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韧让苦难开花
——电视剧《山海情》中李水花形象研究

2021-08-17 06:43北方民族大学银川750021
名作欣赏 2021年23期
关键词:西海固山海水花

⊙高 璐 吕 颖[北方民族大学,银川 750021]

一、底层妇女的哀歌

20 世纪的宁夏西海固地区素有“苦瘠甲天下”之称,西海固地区由于植被稀少、水资源欠缺等恶劣的自然条件导致当地物质条件匮乏,物质匮乏在一定程度上又导致当地群众思想的保守和落后。因此,西海固的一些底层女性仍然受到贫穷和落后文化的侵害:婚姻不自由、教育不自由。水花就是西海固底层苦难女性的一个缩影。水花出生的涌泉村,是西海固最贫穷的地方之一,她自小就勤劳质朴,种地、读书样样不比男孩差。马得福在种菇宣讲会上对水花的介绍道出了她的聪慧:“我们村的水花聪明得很,以前我们是同学,学习比我还好。”但因物质的贫穷和父权文化的影响,当地女性的教育得不到保障,所以她念完初中就必须辍学在家务农,等待和大多数当地底层女性一样的未来:结婚、生子,操持家务。辍学只是她苦难的开始,婚姻不自由是等待她的另一个悲剧。她爸李老栓为了一口水窖、一头驴和几只鸡的彩礼,毅然将她许给了苦水村的安永富。等待她的是未知的丈夫和未知的生活。在当时的西北地区,女性婚姻不自主的情况大量存在,她们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是落后思想的牺牲品,水花是当地底层受害女性的缩影。

在宁夏本土作家马金莲、李进祥等作家的作品中大量存在如水花一样在苦难中生长的女性,她们不仅要面对艰苦的生存环境,还要在未知的家庭里接受公婆妯娌的刁难与生儿生女决定的家庭地位。水花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没有像大多数当地女孩一样选择隐忍,她选择反抗命运,挣脱苦难。她人生中的两次出逃都是她主动选择的见证:一次是为了爱情和青梅竹马的得福出走;一次是在安家来迎亲前逃婚,但两次出逃的失败都证明了在物质匮乏、思想落后的地方,底层女性想要摆脱既定命运是何其艰难。

最后水花出逃失败而不得不嫁到安家时,丈夫安永富对水花的尊重是这场包办婚姻的一丝安慰。但短暂的幸福掩盖了厚重的苦难,永富在为水花修水窖时被塌方的泥土掩盖,造成下半身终生残疾。自此家庭的整个重担全部压在了水花身上,她的救赎没有结束,才刚开始。水花只是万千个于苦难中挣扎的底层妇女的代表,《山海情》对水花故事的讲述流露出了创作者对底层女性的悲悯,这些女性在生活的边缘挣扎,在困境中等待救赎。

二、苦难的突围者

由于话语权的掌控和社会、文化等多方面的影响,当下大多数的文艺作品中,“底层女性的救赎都是完全依赖于外来力量,这些底层女性大都没有自我言说的能力和欲望,没有自我意识,呈现出‘在场’的‘不场’,是一群沉默的‘他者’,为启蒙者、革命者反抗与斗争的合理性提供证据”。《山海情》为底层女性发声,水花作为苦难的突围者证明了反抗的女性可以凭借自身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自我的拯救。面对苦难,水花没有表现出刻板印象中女性的依附性和软弱,而是成为生活的主动掌控者,用智慧和勤劳扛起生活重担,用坚韧让生活在苦难中开出幸福之花。

“去”代表着奔向更美好的未来,而“留”代表着责任,代表着对家庭的坚守。水花身上既有传统女性对家庭的那份质朴担当,又有新时代女性不怕吃苦、探索未知的勇气与魄力。当永富残废后,她没有在生活的苦难中沉沦,也没有选择丢下永富独自逃离,而是坚毅地扛起救赎整个家庭的重担:“永富,不管你变成啥样子,你都是我男人。”为了整个家庭,她选择了“留”,留在丈夫身边,留在孩子身边,留在不知道未来的金滩村,放弃了去福建打工挣钱的机会。“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女性的原始意向即为‘女神’,原始的女性崇拜与中古男性意识的弱化导致了男性对女性的要求更强调其救助性和依赖性,即母性”。在她为家庭牺牲的这方面,她身上闪耀着的是传统母性的光辉,但她没有将母性泛化,也没有依赖别人来拯救自己,而是主动掌握决定家庭未来的方向权。

为了美好生活,她选择了“去”:主动去金滩村吊庄移民,主动跟着凌教授学种双孢菇,主动面对瘫痪丈夫情绪的喜怒无常,紧跟脱贫政策,改变苦难命运。她在听到移民政策后,不顾保守丈夫的反对与路途的艰辛,独自推着板车上的孩子和残疾的丈夫走了七天七夜到了金滩村。累了她就唱花儿,歌唱内心的那份柔软与倔强:“走嘞,走嘞,走远嘞,越走越远嘞,眼泪的花儿把心淹下嘞。褡裢的锅盔就轻下嘞。”她不知道自己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但她明白死守在苦水村只会更没有希望,所以她咬牙走了出去,也咬牙扛起了一切辛酸,越走越远。

在金滩村刚开始生活的时候,她也和其他村民一样陷入了迷茫:“政府老说未来未来,未来这个好,未来那个好,未来是啥嘛?未来就是还没有来吗?啥时候能来?谁又能知道呢?”但她没有选择和其他人一样消极抱怨,而是相信科学,相信国家的扶贫政策,主动跟着凌教授学种双孢菇。她在菇棚里撒下的不只是菌种,还是希望。在水花的帮助和鼓励下,邻居弟弟得宝成功种出双孢菇,成为村里率先致富的那个人。得宝的成功燃起了水花对美好生活的期望,也点燃了其他村民对国家脱贫的信心和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在苦难的突围过程中,她还遇到了很多问题。在家中要面对残疾后喜怒无常的丈夫;在村里她要面对如何放下昔日的情感,与得福保持恰当距离。在其他人对国家扶贫政策动摇时,如何坚定内心信念,在国家的引导下走向致富之路;在其他人让孩子辍学打工宣扬读书无用论时,如何坚定对白老师的支持……面对大大小小的选择与苦难,水花没有妥协和依附别人,而是用坚韧和勤劳赢来了物质富足,也用真诚和温柔与丈夫达成和解。“争气让一家人过得更好”,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也完成了苦难的突围。

碑下落款“宣德七年二月卅日□□”,有人作“宣德七年二月卅日,刘清造巨船五十”。从“钦委造船总兵官骠骑将军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清”,“宣德七年领军至此”,得知这是刘清第三次来到船厂造船。“钦委造船总兵官”一职虽然文献无征,但与《明实录》和《明史·巫凯传》的有关记载也相符。有人认为,这块摩崖石刻分别刻于永乐十八年(1420)、洪熙元年(1425)、宣德七年(1432),但根据石刻背景并对比两块石刻,笔者认为此说不足取。

多年后,水花在镇上开起了属于自己的超市,日子越过越好。“你水花姐可算翻过身嘞”。水花作为西海固底层妇女的一个代表,她用自己的倔强与坚韧让我们相信,即便无法逃离苦难的出身,却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创造没有苦难的未来,完成自我与家庭的救赎。《山海情》李水花一角是对底层女性的另一种诠释,是对女性力量的发声。

三、剧内剧外的小美好

水花是个苦命的女人,但她内心有劲儿。在她生命的每个时期,她都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对苦难进行突围。柔软与坚定并存的水花为当下一部分出现精神危机的受众提供了一个精神寄托。

在水花的少女时代,她大胆追求爱情,跟着得福出逃:“跟着你我就不会受苦”,这是她对得福的信任,也是她对美好爱情怀有的期待。虽最后没能和得福在一起,但他们的一生却拥有了超越爱情的美好情感。当水花步入婚姻后,她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忠于婚姻,理解丈夫。在家庭极度贫困,丈夫又瘫痪的情况下,毅然挑起家庭的重担,外柔内刚,用智慧和勤劳创造财富,实现自我和家庭的救赎。作为一位母亲,她细心地呵护女儿的幸福。和技术员小研的对话中表达出她对女儿满满的爱:“我就希望我女儿将来一定要像你一样,好好念书,好好恋爱,随着她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的。”由于贫困和包办婚姻的束缚,她无法实现教育和恋爱自由,但她努力让自己的女儿不再受苦,而她女儿的幸福成长在一定程度上也完成了她前半生的创伤治疗。作为金滩村的一分子,她比大多数人更有远见和独立意识,她支持基层干部的扶贫工作,也在国家政策的帮助下把日子越过越好。作为一位成年女性,她没有停留于家庭,她有自己的追求和担当。她在自己的能力之内,担任了金滩村妇女主任一职,为村里的妇女排忧解难,为闵宁镇的建设献出了自己的一分力量。她有传统女性的美德,又有现代女性的独立意识,她是女性美好品质的代言。《山海情》呈现了一个底层女性的苦难突围,水花用坚韧美好的品格和对生活的热爱打动了无数观众,与受众特别是女性受众达成了情感共振,得到了精神洗礼。

正如波伏娃所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由于社会文化造成的性别不平等,影视剧中的女性往往按男性想象的形象进行建构,女性常常被置于“妖”与“神”的极端对立中,成为男性陪衬的扁形人物,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电视剧《山海情》不仅展现了闽宁扶贫的壮举,更在充满悲悯的人文关怀下塑造出水花这一西海固底层女性形象,她是女性美好品质的代名词。水花这一形象是对物化的女性和极端母性化的女性形象进行的一次驱魅,女性既能保持传统忠贞善良的美好品质,也能拥有现代的自由思想和反抗意识。

观众对水花产生共情离不开演员的精彩演绎。水花的扮演者热依扎用精湛的演技阐释了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也向大众证明了女性演员不是靠身体靠颜值才能获得认可,扎实的演技才是这一职业中最持久的保鲜剂。电视剧《山海情》的美好不仅来自于水花这一剧中形象的魅力,还在于剧组对处于哺乳期的热依扎的善意以及水花这一剧中人物对热依扎带来的影响。拍摄《山海情》时,热依扎还处于哺乳期,很多女演员在哺乳期都是接不到戏的,但《山海情》剧组及孔笙导演在发现她适合演水花这一角色时,没有因她带着孩子拍戏而拒绝她,反而给了她更多的帮助。热依扎说:“每一个你遇到的善良的人,都成就了你的现在。”她感恩拍摄期间得到的帮助,也用精湛的演技为观众、为剧组、为自己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山海情》剧组内外对女性的关切也让这部电视剧真正起到了传播人性美、理想美、文化美的作用,让受众更深刻地思考当下女性的生存与处境。

水花给热依扎带来的面对生活的勇气也充分说明了一个好的影视作品确实能给予人精神力量。热依扎在谈论《山海情》时说她是用笑来诠释水花的,因为她知道水花代表着乐观与希望,即便生活很苦,但她眼里有光。“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启示,是生活给我的一个新力量。让我有一个多种的可能,虽然可能那一刻我很踌躇,但我知道翻过去就很好,这就是水花给我的力量。”《山海情》水花这一形象不仅治愈着热依扎,更为广大的女性带来了感动与面对生活的勇气。

四、结语

当下是文化多元的时代,主旋律电视剧作为国家意识形态的一种传播形式,在输出文化软实力,提高国民精神素养,为受众提供精神典范及情感寄托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女性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她在参与社会建设、实现自身价值方面发挥着不可取代的作用。然而当下的影视文艺作品,包括主旋律电视剧中仍存在大量对女性进行物化、污名化、刻板化的现象。女性被置于“被看”的位置,缺少对女性本质真正的挖掘,从而导致受众不爱看,也无法发挥积极作用。因此影视剧文艺工作者要认真对待女性角色的塑造,“需要用一种通俗易懂、生动活泼的方式,即用真正的‘人’来承载某种意识,让大众准确接收到作品所要传达的思想内涵,以人为中心建构叙事,重视女性塑造的意义,从而使观众获得情感认同。”

苦难可以突围,女性在困境中依靠自己的力量可以找寻到自己的一片天空。《山海情》水花一角是对广大影视剧中塑造的刻板女性形象的驱魅:她用自己的故事向观众传递出真正的女性力量,正如演员热依扎对水花的评价:“她把人生看得很透彻,她曾经被生活压到土里了。可她还能从土里破土而出。生活带来的困难如一颗颗石头一般,砸向你,但永远不知道砸过来的石头有多大,它激起来的水花有多大。”电视剧《山海情》在剧内剧外都流露出对女性的关怀和悲悯,为女性发出自己的声音提供了舞台。其承担了加强现代社会精神文明与道德建设的责任,为其他电视剧的制作提供了参考。

①《黄轩主演正午新剧〈闽宁镇〉,张嘉译、闫妮再度合作》,《新京报》2020年7月28日 https://ent.163.com/20/0728/10/FIK9F5A900038FO9.html

② 刘传霞:《论中国底层妇女的主体性与救赎之路——以〈我在霞村的时候〉和〈姊妹行〉为样本》,《文艺争鸣》2014年第7期,第108—112页

③ 刘淑萍:《池莉〈生活秀〉底层市民女性形象探析》,《西昌学院学报》2016年第28期,第1页.

④ 〔法〕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第9页。

⑤⑧ 《热依扎谈〈山海情〉 :命运如石,砸向生活,激起水花》,《澎湃新闻》2021年1月25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9843773128136432&wfr=spider&for=pc

⑥ 《互相治愈,共同成长,谢谢你水花》,《新浪微博》2021年1月27日https://weibo.com/3867011203/JDvmY3BUA?type=comment

⑦ 张玉坤:《主旋律影片中女性角色塑造》,《西部广播电视》2015年第3期,第77—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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