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彝族传统纹样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与传承研究

■叶 辉，郭 威，郭 伟，胡云斌 Ye Hui & Guo Wei & Guo Wei & Hu Yunbin

(1.2.4.云南艺术学院设计学院 云南昆明 650000；3.天津大学机械工程学院，天津 300072）

云南省作为中国少数民族最多的地区，拥有得天独厚的地域性民族资源，云南彝族就是其中具备代表性的一个民族，从秦汉时期便在云南地区繁衍生息（巍山彝族也是西南边陲最早的土著民族，史称“腊罗把”）。在上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其独特的民风民俗、地文地貌、宗教信仰，也形成了地域特征鲜明的图案纹样与家具风格，在一定程度上，地域性图案纹样反映了这个民族的思想内涵与文化特征，深入研究云南彝族传统纹样在家具中的造型寓意特征、具体应用手段、装饰工艺技巧等[1]，探索对彝族传统纹样与家具的保护与传承。

1 云南彝族纹样在家具中的造型与寓意

云南彝族传统图案纹样深受本土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的影响，长期以来，彝人便将自身喜爱、尊崇与敬畏的形态绘制成图案纹样以抒发自身的情感，并将这些图案纹样通过彩绘、印刻、局部截取、轮廓勾勒等方式去装饰家具与生活环境[2]，采用具体的民间制造工艺同抽象的艺术表现相融合，云南彝族本土的家具不单单是一种装饰与生活用品，也是本土彝族文化的载体，其中云南彝族家具中主要的传统纹样有以下几种典型图案：

1.1 鸟兽纹样图案

鸟兽动物纹样图案大量应用在家具设计当中，往往蕴含着彝族百姓对于奇珍异兽（猛兽）的天然崇拜，侧面反映出在生产力较低的彝族社会里，普罗大众需要通过鸟兽等生灵的力量去战胜自然、战胜外力的心理。因此在诸多传世的云南彝族家具当中，鸟兽纹样屡见不鲜。

例如，虎纹、龙纹、狮纹、麒麟纹、凤纹、鹤纹等，每一种纹样都涵盖诸多变化与鲜明的特征。

其中以龙纹为例（图1），就包括云龙纹样、夔龙纹样、璃龙纹样，而龙的形象也常常是被皇族或上层阶级所使用，有一种力量、坚毅、凶猛的象征，此类纹样多印刻与雕饰于云南彝族土司贵族的家具上，常常通过线雕或浮雕的手段呈现[3]。有的龙纹是以一条完整的形式出现，有的则是用龙纹组合的形式，少部分是通过龙纹组合其他纹样以建构一个全新的图案雕刻于家具当中，以图1为例，这类图案常用于彝族百姓的罗汉床正面围子或椅子背部，其纹样形象建构有抽象表现的，也有具象写实刻画的。在所有云南彝族的家具纹样当中，虎纹（图2）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在楚雄彝族族群当中，他们自称为“罗罗”（即虎族），认为虎是最崇高的神灵，而虎纹样常以个体的形式出现在彝族家具当中，这点不同于龙纹在家具设计的应用，在云南楚雄彝族的家具中，常将虎纹图案雕刻在椅子背部[4]，其雕刻形态厚重朴实，彝族背部作为最安全的区域，寄托寓意着虎对于彝族百姓的守候与庇护。

1.2 太阳纹图案

在云南彝族的吉祥纹样图案里，有一定象征意义与代表性的是太阳纹图案与火焰纹样图案，其中太阳纹深受云南彝族先民的追捧，诸多彝族百姓的室内装饰与家具设计均有此纹样的踪迹，因为彝族百姓认为太阳对社会发展与日常生活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对生命意识有着启发的作用与影响[5]，也是一个民族的信仰与追求（这一点同虎纹的自然崇拜有异曲同工之妙）。

太阳纹在云南彝族家具设计的形态大致可分为五种，第一种是太阳纹符号化的变体，第二种是呈现光芒形态，第三种是圆盘形状图案，第四种是同火焰形象的融合，第五种是同动植物形象的融合，在不同的家具设计中，太阳纹图案会有不同的寓意解读与造型特征[6]。云南彝族太阳纹最早是出现在岩画当中，那时的太阳纹呈现十字形、米字形，早期的太阳纹是多个三角形建构而成的圆盘形态，中期的形态就是多个散点图案（寓意是太阳光芒），后面逐渐发展到具体的太阳纹图案，其中包含几何图案的太阳纹加上角数，不同的角数寓意着不同的含义，角数若为四，则寓意四个方位，角数若为十二，则寓意十二月份或十二生肖。太阳纹图案发展至今，不在是单纯的以几何图案或角度变化为主，而是更多的同其他图案组合使用，或者变形构成太阳花纹样图案，在传统彝族家具设计当中，会结合动植物的具象图案而组合建构使用。

1.3 植物花卉纹样图案

在云南彝族的传统家具当中，植物花卉纹样的装饰性呈现比重很大，例如马缨花纹、卷草纹、芙蓉纹、海棠纹、葫芦纹、石榴纹等[7]，同时还有根据梅花、松竹、兰花等花卉创作设计的非典型图案，不同的植物、花卉纹样都根据其独特的视觉特征而赋予了不同的寓意。不同的纹样应用的家具类别与家具结构也不尽相同，卷草纹的图案被大量应用于家具的劵口、边饰当中，在云南彝族传统的祭祀家具（祭祀台、桌、屏）中大量采用，同时卷草纹同其他花卉纹样也可以组合使用，常应用在彝族的架子床当中。云南彝族家具纹样的图案与设计深受汉族文化的影响，也借鉴了大量汉族传统装饰图案的设计理念，最具云南彝族典型特征的纹样是马缨花纹样[8]，云南彝族百姓对于马缨花的热衷不同于其他民族，这源于马缨花女神咪依噜的传说，也是古彝族先民早期的图腾崇拜，一直到现在，彝族百姓的家具设计当中马缨花纹样常常存在，有的是独立的浮雕于家具中，有的则是同其他蕨草纹、卷草纹组合出现，常应用在椅子的背部或板面部（图3），较多的马缨花纹样都是采用写实的雕刻手法呈现在家具当中。

2 云南彝族家具纹样的应用与装饰工艺

2.1 纹样图案的浮雕装饰

在云南彝族家具纹样图案的制作中，浮雕的装饰应用是最为广泛的一种手段，并且将大量云南彝族的本土图案进行局部提取[9]，二度创作设计，将其纹样图案通过浮雕的制作手段在家具中呈现（图4），浮雕也是绘画、设计的三维呈现，是雕塑的一种形态，这种手段可以将云南彝族本土的蕨草、马缨花、鸟兽等具象的事物真实地呈现在家具当中，将二维、平面的纹样形态通过制作工艺与情感赋予来进行局部三维艺术空间的重构。同时利用压缩空间的区别，产生低浮雕与高浮雕的形态，在云南彝族的家具中，常用于椅背部区域、凳子腿面区域、架子床上方与正面的装饰区域、立柜的面板区域。

■图1 云南彝族罗汉床床围龙纹

■图2 彝族虎纹雕刻形态

■图3 彝族靠背椅（马缨花纹样）

■图4 家具中的浮雕纹样

■图5 架子床中的透雕纹样

2.2 纹样图案的透雕装饰

透雕工艺多用于云南彝族家具中的床头、立屏、柜板当中，透雕的纹样图案多为鸟兽图案，透雕工艺的难度相较于浮雕更大[10]，在其浮雕之上，将部分背景进行镂空，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损毁其纹样图案。但是透雕的制作与效果显得更具艺术性与现代设计感，整体感觉是理性的秩序当中透露着虚实之美。云南彝族自古以来便有图腾崇拜与鸟兽崇拜，其浮雕的鸟兽图案（虎纹、鹤纹）辅之以花卉纹样，显得更为神圣，并且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呼之欲出，因此这种浮雕的手段大量应用在彝族百姓床头的挡板与顶板上（图5）、祭祀家具的挡板与抽屉、立屏的正前方等区域，同时也彰显细腻与精致。

■图6 家具纹样髹漆工艺步骤

■图7 调研—具体应用案例—传承思路

2.3 纹样图案的髹漆工艺

云南彝族髹漆工艺早在宋代便开始盛行，大量传统的彝族传统纹样通过髹漆的手段印刻与附着于家具当中。同时髹漆还可以美化其家具环境与装饰效果[11]，髹漆工艺家具在不同的环境下面会产生不同的光泽与视觉效果，其家具中的纹样图案可以采取多种制作工艺，例如，填嵌（填漆、镶嵌金银）、堆起（漆灰堆纹理或雕琢）、戗划（划花纹，纹内填金银或彩色）等形式。髹漆工艺的步骤为六步，先干燥其木材，然后描绘其雕刻或髹漆的图案与纹样，第三步进行雕刻，第四步打磨与抛光，第五步填平裂纹，第六步最终上漆（图6）。云南各地彝族采用的原材料不尽相同，例如，楚雄彝族的家具多采取木质材料作胎，将生漆辅以石黄、朱砂与锅烟进行调和并附着装饰与家具表面。待漆完全干燥后整体便显得独具特色，并且细腻柔和。

3 云南彝族传统家具纹样的传承探索

3.1 彝族家具、纹样、工艺的分录

云南彝族家具纹样与装饰图案种类纷繁复杂，上述仅针对代表性纹样与题材进行探讨，对于彝族家具传统纹样的传承而言，需要进行系统的归纳、分类、梳理与总结（从调研—具体应用案例—传承思路）（图7），通过现场走访、踏勘、访问、拍摄、测绘等大量的田野调研梳理发现，纹样应用到彝族家具的种类上看，根据日常行为与功能方式，大致可分为四种类型的家具[12]，分别为坐卧类家具（罗汉床、拔步床）、储藏类家具（闷户橱）、置物类家具（条案、供案）、支架类家具（盆架）。纹样的种类可分为鸟兽动物类（虎纹、鹤纹）、植物花卉类（马缨花纹）、吉祥类（太阳纹）、几何文字类（彝文变形）、特殊异形类这五种。家具纹样的装饰工艺也可分为五种：平雕、线雕、透雕、浮雕、髹漆。从家具类型、纹样类型、制作技艺出发，每一种分类都能明确其独特的差异化区分、寓意表达特点、工艺形式特征。

3.2 家具纹样的扫描与数字化重构

伴随历史变迁，不论是史料与书籍当中流传下来的彝族传统纹样，还是现存的家具图案装饰，大多都会受到气候环境、人物干扰、搬运磨损等客观原因影响[13]，而导致家具图案的损坏、纹样磨损、图像的褪色。因此数字化处理可以针对传统彝族家具纹样所面临的诸多问题进行解决。

数字化处理可分为三种方式，第一种是纹样图案的数字化存储，首先对于收集的彝族纹样素材进行筛选、区分，通过上述纹样分类的组别进行挑选，保证每一个类别的图案纹样都有采集与处理，做到典型纹样与非典型纹样都有所涉及，保证涵盖所有类别的纹样，力求数字化处理的全面性，同时选择流传图像信息完整，其完整性在于图像像素较高，且有序传承，有一定历史考究（云南彝族本土纹样），然后利用设计软件进行图像修正，修正的过程中按照其纹样规律、色彩偏差进行处理，在进行图像资料收集与数字化图像处理的过程中，能够得到部分数据规律，例如云南彝族家具与大类别纹样里，花卉植物类的纹样占据彝族家具比例较高，且马缨花纹样的采集数据最高，说明彝族百姓对于马缨花的热衷，在色彩规律上，黑色、黄色、红色在家具纹样当中应用的比例也相对较高[14]。

第二种是二维图像扫描，三维图像建构，通过照片拍摄与扫描家具的多个角度，最后通过三维软件进行修复与重构，为后期进行数据库建设提供三维数据的支撑。

第三种是数字分形的处理方式，这种形式可以应用到云南彝族纹样当中的吉祥类纹样与特殊异形纹样中，针对于有规律的纹样（对称、重复）[15]，根据数字编程与算法进行处理，这一种形式是艺术同科技的融合，与原有的彝族纹样会有一定差异化，是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创新。

3.3 交互式纹样集与信息可视化

云南彝族家具纹样集的建构是保护与传承那些濒临绝迹的传统家具、纹样、手工技艺。在深入调研与获取基础性数据的同时[16]，注入理性的设计性思维与乡土情怀，建构出系统完善、图文并茂、客观严谨的家具纹样集。利用互联网平台与科学技术手段，该纹样集的形式、图案、信息可视化的数据可以对接、传输、搭载多个媒介平台，可以通过网页客户端、小程序、APP的多种方式同用户（设计师、云南彝族居民、资料查阅者）形成良好的互动方式与体验[17]，利用基础编程软件Python、Visual Basic作为其技术支撑，利用Highcharts、Raphal等软件（插件）作为其信息可视化的动态呈现与数据梳理支持。最终建构云南彝族家具纹样集，可以实现三维交互体验、图文数据浏览、纹样编辑（纹样的修改、重组、保存）、三维动态观看（对于家具或纹样全貌的3D效果，多角度浏览，其方法实现需要实地调研进行图像资料采集[18]，然后利用Agisoft PhotoScan 软件进行三维重构，用ZBrush进行三维雕刻补缺，最后采用3Dsmax或Maya进行模型修正与材质贴图）。

该纹样集的建构不仅通过数字技术与艺术设计的手段收集了宝贵的资料，同时系统性地将纹样种类、技艺分类、家具构造等文本资料转化为具象的图像，并带有可交互性、可编辑性的功能[19-20]。

4 结语

云南彝族家具与传统纹样不仅仅是彝族百姓的生活用具与空间装饰[21]，更是这个地区的文化载体，也反映了本土地域的民间崇拜、自然崇拜、民风面貌等，其家具纹样的具体应用与装饰工艺也蕴含了彝族百姓古老的智慧，云南彝族家具与纹样的发展与传承在当代面临诸多现实困境与问题，亟需大众保护与传承，继承传统[22]，寻求创新与发展，采取彝族家具（纹样、工艺、功能）区别分录、家具与纹样的扫描与数字化重构、交互式纹样集建构与信息可视化开发等方法，为云南彝族家具纹样的应用、传承、发展提供了全新的思路与方法[2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