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敏,温若兰,董卫国
(1.福建中医药大学针灸学院,福建 福州350122;2.福建中医药大学中西医结合学院,福建 福州350122)
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AD)是以进行性认知功能障碍和行为损害为特征的退行性神经系统疾病[1],本病发病隐匿,病情呈持续性进展,是继脑血管疾病、缺血性心脏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及肺癌后的第五大病死因素[2]。AD发病机制复杂,目前尚无有效药物可逆转该病进程[3],进一步研究有效的药物和治疗方法已成为众多学者关注的热点。针灸疗法具有多层面、多途径、多靶点等优势,已被广泛应用于AD的治疗[4]。孙国杰教授团队创新性地提出了“益肾调督”针灸法治疗AD,为AD的治疗提供了新方向[5]。本文探讨“益肾调督”针灸法治疗AD的理论基础,以期为AD的针灸治疗提供理论支持。
1.1 西医学发病机制 现代医学研究表明AD的发生可能与以下机制有关[6]。①β淀粉样蛋白沉积:AD患者脑内神经细胞外间隙β-淀粉样蛋白(β-amyoid protein,Aβ)沉积形成老年斑(senile plaques,SP)是AD最重要的病理特征,Aβ作为SP的主要结构,沉积后可损伤神经元,诱发氧化应激反应等,是AD形成和发展的关键因素[7]。②Tau蛋白过度磷酸化:Tau蛋白过度磷酸化可破坏神经元微管结构,影响细胞骨架系统、运输系统、信号转导系统等,Tau蛋白过度磷酸化被认为是AD神经元退化的基础[8]。③神经炎症反应:神经炎症是AD患者脑内又一重要的病理学改变,与胶质细胞的活化密切相关,过度活化的胶质细胞可释放白介素-1β(IL-1β)、白介素-6(IL-6)等炎性因子,破坏神经元,加剧AD病理改变[9]。④神经元突触丢失:神经元突触丢失是AD早期病理特征之一,在与认知功能相关的海马区尤为明显,突触数量减少、结构破坏及突触可塑性改变均可损伤神经元,诱发AD[10-11]。⑤线粒体功能损伤:线粒体是神经元的主要供能单位,可参与神经元细胞信号的转导,线粒体损伤可引起神经元能量缺失、细胞信号转导等功能障碍,最终导致神经元死亡,诱发AD[12]。
1.2 中医病因病机 中医学将AD归于“痴呆”“呆病”等范畴,其病位在脑,与肾、心、肝、脾关系密切[13]。总结中医古代学者及近现代医家对AD的研究可发现:AD属本虚标实之证,标实主要以痰浊、瘀血为主,本虚则责于肾虚。《医学心悟》曰:“人至老年,肾精衰枯,髓海空虚,神明无主。……神明不敛,呆证遂生。”指出肾藏精生髓,年老肾精渐亏,无以化髓,脑髓失养,则痴呆遂生。《辨证录》曰:“痰积于胸中,盘踞于心外,使神明不清,而成呆病矣。”表明AD发病可由脾失健运,痰浊内生,清窍蒙蔽所致。《伤寒论》云:“其人善忘,必有蓄血。”认为AD形成的重要病因是瘀血。有学者在前人理论的基础上,提出“肾虚-痰瘀-酿毒-病络”的理论,亦认为肾虚是AD发病的根本。随着年龄的增长,肾精渐亏,脾失温煦,痰浊水湿内生,瘀阻脉道,痰瘀胶着,化成邪毒,积于脑络,清窍受蒙,神机失用则发为AD[14]。
2.1 肾虚为AD致病之本,治宜益肾 肾为先天之本,主藏精生髓,肾虚与AD密切相关。《医学心悟》中:“肾主智,肾虚则智不足,善忘其前言。”肾精虚衰,则脑髓失充,可见记忆力减退、思维丧失、反应迟钝等。现代医家对AD的中医证候规律进行研究,亦发现肾虚贯穿于AD的全过程[15],并强调可根据“虚者补之”的原则,将益肾疗法作为治疗AD的基础[16-18]。唐容川《内经精义》曰:“事物之所以不忘,赖此记忆,记在何处,则在肾精。益肾生精,化为髓,而藏之于脑中。”说明益肾生精化髓可助脑功能的正常发挥。古人也常用益肾的药物健脑益智,如《神农本草经》中所记载的益智类药物中,以益肾的药物为首。有学者根据益肾原则,选用太溪、肾俞等益肾穴位治疗AD,取得一定疗效[19]。现代医学研究发现益肾疗法不仅具有抗衰老和抗氧化的作用,还可调节脑细胞生长发育,促进脑内物质代谢,对改善AD具有良好的效果[20]。AD病位虽在脑,但实际上多以益肾为治疗之本。益肾可使肾精充足,化髓有源,则脑海充实,脑主司思维记忆等功能正常发挥。
2.2 督脉通于脑肾,治宜调督 《素问》记载:“病变在脑,首取督脉。……督脉者,……,入络脑,……挟脊抵腰,入循膂络肾……。”督脉,奇经八脉之一,是诸多经脉中与脑联系最为密切的经脉。督脉脉气通于脑,并与肾相通,是沟通脑与肾的重要桥梁。《医学衷中参西录》载:“脑为髓海,实由肾中真阴真阳之气,酝酿化合而成,缘督脉上升而灌注于脑。”脑功能的正常发挥不仅赖以肾精化髓为物质基础,还需通过督脉这一物质运输的通道,将肾中精髓输送至脑。脉道通利依赖于阳气的温煦与推动作用。“督脉通,督阳振,则一身之阳充盛。”督脉又名“阳脉之海”,可通调一身之阳气。若督脉阳气不足,精髓输送受阻而瘀滞,则清阳不升,浊阴不降,神明失养,出现反应迟钝、记忆力下降、智能减退等AD相关症状。故调督可振奋一身阳气,通髓达脑,从而改善大脑思维意识活动。
2.3 “益肾调督”针灸法治疗AD的实验依据 许多学者从“益肾调督”针灸法入手探讨针灸治疗AD的机制,认为:①“益肾调督”针灸法可降低AD模型大鼠海马区Aβ沉积,促进Aβ清除,延缓AD病程[21]。②提高AD模型鼠神经元突触相关蛋白的表达,改善突触超微结构,提高突触功能[22-23]。③减少线粒体损伤,改善线粒体功能,保护神经元[24]。④可有效促进抗炎因子和促炎因子间的平衡,抑制炎症联级反应,改善AD症状[25]。同时,在研究过程中还发现:对AD模型小鼠的早期干预比晚期干预疗效更佳[23,26],切合中医“未病先防、欲病救荫、即病防变”的理论,也与现代医学治疗AD提倡“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的原则相符。
基于AD以肾虚为本,并与督脉通利失常密切相关,“益肾调督”针灸法将益肾、调督、补脑三者有机地联系在一起,因此,AD病位虽在脑,但可从益肾、通调督脉的角度入手进行治疗。
3.1 选穴及选穴依据 目前,临床上应用“益肾调督”针灸法治疗AD鲜见报道,但可见“益肾调督”针灸法应用于其他中枢神经系统疾病中[27-31]。在“益肾调督”针灸法理论指导下,穴位的组成主要为:肾俞、太溪、百会、大椎、命门。
《经穴命名浅解》中关于肾俞的记载:“穴近肾脏,为肾藏经气转输之处,主治肾脏疾患。”肾俞为肾经的背俞穴,肾精输注于此,并可通过足太阳膀胱经上输于脑。《黄帝内经》有云:“五脏有疾,当取之十二原。”太溪为肾经的原穴,肾经元气输注于此,刺之可益精填髓,灸之可温壮肾阳。肾俞与太溪穴合用,可益肾聪脑。《针灸甲乙经》称百会为“三阳五会”,可平补一身之阳气,其内应于脑,为治疗神经系统疾患之要穴。《灸法秘传》曰:“忘前失后灸百会一穴而记忆自强矣。”指出针灸此穴可达通调督脉、醒神益智之功效。《针灸甲乙经》中记载大椎为“三阳督脉之会”,可总督一身之阳气,具有温阳通督、调神醒脑之功效。命门居两肾之间,督脉由此穴通于肾经,故针灸此穴可调理督脉,益肾生精。以上诸穴合用,可振奋阳气,疏通督脉经气,加强各脏腑的联络,益肾填精,聪脑益智。
3.2 操作方法 患者取俯卧位,75%酒精棉球常规消毒施术部位,用0.30 mm×40 mm一次性无菌针灸针进行针刺,穴位定位及操作方法主要参照《针灸特定穴理论与实践》[32]。针刺肾俞穴时,直刺12.5~25 mm,行捻转补法,以腰部酸胀,或有麻电感向臀及下肢反射为度,在针刺的基础上,行温针灸以益肾,以温热感向腹内扩散为度;针刺太溪时,直刺12.5~25 mm,行捻转补法,以酸胀、麻感向足心反射为度;针刺百会时,针尖向前,并与头皮呈15°快速刺入帽状腱膜下,进针12.5~20 mm,行捻转手法,捻转频率为200次/min,以局部有酸胀、发紧感为度,针刺得气后可行温针灸,以热感沿头皮扩散为度;针刺大椎时,可直刺或微向上斜刺约30 mm,行平补平泻法,以局部酸胀感向下和背部、项部扩散为度;针刺命门时,直刺12.5~25 mm,行捻转补法,以局部酸胀感为度,针刺得气后行温针灸,以温热感向腹内扩散为度。以上穴位均留针30 min,期间行针2次,以患者可耐受为度,1次/d,每个疗程6次,2个疗程间隔1 d,共治疗5个疗程。
AD发病机制复杂,目前西药疗效欠佳,常伴有毒副作用。针灸疗法不仅可以提高患者认知、生活自理能力,还可避免西药的毒副作用,已被广泛用于AD的治疗[33]。AD病位虽在脑,但AD以肾虚为发病基础,并与督脉密切相关,因此采用“益肾调督”针灸法,选取肾俞、太溪、百会、大椎等穴,可达治疗AD之效。“益肾调督”针灸法取穴精简、操作方便、疗效确切,但“益肾调督”针灸法治疗AD的基础研究尚不够深入,作用机制尚未完全明确,未来还可对该法深入挖掘研究,为针灸治疗AD提供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