绳之以法，还报了警，警方却未在马奈美微信、QQ、支付宝等通讯渠道上发现她的交易痕迹。

2018年3月15日上午，马晓玲追思女儿时，打开马奈美的电脑，屏幕上弹出女儿生前爱玩的网络游戏，账号密码已被系统默认记住，她顺利进入游戏里。马晓玲笨拙操作着，想在游戏中寻找女儿生前的点滴，半小時后，游戏好友“微微”私聊她：“要米吗？这两天跌价了，适合囤！”米？马晓玲一头雾水，女儿何曾给家里采买过这类东西。她意识到，微微在使用暗语对话。“什么价？”她颤抖着回应，对方打来一行字：“按款付，我多给点米！12点前大同路易买超市储物柜放钱！”马晓玲翻阅女儿和对方的聊天记录分析得出，微微是“笑气”卖家，二人通过网游联系，现金放置到位后，买家拍照发送储物二维码，对方开箱取到钱后，才会告知藏货地点，双方是无接触交易。

马晓玲浑身战栗，原来，坏人藏在这里！她想报警，但忽然又改变了想法，她要亲眼看看是谁毁了自己女儿的一生！当天中午，马晓玲打扮严实，如约在储物柜里放了钱，可在附近蹲守了半天，也没等到取钱的人。如此，交易了两次后，3月20日，她在附近守到晚上将近9点，这时，一个戴蓝帽子的人打开了那个柜子。

马晓玲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尾随对方，一直追踪到一条小巷内。蓝帽子闪身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她来回查看后确认，那门，是一个名叫“真情久久气球工作室”的后门。马晓玲数次来到此处蹲守。4月8日晚11点，后门里走出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正在打电话。马晓玲躲在垃圾箱后面偷听。原来，女人家保姆辞职了，她找新人的条件苛刻，中介十分为难。她要求保姆40至50岁，本科毕业，会开车，能做本地菜，会英语，能辅导孩子功课！

女人刚打完电话，那个经常收钱、送货的“蓝帽子”走出来，低头喊了声“老板”。“蓝帽子”只是个马仔，那女人才是害死女儿的幕后老板。马晓玲血气翻涌，禁不住泪流满面。报警抓了那女人就能解心头之恨吗？她魔怔了，不，她也要毁了那女人的一切！

当夜，马晓玲辗转难眠，第二天，在市里每一家大型家政公司都留下了自己的信息，那女人找保姆的条件苛刻，可她都符合！几番筛选下来，她竟真的被请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这时，她才得知，对方名叫郑怡，时年36岁，是气球工作室的老板。

2018年5月初，马晓玲淘汰其他竞争者，来到郑怡家。郑怡的大女儿7岁，小儿子2岁半，家中由郑怡管事，她对马晓玲的态度冷漠又挑剔。马晓玲本计划和郑怡一家人同归于尽，然而，张强常出差，时间难以捉摸，而两个孩子上学放学以及上兴趣班的时间各不相同，她决心保持耐心，伺机报复。

郑怡的女儿聪明但贪玩，像极了马奈美小时候，马晓玲管教这样的孩子颇有手段，挺得郑怡女儿的喜欢。一次，郑怡儿子肠胃痉挛，马晓玲照顾有加，郑怡看在眼里，渐渐认可了马晓玲。

2018年8月11日，张强难得在家休息，家里欢声笑语，马晓玲却心酸至极。当晚12点，众人都睡下了，她摸索着起身，走到厨房，打开了燃气，并把客厅餐厅窗户关上了。回房后，马晓玲身体抖如筛糠，抱着双膝缩在床上。“马姨！”是郑怡的儿子，小家伙很是依赖她。他胃肠道胀气，马晓玲冲到孩子房里，为他按摩，小家伙甜甜睡去。看着他可爱的小脸，马晓玲含泪走到厨房，关闭了泄漏的燃气……此事过后，她魂不守舍，一再踟蹰，可女儿一直在她梦中哭泣。

一念成魔：一个母亲的绝望反击

时间悄悄流转，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郑怡对马晓玲越来越认可，把家里大门的钥匙、电卡等交到了马晓玲的手里。2018年11月26日下午，郑怡喊马晓玲陪她出门采购，刚走到大望路市场门口，有个女人冲过来，把一袋粪便倒在了郑怡头上转身就跑！一向要强的郑怡没有找恶作剧者算账的意思，而只是骂骂咧咧回到家清洗。

5天后，马晓玲推着孩子散步时，邻居老太太拉着她八卦，说起半年前那个给郑怡泼粪的女人还拿着砖头当街追打过郑怡。据传，那个疯女人是郑怡工作室员工的母亲。一年前，那个员工身染怪病，先是大小便失禁，在床上瘫了一个月后就去世了。她母亲大受刺激，精神失常，有时会来追打郑怡，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人精神失常，并没有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可马晓玲听得汗毛竖起，那个得怪病的员工和女儿吸“笑气”后的情况一样，她瞬间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郑怡实在该死！

马晓玲心绪难平，找了个机会，称赞郑怡眼光独到，找了个会赚钱的老公。郑怡哼了声：“我赚得可不比他少！”马晓玲惊讶地问：“气球工作室有那么赚钱吗？”郑怡笑着炫耀：“正经生意能赚啥？我打点擦边球赚大头！”马晓玲强忍愤怒，追问：“您会不安吗？”郑怡笑了：“不安？买卖都是双方自愿，我生产、经营手续合法，也查不出什么来！”

此前，马晓玲多方了解，发现“笑气”原是作为烘焙工具等出售的，只要不是大量出售，是不会引起有关部门注意的，郑怡瞒天过海赚着黑心钱，还有多少年轻人被祸害啊！马晓玲心在滴血，她纠结了一万次，从原想报复郑怡全家，到一点点改变主意，可如今，她的怒火又被彻底点燃……

12月2日，郑怡又在抱怨自己满眼红血丝，马晓玲早已做好了功课，推荐其使用一个进口品牌的眼药水。郑怡尝试后十分认可其效果，又连续采購。其实，该牌子的眼药水在部分欧美国家已经下架，因其中含有的四氢唑啉浓度高，对身体损伤大，此前，国外已有几例利用此眼药水下毒的案例。

此后，马晓玲频繁协助郑怡滴眼药水，然而，一周下来，郑怡并无明显不适。马晓玲无法再等下去，12月10日起，她在每天为郑怡炖的燕窝里，加入整瓶的眼药水，为掩饰，还加入了更多的糖粉以掩盖味道。四氢唑啉会通过胃肠道迅速到达血液和中枢神经系统，从马晓玲下药当天起，郑怡就出现嗜睡、呼吸不上来的情况。马晓玲安抚她，可能是过多熬夜造成的，劝郑怡多休息。

12月12日，喝过燕窝后不久，郑怡浑身发冷，陷入昏迷。马晓玲心慌之下，清洗了餐具，并将用掉的眼药水瓶偷偷抛弃，拨打了120……

案件真相大白，警方在马晓玲的举报下取缔了郑怡的生产窝点，并对相关人等大量非法销售“笑气”立案调查。

2019年6月，马晓玲被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马晓玲当庭痛哭，报复并没让她释然，反而更加难受。

此前，郑怡的丈夫张强虽知道妻子做着“边缘”生意却未劝解，当得知妻子竟是因此被毒杀，他十分痛悔。如今，所有案件相关人员依旧沉浸在痛苦中，张强至今没有勇气告诉一双儿女，妻子的死，凶手就是他们曾经最喜爱的保姆阿姨……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编后]“笑气”不属于毒品，不在毒品管制范畴内，但其对人体的危害性堪比毒品。大量青少年耗费巨资吸食成瘾，目前，相关部门开始重视管制，在网上大量下架此类商品，并对生产经营者提出忠告。蓄意生产、售卖“笑气”给无知人群者，对于被伤害的无辜生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马晓玲女儿的悲剧并非个例，但，马奈美作为成年人，应具有一定的辨识能力，她的死，自己也责无旁贷。而马晓玲用残忍手段“以暴制暴”于法不容。愤怒，不该抹杀一切，应该相依，犯罪者自有法律制裁！

编辑/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