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画
我叫张栩翰。栩入翰林院,父母期望我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但是他们只给我学生时代的期望,至于毕业以后,他们对我的梦想不干涉的。所以,我活得比较自由,每天的感情基础色调都是快乐的。舞蹈、绘画、演奏、声乐、柔道……都是我的爱好。最爱的还是戏曲、写作,写作往往带给戏曲力量,戏曲会给予写作灵感。
我已经十三岁了,在纯梁这座小镇待了13年,小镇平凡、安和。窗边望夕阳,一样的安和,但是不平凡。
仙啊……
自在极了,不是吗?
树下,光影斑驳,映在书上,风一吹,书页扬起,光落在了《怜香伴》。
犹记儿时,一日傍晚闲来无事,那时还不会欣赏乡下干净的水洗过一样的夕阳,四下静静的,只有戏园子热闹非凡,当真是个明艳的地方,好似有什么魔力一样。我跟着听戏众人,一尾鱼儿似的滑进去,都道“千金难买下场门”,我却藏在首排座之间。台上忽然锣鼓喧天,胡琴拉了个过门,司鼓师傅举起槌,台上飘上来两个扮相极好的女子,簪金戴玉,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但流露出的气质分明就是崔笺云和曹语花。
一世奔波,大抵就是为了这半刻仙……
我哭,我笑,都随她们。
散了戏,回家,告诉爸妈“我要学戏!”
十年戏魂始今朝!
学戏?学戏!学戏何其艰苦,我当时虽小,只有三岁,但是身段比同龄孩子都要硬,身材微胖,这可是不行的。
老师严格命令我减肥,日复一日地,我的饭食总是比别人少些,披星辰伴清月起床来跑步,常常是跑了大半小时,汗流浃背了,才见鱼肚白下,东方疏疏几人。
而我硬邦邦的身段,导致我每次练功都异常艰难,别人一个钟头就会下横叉,我却过了几天才下去一点,而仅这一点,也疼得我哭爹喊娘。卧鱼儿更真真是艰难的,不仅要有灵巧的腰身,还需要柔软的身段、轻飘如烟变幻莫测的神态和有力的肌肉,需要把腿完全叠起来,背贴在地上,再一丝不乱,利索地弹起,这对我来说可是难上加难,以至于每次下了课我都是汗浸衣衫,常常哭到脱力,第二天肌肉会因高强度的训练而疼痛无力,有时候走路都难。
唱腔上也常常出问题,我唱的是花旦,轻轻灵灵一个形象,唱腔大都是婉转尖细的,而我每到高音部分总是破音,即便不破音也是唱得艰难,糊弄糊弄外行还过得去,而常听戏的座儿们可不行。
我不止一次地质疑自己:“你是不是差极了?”
夜里,我躺在床板上,辗转半宿,难眠,起身,想着不如就走吧,收拾了细软,翻墙逃跑前,回头观望,决绝地 离去。
一路迤逦,走着,清月下只我一人,一旁似有什么东西,走近一看,穿过丛丛海棠浓艳,看见了两名女子簪金戴玉,身上的乃是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她们当真是神仙下了凡。
没有舞台,没有灯光,没有胡琴,只是在月下唱着,清月海棠就是座儿,唱罢,朝天地一拱手,谢座儿。
乃是《怜香伴》……
十年的戏魂,好像伴着这千年的生香戏骨,漂泊远去,回到三岁时的戏园子。洋洋洒洒唱平生,犹抱琵琶半遮面,犹如浓雾,看不透的,带着一丝凉意,又仿佛是暖的,让人猜不明。而我的魂,这时候也不再回来,随着绵绵戏音,在戏的世界里,走啊,走啊,走下去,不知何时才回来,而躯壳在他回来之前,只能静静等着,麻木等着,一直到魂魄回归本位。魂呢,也就走了下去,一路走过了崔笺云,曹语花,走进浓艳的翩若惊鸿,最后回到一片白或黑里面,久久不能走出来,仿若被时光吞噬,片羽不留。
睁眼,枕巾湿了一片,我还在戏园,我做了一场梦,做了半刻仙。
三年后,戏园子里,我伴着曹语花,我是崔笺云,走入了我们的世界:一抛水袖一声叹,瞑目复开利芒灿,广陵清月映水渊,海棠红绽狂酒仙。
走过了十年风雨,如同甩成片花的水袖褪下,一片清明,台上,我是优伶,我就是皇帝,我就是神明,我就 是主。
依旧是《怜香伴》。
做了半刻仙。
(指导老师:郭 莉)
创作感悟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刚刚结束戏曲暑假特训班的学习。
历时有一个月左右,每一天,日复一日的循环,起床,跑步,吃饭,训练,吃饭,训练,写作业,吃饭,睡觉。每天几乎都大汗淋漓,练功服差不多没有干透的时候,那段时间我最大的娱乐就是零散闲暇时间读读书,听听音乐,写写小文字,以及趴在窗户上看天,看树,看鸟,看夕阳。
在我读的书里面,有一本《鬓边不是海棠红》,主要讲述的是民国时期两位主人公以戏曲相识、相知的故事。作者把每一出都描寫得非常细致,从唱腔到身段,从头面到戏服,每一折,每一个扮相描写都极具画面感。
有一篇里,提到学戏时的艰苦,引起了我的共鸣,想到训练的日子,我想要写下来!
那天下午,夕阳正浓,写出了《半刻仙》。
巧的是,那几天练的正是《怜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