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货币史》：货币经济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许坤

弗里德曼和施瓦茨合著的《美国货币史1867-1960》是货币理论实证研究之巅峰杰作，是货币主义学派之核心文献，是弗里德曼诺贝尔奖之主要成就。该书1963年由普林斯顿大学首次出版发行，自问世之日起，《美国货币史》旋即成为所有货币理论和货币政策研究者之必读经典，亦是货币经济学领域引用率最高之学术著作。戈顿评述《美国货币史》：“弗里德曼和施瓦茨的《美国货币史》，乃是货币经济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他们以详尽历史事实令人信服地证明：在1867—1960年的漫长历史时期内，货币供应量之变动与国民收入之间，始终存在内在一致的逻辑联系。《美国货币史》给1930年代的大萧条以明确解释：1929—1933年之间，货币供应量下降幅度高达三分之一，乃是大萧条如此严酷和漫长的主要原因。过去15年以来，学术界之所以重新燃起对货币经济学的浓厚兴趣，《美国货币史》是最重要的刺激和推动力量。

弗里德曼1912年出生于纽约市一个工人阶级的犹太人家庭，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芝加哥经济学派代表人物，货币学派的代表人物，1951年克拉克奖得主，197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国家科学奖章获得者，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学家之一。曾先后在威斯康辛大学、明尼苏达大学、芝加哥大学任教，担任美国财政部顾问，马歇尔计划美国工作处顾问等职务。弗里德曼早期为罗斯福新政工作时，“当时我是一个彻底的凯恩斯主义者”，后在芝加哥大学成立货币与银行研究小组，为国家经济研究局研究货币与商业周期，这是他学术上的重大分水岭，对于经济政策的看法不再认同凯恩斯学派的观点，借助经济史论家安娜·施瓦茨的协助，发表了影响深远的《美国货币史》著作。该书检验了美国历史上货币供给与经济活动之间的关联，提出通货膨胀永远而且只可能是一种货币现象。

金融学是泊来品，起源于西方发达国家，我们的基础较为薄弱，但是它又是一门社会科学，研究有限资源下的人类金融行为，存在一些基本的假定和一般规律。为了更好地掌握金融学的基本理论，了解金融学发展背后的时代背景和制度环境非常重要。因为只有掌握了金融学背后的真实历史故事，才能更好地理解相关的理论。《美国货币史》通过历史叙述道出其中蕴含的金融原理，这深深吸引了我。直到现在，针对不同阶段不同年龄的对经济学感兴趣的朋友，我都在给他们推荐这部书。书中所讲的两个故事让我记忆深刻。

一个是关于货币本质的故事。弗里德曼将货币界定为“你相信其他人也会接受的商品”。他通过一个太平洋小岛上土著居民使用的“Fee”来解释货币的本质。当你在读故事前半段的时候，会“讥笑”土著人的愚蠢，他们对一个火山石加工成的货币的迷恋，让现代文明人无法理解，但是如果跳出这个故事，想一下，我们现代文明人对黄金的迷恋其实和岛上土著居民并无实质的区别。再后来，二战结束后，岛上要开发成度假村，政府通过对“Fee”的标记和除标的过程，破解了土著人不配合的问题，但是放到现代文明社会，这些事情也同样在发生，例如法国要求美国将其持有的美元兑换成黄金，只是将联储的黄金标记由原来的美国持有改为法国持有，黄金还是在联储金库，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通过这些历史事件，及其形成的类比，让我们很容易理解金融专业概念。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是一本解读金融学基本概念且引入我们深度思考的书。

另一个是关于美国白银政策与中国革命胜利的故事。18世纪初，黄金逐步取代白银，英国、日本、印度等世界主要国家先后采用金本位制。黄金利益集团成为新的财富代表，白银集团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积极主张美国政府采用一些手段保护他们的利益，最终达成了一个以高于市场价格将白银兑换成黄金，但是这个愿望没有达成，直到罗斯福政府时期。罗斯福总统于1933年开始实施美国白银购买计划，为白银生产商提供大笔补偿金。但是这一计划驱使中国（1934年仍实施银本位制的唯一重要国家）脱离了银本位制，白银最终完全非货币化。白银购买计划对当时蒋介石政府来说完全是一场灾难。1931年，英国、印度和日本以及其他国家相继脱离金本位制损害了浮动汇率制给中国带来的优势。这些国家货币相对于美元贬值，意味着中国的银元相对于英镑、卢比和日元升值，中国第一次感受到世界大萧条的影响，国际收支恶化，1932年，中国不得不输出黄金和白银为超过出口的进口支付。后又因为日本于1931年占领东北而强化，军事上的需求使得国民党的预算赤字日渐增长。美国1933年也脱离金本位制之后，中国的银元相对于英镑、日元和卢比持续升值，而且第一次对美元升值。中国出口急剧下降。与此同时，世界大多数国家从大萧条走向复苏，中国正走向国内萧条的最严重阶段。1934年，中国提高了白银的出口关税，并开始征收一种可調整的“均一费”，放弃了银本位制，中国采用的基本上是一种纸币本位。白银价格上涨使得中国白银大量外流，引发了严重的通货紧缩，深深危害了中国的经济状况。美国的白银政策在1934-1936年伴随着纷乱的经济环境，将一场严重的通货紧缩加到中国头上，损害了蒋介石的民众支持率。更为重要的是，白银购买计划使得中国失去了自己的货币储备，并迫使中国放弃了银本位，改为了不兑现的纸币本位。美国的白银政策加速了通货膨胀的爆发，增加了通货膨胀的强度，并促成了1948-1949年的恶性通货膨胀。

推荐这本书的最终目的是，希望广大读者，可以从一个金融学的门外汉，通过对美国货币金融史的阅读，形成对金融学相关专业概念的理解，并尝试运用这些理论解释一些经济金融的现象和问题。以发达国家为基础的金融理论，其中也包含一些基本的经济规律，这是我们需要借鉴的地方，同时一些理论的基本假定也发生了变化，或者一些假定并不适用于中国现实，我们要将这些被西方经典理论忽略但对中国很重要的一些因素纳入中国金融理论，形成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金融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