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规制、地区间策略互动对生猪生产发展的影响

2021-08-12 18:52张士云江惠佟大建江激宇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21年6期
关键词:规模化规制矩阵

张士云 江惠 佟大建 江激宇

摘要 随着生猪生产带来的环境污染问题日益严重,环境规制政策压力逐渐加大。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发展有何影响?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执行是否有策略性互动行为?文章利用2007—2017年省级面板数据,采用0-1、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出栏量距离三种空间权重矩阵,构建空间杜宾模型和两区制空间自回归模型,检验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布局和规模化养殖的影响,验证地区间环境规制策略的交互性及其对生猪生产的影响。结果表明:①环境规制对本地和全国生猪生产发展具有抑制作用,对出栏量“距离”接近地区生猪出栏量有促进作用,对地理与经济距离相近省份生猪出栏量有抑制作用,限制区省份环境规制抑制生猪产能作用显著。②环境规制促进了生猪养殖规模化,尤其是对发展区生猪规模化生产作用显著。③地理与经济距离相近地区间生猪环境规制政策互动呈现逐顶竞争,生猪出栏量“距离”相近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既存在逐底竞争,也存在逐顶竞争。④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惯性”更倾向于逐底竞争,其他地区整体环境规制强度下降时,本地区环境规制反应程度要强于其他地区环境规制强度整体上升时本地区的环境规制反应程度。⑤环境规制较严格地区对其他地区环境规制整体变化的敏感度更高,环境规制较寬松地区反应相对延迟,限制区和发展区环境规制差异加大,促使养殖主体进行空间转移,推动全国生猪生产布局进一步优化。认为:尽管环境规制会抑制生猪产能,但会倒逼生猪产业布局优化,促进生猪养殖规模化发展,是生猪产业绿色高质量发展必由之路。应加快生猪产业技术进步,统筹各地区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防止“各行其是”。实施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区域差别化机制,防止“一刀切”,因地制宜推进生猪养殖生产适度规模化发展。

关键词 环境规制;生猪生产布局;规模化养殖;地区策略互动

中图分类号 F326.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104(2021)06-0167-10  DOI:10.12062/cpre.20201009

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猪肉生产国和消费国,2019年全国生猪出栏量达5.44亿头,猪肉产量为4 255万t,均居世界首位。生猪养殖规模化水平显著提升,大量养殖废弃物相伴而生,成为我国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的重难点之一。生猪养殖废弃物会污染水体、空气、土壤等,使农村生态环境愈加脆弱,且限制了产业的可持续发展[1]。

近年来,中央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环境规制政策,约束生猪养殖污染,激励养殖环保行为。但由于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环境规制效应区域差异较大,容易导致“局部减排、整体污染扩散和加重”的格局[2]。在环保政策高压和产业政策引导下,南方传统养猪大省生猪出栏减量较大,北方逐步承接,形成“南猪北养”之势。国内有学者证实了我国生猪生产中存在的“污染天堂效应”,指出生猪生产从环境规制严格地区向宽松地区的转移是不可持续的,存在极大的环境风险[3]。但波特假说提出环境规制不会降低企业(行业)竞争力,反而有可能增加企业(行业)竞争优势[4]。那么,环境规制对生猪产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污染天堂效应”?还是“波特就地创新效应”?环境规制对生猪产业布局和规模化经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环境规制政策执行是否有策略性互动行为及影响?

基于以上问题,该研究从“波特假说”和“污染天堂假说”出发,采用三种空间权重矩阵,构建空间杜宾模型和两区制空间自回归模型,分析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布局和规模化养殖的影响,验证地区间环境规制策略的交互性及地区异质性。

1 文献回顾与理论分析框架

1.1 文献回顾

环境规制效应问题一直是业界和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最早关注到环境规制对产业布局影响的是Walter 和 Ugelow提出的“污染天堂假说”:发达地区对环境质量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一些高污染、低效率的企业在这里失去比较优势,需要对外转移;不发达地区环境规制较为宽松,为发达地区污染密集型企业的转移提供了条件[5],成为“污染避难所”。“波特假说”则认为初期环保投入的“侵占效应”会削弱竞争力,但长期来看,环境规制会刺激技术革新,获得“创新补偿”和“先动优势”,弥补“规制成本”[6]。“污染天堂效应”和“波特效应”同时存在的情况下,生产成本机制和创新机制部分抵消。金刚和沈坤荣[7]认为就地创新与跨地转移在降低环境治理成本上具有替代效应,“污染避难所”的存在削弱了环境规制倒逼企业从事创新的“波特效应”,不利于长期发展。此外,环境规制空间策略互动影响也逐渐受到关注。不同区域政府会通过税收、财政支出、环境政策等手段,进行竞争和博弈,以增强自身实力。地区间环境规制空间策略互动就是一种典型的地方政府竞争和博弈行为[8]。政策目标相同的地区间可能呈现同向竞争:如果地方政府普遍为获得收益或吸引资本而竞相降低环境标准,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表现为“逐底竞争”;如果地方政府普遍更重视环境和产业的长远发展,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则表现为“逐顶竞争”。当政策目标不一致时,地区间呈现出差异化竞争。

近年来,国内生猪生产发展中的环境规制问题研究日趋活跃,现有成果可分为三个方面。①关于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布局影响的研究。我国传统生猪养殖重心在南方及中部,全国生产布局并不均衡。不少学者认为环境规制推动了生猪生产转移,周建军等[9]指出,环保政策地区差异是生猪养殖布局逐渐从南方、东部地区向北方、中部地区转移的一个原因。虞祎等[3]运用HOV模型,发现生猪生产正从环境规制严格地区向环境规制宽松地区转移。②关于环境规制对生猪产业发展影响的研究。一些学者认为环境规制会抑制生猪产业发展,环境规制由于损害了生猪正常市场化生产,导致生产效率低下[10]。王欢和乔娟[11]从空间效应角度证实环境规制对本地区生猪生产有抑制作用。魏晓博和彭珏[12]运用空间杜宾面板模型证实严格的环境规制会直接减缓地区生猪养殖产值增长。左永彦等[13]构建固定窗式参考集FWML指数,对环境约束下规模生猪养殖的全要素生产率进行实证研究,认为环境因素对于规模生猪养殖全要素生产率的负向抑制作用显著。③关于生猪环境规制区域策略互动研究。这部分研究大多基于理论和经验层面,认为我国生猪环境规制政策区域间互动存在简单模仿和竞争升级,是抑制生猪生产发展的重要原因。周建军等[9]指出在相关部门一系列生猪环境规制政策出台后,各省份为追求环保政绩而竞相一刀切式地提高环境规制强度,对生猪产业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近几年因为禁养、限养,生猪的调减量较大,一些地方政府在政策推行中出现方式僵硬、处理简单、不合情理等问题,生猪环境规制政策被认为严重打压了生猪产业的发展[14],降低了养殖户的生计水平,因此受到一些质疑。

现有文献资料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生猪产业环境规制问题研究大多从波特假说或污染天堂假说的单独视角分析。为此,作者将两者结合起来,将波特假说中“就地创新”和污染天堂假说中“污染转移”的替代关系作为分析基础,并考虑地区间生猪环境规制区域策略性互动的影响,避免单一视角的片面性。二是现有文献大多仅从产能的角度判断环境规制抑制生猪生产发展,且较少关注不同发展定位下的地区异质性。为此,作者从生猪产能和规模经营结构两个层面探讨环境规制是否抑制生猪产业发展,并考虑到地区异质性,进行分区验证,试图分析环境规制对不同区域生猪生产布局和规模化养殖的影响,为政策制定提供决策参考。

1.2 理论分析框架

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的影响主要体现两方面。

环境规制对生猪养殖业带来的直接效应,包括“成本效应”和“波特效应”。从短期和静态分析视角看,环境规制约束下,企业需要为消耗自然资源和排放污染物支付一定的额外费用,从而导致生产成本的增加[15],提升养殖业门槛,迫使中小型养殖主体退出或转移,进而抑制生猪产能,提升生猪养殖规模化结构。从长期和动态分析角度看,合理的环境规制政策对于企业改进生产技术并优化资源配置效率具有正向激励作用,是激发企业“技术创新补偿效应”的重要来源[16],这种创新补偿效应会使得养殖主体加大对清洁技术的研发和投入,升级养殖结构,促进养殖业向规模化、健康化发展。

环境规制地区间策略互动效应,包括地区间同向竞争和差异化竞争策略。对于采用同向竞争策略的地区而言,向反响良好的前驱者“模仿”是地区间政策互动的重要方式。本地有效的环境规制政策措施及其“波特效应”会对邻近生猪养殖优势省份产生示范效应,通过学习机制,邻近生猪养殖优势省份或许会效仿甚至采取更有力的举措来强化环境规制,即选择“逐顶竞争”策略[17],淘汰落后产能,提升规模化结构。另一些地区间也可能采用同向竞争的另一方向——“逐底竞争”,环境规制强度竞相弱化,对污染密集型企业有较高流出门槛和较低准入门槛[18],引发高污染养殖主体聚集。对于采用反向竞争策略的地区而言,地区之间政策目标的差异化会使一些地區选择在环境承载线上,制定相对低的环境规制强度,为获得一些收益承担相应污染流入[19]。不同地区环境规制的“区域底线”不同,一些高污染低质量的生猪企业从环境规制标准高的地区转移至标准低的地区,使环境规制标准低的地区陷入“低水平”均衡并成为“污染避难所”[20],污染天堂效应显现,地区间政策差异会加大,高污染养殖主体存在较强空间再选择的可能,引发生猪养殖业空间转移。

环境规制、地区间策略互动对生猪生产发展影响的理论分析框架见图1。基于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说。

假说1: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对国内生猪产能具有抑制作用。短期内环境规制的“技术创新补偿效应”低于环境规制所增加的“合规成本”,部分养殖主体不得不压低产量或主动退出,导致生猪产量下降。

假说2: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对国内生猪养殖规模化具有促进作用。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通过“波特效应”“逐顶竞争”等路径激发技术创新和规模扩张,促使生猪生产趋向规模化。

假说3: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促进国内生猪生产布局调整。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通过“成本效应”“地区间策略互动行为效应”等路径,促使生猪养殖主体进行空间选择,推动生猪产业的布局调整。

2 空间计量模型设定、变量说明及数据来源

2.1 空间计量模型设定

2.1.1 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布局和规模经营结构的影响

建立空间杜宾模型(SDM)讨论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布局和生猪规模经营结构的影响,计量模型如下:

yit=ρw'iyt+x'itβ+d'iXtσ+ui+γt+εit(1)

其中,yit为生猪年出栏量或不同出栏规模的养猪场主体数量占比,xit为一组影响因变量的控制变量;ρ为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溢出系数,w'i为空间权重矩阵W的第i行,ρw'iyt为空间滞后项;d'i为相应空间权重矩阵D的第i行,d'iXtσ为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ui为区域i的个体效应,γt为时间效应;εit为服从独立分布的空间误差项。

2.1.2 地区间策略性互动

结合《全国生猪生产发展规划(2016—2020年)》,将规划中的重点发展区和潜力增长区合并为发展区(由于分区后海南省无边界相邻省,成为“孤岛”,故删去),将约束发展区和适度发展区归纳为限制区,形成发展区和限制区两个空间样本。借鉴文献[7]的方法,建立两区制空间自回归模型:

envirit=λ1Dit∑j≠iWij envirjt+λ2(1-Dit)∑j≠iWij envirjt+x'itβ+ei+ γt+εit   (2)

envirit=λ3Iit∑j≠iWij envirjt+λ4(1-Iit)∑j≠iWij envirjt+x'itβ+ei+ γt+εit (3)

其中,envirit是i地区在第t年的环境规制强度,W是w行标准化后的常数矩阵,∑j≠iWij envirjt表示第t年除去地区i以外其他省份环境规制强度加权平均和,xit代表一组影响地区环境规制的控制变量。Dit=1,当∑j≠iWij envirjt<∑j≠iWij envirjt-1,0,其他,  Iit=1,当envirit>∑j≠iWij envirjt,0,其他, ei和γt分别表示不随时间变化的地区效应和不随地区变化的时间效应,εit代表误差项。

根据(2)式,当其他省份加权平均的环境规制强度较上年有所下降时,本地环境规制强度的反应系数为λ1,否则为λ2。如果λ1显著为正且λ2不显著异于0,则表明地方政府间环境规制政策决策为逐底竞争。如果λ1、λ2显著为正,则表明环境规制政策决策同时存在逐底竞争和逐顶竞争。如果λ2显著为正且λ1不显著异于0,则表明环境规制政策决策为逐顶竞争。根据(3)式,当本地的环境规制强度大于其他省份加权平均的环境规制强度时,本地环境规制强度的反应系数为λ3,否则为λ4。采用最大似然法估计(2)式和(3)式。

2.1.3 空间权重设定

使用30省份(因数据可得性等原因,研究未包括香港、澳门、台湾和西藏)0-1权重矩阵、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以及出栏量距离权重矩阵作为空间权重矩阵。0-1权重矩阵设定只要两个区域有共同的顶点或边就可以表征为相邻局域,有效反映出省级层面生猪生产的集聚特征。考虑到非相邻地区,地理与经济距离、生猪出栏量水平也会影响生猪区域和层级分布以及政策选择,因此引入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以及出栏量距离权重矩阵进行实证,弥补0-1矩阵的不完善,也能检验结果的稳健性。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计算方式如下:φ×地理距离权重矩阵+(1-φ)×经济距离权重矩阵,为简化分析,φ取0.5。其中,地理距离权重矩阵用基于经纬度计算的i与j地区距离平方的倒数表示,经济距离权重矩阵用i区域人均GDP 2007—2017年年均值与j区域人均GDP2007—2017年年均值绝对差值的倒数表示。出栏量距离权重矩阵用i区域肉猪年出栏量2007—2017年年均值与j区域肉猪年出栏量2007—2017年年均值绝对差值的倒数表示。

2.2 变量选取

2.2.1 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为生猪生产布局和生猪规模化养殖。参考文献[11]的研究,以生猪年出栏量对数作为生猪生产布局的代理变量,为检验环境规制是否通过波特效应优化了生猪规模化结构,参考文献[17]的方法,以年出栏100~499头(含100头)和年出栏500头以上(含500头)的养猪主体数占比作为生猪规模化结构的代理变量。

2.2.2 解释变量

解释变量为环境规制强度。衡量环境规制强度的变量选取较为困难,既有文献分别用环保政策的数量[3]、污染治理成本[21]、环境规制综合指数[15]等表示环境规制强度。考虑到本地环境规制对本地污染排放呈现显著负向影响[22],以及数据易得性和行业准确性,参考文献[23]的方法,用各省份生猪产出和环境相关成本等数据构建环境规制指标,具体构造方法如下。

wiu=MiumaxMu(4)

其中,用i代表年份(i=1,2,…,n),u代表各地区(u=1,2,…,m)。Miu表示第i年u地区居民消费水平的绝对数,wiu表示第i年u地区居民消费水平占当年全国最高居民消费水平的比值。

Ciu=Siu/wiu∑mu=1Piu(5)

Giu=Eiu∑mu=1Eiu(6)

其中,S表示根据《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费用和用工情况”表计算得到生猪生产过程中的相关环境费用,为消除各省份消费水平和货币购买力的差异,将费用Siu除以wiu,得到调整后费用;Ciu表示第i年u地区调整后生猪环境相关费用占全国总费用比值。Eiu表示第i年u地区生猪产量,Giu表示第i年u地区生猪产量占当年全国生猪产量比值。

Kiu=CiuGiu(7)

其中,Kiu表示各地区生猪排污与产出比,若Kiu<1,则u地区生猪产业在国内具有环境比较优势;若Kiu>1,则显现环境比较劣势;Kiu=1,则处于环境收益平衡地位。

envirit=Kit-min(Kit)max(Kit)-min(Kit)(8)

用对各排污与产出比指标进行线性标准化后得到envir,代表环境规制强度,envir越接近1,环境规制越宽松;越接近0,环境规制越严格。

2.2.3 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包括资源禀赋、劳动力成本、受教育程度、猪肉价格、猪肉消费能力、经济发展水平,分别采用各省份当年玉米产量占粮食总产量的比重、每头生猪的平均人工成本(包括家庭用工折价和雇工费用)的对数、乡村人口人均受教育年限、上一年的猪肉价格对数、各省份农村居民人均猪肉消费量、人均实际GDP对数等指标来衡量。

2.2.4 其他变量

为分析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的互动,选取一组影响地区环境规制的控制变量,包括经济发展水平、人口密度、交通便利性、能源结构。

表1为变量说明及描述性统计。

2.3 数据来源

所用数据为我国30个省份(由于数据可得性问题,研究未涉及香港、澳门、台湾和西藏)2007—2017年面板数据,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及各省份统计年鉴、《中国畜牧兽医年鉴》《中国农业年鉴》《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2014)》《中国农村统计年鉴》和《中国能源统计年鉴》。

3 实证结果与分析

3.1 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和布局的影响

3.1.1 环境规制对全国生猪生产和布局的影响

实证结果见表2,在0-1权重矩阵和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下,空间溢出系数值分别为0.210和0.230,且分别在5%和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地区间生猪生产具有显著溢出效应,空间布局上呈现集聚趋势。由于SDM模型的回归系数并不能直接反映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具体影响布局的边际作用需要将空间效应进行分解[24]。从分解效应可以看出:环境规制对于生猪生产布局影响显著,环境规制直接效应系数和总效应系数在三种不同权重矩阵下均为负;环境规制间接效应系数在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下为负,在出栏量权重矩阵下为正。由此可得出以下结论。

(1)环境规制强度与本地和全国生猪出栏量成反比,直接效应和总效应显著,验证了假说1。可能的原因是小规模生猪养殖主体数目仍然较多,采纳环保新技术成本较高,创新补偿不足,面对环境规制政策变化,部分中小规模生猪养殖主体退出,生猪出栏量下降。

(2)出栏量权重矩阵下的环境规制间接效应为正,表明本地环境规制的加强会提升出栏量距离接近地区生猪出栏量,体现出污染天堂效应。可能的原因是生猪大省在生猪生产上有比较优势,对污染的容忍度和承受力较高。但在0-1权重矩阵和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下,环境规制间接效应系数为负,环境规制对相邻地区和对本地区抑制程度相差不多,污染天堂效应在数据上未得到印证,可能的原因是相邻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呈同向竞争,退出或就地創新替代部分生猪产业转移,干扰了污染天堂效应在数据上的体现。

3.1.2 环境规制对不同区域生猪生产和布局的影响

由于表2空间滞后项并不显著,为验证结论,进一步分区分析。表3表明,环境规制对发展区生猪出栏量的影响并不明显,对限制区生猪出栏量有显著抑制作用。可能是由于限制区中的京津沪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和城镇化率较高,养殖空间小;江苏、浙江等南方水网地区水环境治理任务重;山西、陕西等省区养殖基础薄弱,资源不足。这些约束因素导致限制区生猪养殖风险较大,环境规制敏感度相应更高,生猪出栏量受到的抑制作用更明显。限制区中,地理与经济距离的嵌套权重矩阵下,环境规制间接效应显著为负,表明为追求环保并获得最大收益,限制区中地理与经济距离相近的地区间可能存在环境规制逐顶竞争。

3.2 环境规制对规模化养殖的影响

3.2.1 环境规制对全国生猪规模化养殖的影响

实证结果见表4。

(1)0-1矩阵估计结果表明,环境规制对年出栏量100~499头和500头以上规模养殖经营主体占比呈现正向影响,但不显著。基于0-1矩阵的局限性,这一结果不予以重点关注。

(2)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估计结果表明,环境规制对年出栏量100~499头经营主体的直接效应和总效应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系数为正,环境规制促进了本地和全国生猪养殖规模化发展。可能的原因是规模较大的养殖主体有技术创新优势和规模经济优势,更有能力兼顾污染治理和生产效率,从而保持甚至扩大市场份额。环境规制对年出栏量500头及以上规模经营主体的总效应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表明环境规制在整体上推动了这一层级的养殖规模化发展,但系数表明促进作用有回落。可能的原因是随规模扩大,养殖主体环境规制敏感度变弱,且在目前资源禀赋等外部条件下,100~499头规模具有较高的生猪养殖效率,已经能够承受目前的环境规制标准,继续扩大规模意愿不强烈,只有部分养殖主体愿意承担更大风险,追求更大经济收益和环境效率。

(3)出栏量权重矩阵的估计结果表明,环境规制对年出栏量500头及以上规模经营主体占比的直接效应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环境规制推动了生猪养殖规模化,在结构上对生猪生产有优化作用。

(4)3种权重矩阵的估计结果表明,本地环境规制对于相邻地区规模经营主体占比的作用都不显著。

以上结果从全国生猪生产层面,验证了假说2。综合来看,规模化养殖主体面对环境规制更有优势,随着环保意识普及和环保技术大规模应用,环境规制波特效应更加显著,生猪养殖规模化程度会进一步提升,环境规制政策实施阻力会降低。

3.2.2 环境规制对不同区域生猪规模化养殖的影响

由于表4空间滞后项并不显著,为验证结论,进一步分区分析。实证结果(表5)表明,发展区环境规制对生猪养殖规模主体占比提升作用明显,而限制区环境规制则仅在地理与经济距离的嵌套权重矩阵下对生猪养殖规模户占比提升作用较为显著,且系数明显小于发展区相应系数,从分区层面验证了假说2。可能是由于发展区省份具有环境承载、养殖资源等资源禀赋优势,在环境规制的推动下,可成为规模化生猪产业基地。发展区中,0-1权重矩阵和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权重矩阵下,环境规制间接效应系数显著大于直接效应系数,表明发展区中地理与经济距离相近的地区间可能存在环境规制逐顶竞争。

3.3 地区间策略性互动形式

实证结果见表6。

在三种权重下,无论其他地区环境规制强度较上年下降还是上升,抑或其他地区环境规制强度比本地区低还是高,本地环境规制的反应系数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可以看出,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既存在逐底竞争,又存在逐顶竞争。即并非所有省份都在竞相追求环保政绩而打压生猪产业,基于不同的目标追求,地方政府会选择不同的政策方向。结合前文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布局和规模化养殖影响的实证结果,在全国环境规制整体加强的情形下,可以进一步推断:地理与经济距离相近的地区间政策互动呈现同向竞争,更可能呈现逐顶竞争,地区间环境规制程度趋同,抑制生猪出栏量,倒逼生猪产业技术创新,加快产业升级;生猪出栏量接近地区的政策互动则既存在逐底竞争,又存在逐顶竞争,政策差异加大,促使养殖主体进行空间转移。

三种空间权重下,λ1都略大于λ2,表明当其他地区环境规制强度整体呈下降趋势时,本地区的反应程度要强于当整体环境规制强度上升时的反应程度,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的“惯性”更倾向于逐底竞争。

三种空间权重下,λ3都明显大于λ4,表明环境规制强度相对较高的地区对其他地区环境规制整体变化的敏感度更高,意味着在不同环境规制强度的地区间,改变环境规制强度的速度是非对称的。在整体环境规制强度上升情形下,环境规制较严格地区加强环境规制的反应速度更快,而环境规制较宽松地区对这种变化反应相对延迟,限制区和发展区的环境规制差异加大,给生猪养殖主体提供了较强的空间再选择的机会,促使生猪生产布局调整和结构升级。

基于以上实证结果分析,假说3得到验证。

4 研究结论与启示

利用省级面板数据,构建空间杜宾模型和两区制空间自回归模型,实证分析了环境规制对生猪生产布局和规模化养殖的影响以及地区间策略性互动行为。研究结果表明:①环境规制对各地区和全国生猪出栏量具有抑制作用,尤其是对限制区省份生猪产能抑制作用显著。②环境规制促使生猪空间布局呈现集聚趋势,本地环境规制提升了出栏量接近地区生猪出栏量,抑制了地理与经济距离相近省份的生猪出栏量。③环境规制促进了本地和全国生猪养殖规模化发展,尤其是对发展区省份促进作用显著;年出栏500头及以上的规模化养殖主体受环境规制影响减弱。④相邻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既存在逐底竞争,又存在逐顶竞争,地区间政策差异加大。⑤无论哪种空间权重下,当其他地区环境规制整体下降时,本地区的反应程度要强于当其他地区整体环境规制上升时的反应程度,地区间环境规制政策互动的“惯性”更倾向于逐底竞争。⑥环境规制相对较高的地区对其他地区环境规制整体变化的敏感度更高、反应速度更快,环境规制较宽松地区反应相对延迟,限制区和发展区的环境规制差異加大,促使养殖主体进行空间转移,推动全国生猪生产布局进一步优化。

研究结果可为政府推进生猪产业绿色发展提供以下政策启示:①加快生猪产业技术进步。加强生猪产业政府性科研投入,降低新技术使用成本,引导和扶持生猪养殖主体采用绿色环保技术,淘汰低效产能,充分发挥环境规制的“波特效应”,推动生猪产业绿色高质量发展。②完善生猪产业环境规制绩效考核制度。统筹各地区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筑牢环境保护防线,避免环境规制强度“惯性”下降,重点发展和潜力增长等发展区省份在承接生猪产业转移过程中,要防止可能造成的环境破坏。③因地制宜落实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措施。实施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区域差别化机制,既要防止“各行其是”,又要防止“一刀切”。限制区省份不应继续盲目提高规制强度,更多地依靠技术创新促进产业升级,发展区省份则要适度强化生猪产业环境规制政策措施,防止出现环境规制的“污染天堂效应”。④因地制宜推进生猪养殖生产适度规模化发展。要根据资源禀赋、环境承载力和生猪产业发展基础,因地制宜地推进生猪生产规模化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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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regional strategic interaction and hog production development: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the spatial econometric model

ZHANG Shiyun JIANG Hui TONG Dajian JIANG Jiyu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Anhu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Hefei Anhui 230036, China)

Abstract As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caused by hog production becomes a growing problem, the pressure for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ies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stronger. What is the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on the development of hog production? Is there any strategic interaction in the implementation of region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ies? Based on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 2007 to 2017, the Spatial Durbin Model and the Two-Regime Spatial Autoregressive Model were constructed by using three spatial weight matrices: 0-1 matrix, geographic and economic distance nested matrix and slaughter distance matrix, to test the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on hog production layout and large-scale breeding, then to verify the interaction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strategies between regions and its impact on hog production.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①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could inhibit 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and national hog production, promote the output of live hogs in provinces with close slaughter ‘distance, inhibit the output of live hogs in provinces with close geographical and economic distance, and restrain the production capacity of live hogs in restricted provinces significantly. ②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romoted the scale of hog breeding, and especially in development areas. ③ The interaction of hog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ies between regions with similar geographical and economic distance presented a ‘race to the top , and there were both ‘race to the bottom and ‘race to the top between regions with similar ‘distance of hog output. ④ The ‘inertia of region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y interaction had a ‘race to the bottom tendency. When the overal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ntensity in other regions declined, the response degree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in this region was stronger than that when the overal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ntensity rose. ⑤ The areas with relatively strict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were more sensitive to the overall changes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in other areas, while areas with relatively loos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had delayed responses, so the differences in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between restricted areas and development areas would increase, promoting the spatial transfer of breeding subjects and further optimizing the layout of hog production in China. This paper holds that although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can inhibit hog production capacity, it can also force the optimization of hog industry layout and promote the large-scale development of hog breeding, which is the key to the green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hog industry, Therefore, we should speed up the technological progress of hog industry, coordinate th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ies of hog industry in different regions, prevent the practice of ‘going their own way, implement the regional differentiation mechanism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ies of hog industry, prevent the ‘one size fits all phenomenon, and promote the moderate scale development of hog breeding production according to local conditions.

Key words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hog industry layout; scale breeding; regional strategic interaction

(責任编辑:李 琪)

收稿日期:2020-09-05  修回日期:2020-10-30

作者简介:张士云,教授,博导,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技术经济。E-mail:shiyunjf@ahau.edu.cn。

通信作者:江激宇,教授,博导,主要研究方向为资源与环境经济学。E-mail:jyjiang@ahau.edu.cn。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粮食规模经营主体风险累积、行为响应及政策优化研究”(批准号:71873004);安徽省科技计划项目“环境规制和非洲猪瘟背景下安徽省生猪产业绿色高质量发展研究”(批准号:2020065f01050046);安徽省社科规划项目“主体规模效应、地方化效应与安徽省粮食生产效率研究”(批准号:AHSKY2018D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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