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临近2021年春节时,长春的于德北忽而给我发来一条微信,问我手头的新书是否还有,给他寄一本。
我知道,他指的是2020年7月,上海文艺出版社为我结集出版的《盐河旧事》之二《看座》。
那本“小册子”,收集了我前两年所写的“旧事”。书中的大部分篇章,是刊登在《小小说选刊》(2017年)和《微型小说选刊》(2018年)上的两个《盐河旧事》专栏。还有一部分是发表在《天津文学》《广西文学》《四川文学》《安徽文学》《飞天》《时代文学》《青海湖》《雨花》《北方文学》上的《旧事》,零零总总,在50篇左右。书名采用了《小说选刊》上获得“双年奖”的那篇《看座》。画家张洪建帮我配图20余幅,挺精致的一本小册子。
德北想要,我手头正好也有。那就寄一本给他翻翻呗。
我说的让德北翻翻,是觉得德北的小说本身写得就不错。无需过于认真地去读我的《旧事》。
于是,我给他回信息,说:地址、电话,写在这。我随后给您寄。
德北给我写明地址、电话的同时,又附言说:前期人民文学出版社给你出那本,若是方便,也寄一本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回复,说:好!
其实,人民文学出版社给我出的那本《盐河旧事》,只给了我们作者20本样书。后来,因为我要送朋友,自己又花钱向出版社买了一点。好在,手头还有几本。于是,我当天就把那两本书,一并寄往长春,寄给了于德北。
三天后,农历腊月二十六的傍晚。我打电话给于德北,可能是想说个别的什么事儿,电话接通的一刹那,他开口就说:“大相,那个啥,你的书,我收到了,还没来得及给你回复呢。”
他还告诉我,当晚他在他母亲那边吃饭,喝了点酒。后面的话,很自然地就与我唠唠叨叨起来,他说:“那个什么吧,书嘛,我还没来得及看。”
我说:“没事没事。”随之,我告诉他:“你读读第二本《看座》吧,那是我最近两年新写的。可能比第一本要好读一些。”
我的第一本《盐河旧事》,也就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那本,里面的微小说,大都是我20年前写的。譬如《威风》《忙年》《嫁祸》等等,都是2000年前后发表在《百花园》《青海湖》和《北方文学》上的。应该说,那是我早年的“旧事”。
我那样一说,德北自然就听出来我对第二本《盐河旧事》之《看座》更加青睐,当即在电话中给我“指导”说:“那个什么吧,有些小说咱们发表了,再回头看看,是不怎么满意。但是,类似的情况,是可以修改的。”他还给我举例子,说汪曾祺的好多小说,早年发表以后,在他后期出集子时,都做了不同程度的修改。他甚至还鼓励我说:“这有什么呀,该修改的,咱还是要修改。”
其实,德北所说的那事,我已经付诸行动了。时间,大概在2020年9月前后。那时间,我手头刚刚结束一本《沙杭史话》的文史类书稿。转过头来,翻出当年的《盐东纪事》,忽感有好多章节写得不够满意,便思量着是不是重新修改一下。
然而,当我真的决定要重新修改当年的《纪事》时,又觉得此事欠妥。因为,当年的《盐东纪事》也都是公开发表过的。《短篇小说》杂志曾以每期8个页码,前后连载了16期。好多读者都熟知我那一串《盐东纪事》。山东作家宗利华还专门为我那一串《纪事》写过一篇题为《直击大盐东》的评论。而今,我再重新去修改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为此,我很是纠结。
如果,不去管它(不作修改),就让它那么存在着,又觉得当初的《纪事》,与我近期的《旧事》,无论从叙述上,还是细节描写上,都存在着许多缺憾。自我感觉,凭我近几年所磨砺的叙事能耐,完全有能力把当初的《纪事》写得更好一些。
于是,我决定重写《大盐东》,即《盐东纪事》。
年底,也就是于德北在微信中与我要《盐河旧事》时,我已经完成了《盐东纪事》的修改,即现在的《大盐东》。
我在想,如果有读者当初读过我的《盐东纪事》,而今,再读我的《大盐东》,是不是会来问我——这个《大盐东》,还是当年的那个《盐东纪事》吗?
我的回答:是,也不是。
说它是,是因为我在重写《大盐东》时,保留了《鹽东纪事》中的“故事主线”。也就是说,那个“做盐的生意,不问盐的事”的大东家,仍然是我重写后的“大东家”。
说它不是,是因为后者的《大盐东》,从叙述到描写,几乎是脱胎换骨一样,重写了一遍当年的《盐东纪事》。而且是,重写比初创,更加费时费力。
《盐东纪事》重写以后(即今天的《大盐东》),我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心痛!
但是,我打内心里想告诉喜爱我“旧事”的读者,你可以放下我当年的《盐东纪事》,重读我现在的《大盐东》。
我甚至想说,如果,哪位读者手头有我当年的《盐东纪事》,可以“持旧换新”,我将免费赠阅今天的《大盐东》。
我也曾想过,当年的《盐东纪事》中,有许多篇章,都是读者所熟悉的,如《威风》《忙年》《嫁祸》《玩玉》等,曾被多家选刊、选报所选载。而今,十几年、二十几年过去了,就让它成为历史好啦!何必再去大动干戈重写它。
我甚至想,留住我当年的《纪事》,让喜欢我“旧事”的读者,可以一路读出我“旧事”的成长的过程,那样不是更好吗?
可一件事情,在我的脑海中形成“结痂”以后,我总想把那个“结痂”揭掉。
最终,我在“新”与“旧”的纠结中还是决定:推翻我当年的《盐东纪事》,新塑我今天的《大盐东》。
我敢确信,现在的《大盐东》,比当年的《盐东纪事》会好读一些。这就是我重写《盐东纪事》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