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声乐套曲《诗人之恋》的艺术特点与演唱探析

高阳阳

(南阳理工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 河南 南阳 473004)

舒曼(Robert Schumann，1810—1856)，19世纪德国作曲家、音乐评论家。舒曼生性热情、感情丰沛，富有民主主义思想，他的一生留下了许多广为流传的音乐经典作品，是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之一。舒曼的作品包含交响乐、协奏曲、室内乐、艺术歌曲、钢琴作品、乐队合唱作品及歌剧，舒曼一生共创作两百多首歌曲，在舒曼的音乐创作生涯中，艺术歌曲的创作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而声乐套曲《诗人之恋》又是舒曼众多艺术歌曲中的代表之作。

一 舒曼声乐套曲《诗人之恋》

1.声乐套曲

声乐套曲是由德国音乐家贝多芬首创的声乐体裁，他在1816年根据诗人阿洛伊斯、耶特莱斯的6首诗创作的《致远方的爱人》被公认为是德国第一部声乐套曲。声乐套曲一般是在统一的标题下，由一组结构独立、情节关联的独唱歌曲构成，含有多首歌曲，各首歌曲表达同一主题。采用乐队或者钢琴伴奏，套曲中的每首歌曲可独立成曲，甚至可能只有其中的几首可以独立的流传，每首歌曲内容之间互有联系，在音乐方面既统一，也富有变化，共同组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

2.《诗人之恋》的创作背景

声乐套曲《诗人之恋》创作于1840年5月24日，舒曼创作这首声乐套曲仅仅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在创作这首声乐套曲时，舒曼与克拉拉正处于短暂的离别，从时间上看，这段时间正是舒曼的情感最为困苦之时，他与克拉拉的恋情遭到克拉拉父亲长期的反对，使舒曼感到情绪极其低落。当舒曼读到海涅的诗集时，诗歌中主人公坎坷的情感遭遇以及由爱产生的痛苦、孤独、压抑的情感与舒曼此时的心情产生了极大的共鸣，舒曼借助海涅作品中青年的爱情与生活经历，在创作《诗人之恋》的过程中抒发自己内心世界的压抑与痛苦，也注入了自己和恋人克拉拉之间经历磨难的情感经历和感悟[1]。

二 《诗人之恋》的艺术特点

1.蕴含鲜明的德国民族音乐色彩

《诗人之恋》是舒曼声乐作品的经典之作，是德国艺术歌曲的杰出代表作品，创作基础是融合德国的民族民间音乐和文化，展现出十分鲜明的德国民族音乐风格，主要源于德国民间舞曲与民歌，音乐具有朴实简洁的特点，给整部套曲带来十分厚重的德国民族音乐风格的感官体验。如套曲第三首《小玫瑰，小百合》(见谱例1《小玫瑰，小百合》节选)，这首是源于作者自己与卡拉拉一波三折的情感恋爱，音乐有民间舞曲的风格，作者通过富有生活气息和轻快活拨的乐曲，采用特殊作曲技法鲜明地反映了德国民族音乐的风格[2]。

谱例1 《小玫瑰，小百合》节选

2.独特的美学特征与思想内涵

《诗人之恋》的歌词选自德国著名诗人海涅的成名作《抒情诗》中的一套组诗《抒情的插曲》，每首诗歌情真意切、用词讲究、朗朗上口，是海涅最受欢迎的作品。直到今天，这部作品仍然受到全世界文学爱好者的推崇，是德国抒情诗中不可替代的灿烂瑰宝。舒曼选择了海涅的诗歌《抒情的插曲》，虽然里面也有抨击和讥讽一些社会黑暗面，但舒曼有意或无意的忽略掉其中的具有嘲讽气氛的诗句，最终只选择其中16首诗，谱曲《诗人之恋》。《诗人之恋》在艺术上最终取得的成功，既反映了诗人和作曲家对爱情的痛苦与追求产生的共鸣，也是他们在艺术追求道路上产生的共鸣。这首声乐套曲就是音乐与文学完美结合的写照，舒曼运用高超的音乐技法将德国文豪海涅的诗词谱曲，赋予更深层的美学特征与思想内涵。

3.歌词、音乐与钢琴伴奏的完美结合

《诗人之恋》的歌词选择上，舒曼选择海涅原诗中内容温婉含蓄、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富有韵律的诗词与音乐韵律进行完美结合，依照选取海涅16首诗歌的逻辑发展顺序，融合文学与音乐，按照海涅诗歌中主人公的心理发展为线索，向观众展示了一个爱情悲剧，而舒曼的现实经历又与海涅的诗歌内容产生了共鸣，在套曲中，诗歌语言同音乐语言对浪漫主义音乐情感进行了体现[3]。

在钢琴伴奏上，舒曼不同于以往作曲家的钢琴伴奏仅仅是配合声乐演唱，在《诗人之恋》的钢琴伴奏中，给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套曲中每首歌曲会出现大量的前奏、间奏与尾奏来补充与丰富演唱的旋律。 舒曼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平衡了声乐与钢琴伴奏的关系，对声乐作品中的钢琴伴奏部分做出了很大的改变，在套曲中的很多部分，提高了钢琴伴奏在声乐中的地位，有的地方钢琴篇幅甚至超越声乐部分。如第十首《听见那歌声响起》，开始一连串钢琴的切分音分解和弦起起伏伏拉开序幕，把人从上一曲的场面拉到无限的沉思中，乐曲的开头钢琴采用强拍进入，小调的音乐色彩使人心生忧愁(见谱例2《听见那歌声响起》节选)，而到歌曲最后一句，不像其他声乐作品歌曲到此结束，而是紧接着又写了长达十一小节的钢琴尾奏，这尾奏的长度超过了乐曲中其他乐句，钢琴部分的切分音与延长音似乎告诉大家诗人的眼泪并未停止，无限的伤感依然在诗人心中(见谱例3《听见那歌声响起》节选)。

谱例2 《听见那歌声响起》节选

谱例3 《听见那歌声响起》节选

由此可见，舒曼在《诗人之恋》的歌词、曲调、钢琴伴奏与演唱上都是经过严密布置、细致考究之后安排完成的，可见舒曼精湛的创作技艺，通过声乐与钢琴的互相协作，使得歌曲的形象、色彩更加丰满，作品的意境得到了进一步升华，给听众无限的想象空间，达到了诗词、音乐与钢琴伴奏完美的结合。

4.《诗人之恋》的调式、调性特点

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创作作品追求个性张扬，舒曼作为浪漫主义时期的代表作曲家在作曲风格上更是表现得个性突出，不拘一格。《诗人之恋》总体来说是悲剧色彩浓重的作品，16首歌曲中9首大调、7首小调。在套曲中，舒曼又将和声功能的强度进行了弱化处理，通过大小调交替转换、离调等手法增加音乐的色彩性。例如《从我的泪中》运用了同名大小调的创作手法；《当我听见那首歌》的前奏运用了转调，从#f小调转到g小调。舒曼在创作本套曲中，调式调性上充分发挥了调性色彩功能，自然而平稳地进行转调、离调，音乐上并不会让人感到突兀，并且因为丰富的调性使音乐与歌词意境和情绪更加贴合[4]。

三 《诗人之恋》的演唱探析

1.语言与音乐的完美融合

《诗人之恋》整首套曲的歌词是海涅的诗文，这对于非德语母语的歌者来说是巨大的挑战。需要歌者反复的、准确的练习，德语发音准确是诠释这首经典作品的第一步，也是最为辛苦的环节。特别是套曲第三首《小玫瑰，小百合》，音乐旋律较快，这就更加要求歌者要有熟练的读词、背词基本功，否则根本无法正常歌唱。由于德语与汉语的发音韵味存在着本质的不同，如果想诠释好这首作品，对于中国声乐演唱者来说，流畅的德语发音是第一个要攻克的难题，而在舒曼的音乐中，语言与音乐的结合非常完美，音乐旋律的轻重音与歌词的轻重音完美融合。因此，清晰流畅的语言发音与理解深刻的歌词内涵对于歌者诠释《诗人之恋》尤为重要。

2.演唱力度与情感的把握

《诗人之恋》中的16首歌曲，音域一般在bb---#g2，这是人声中最自然放松的音域，舒曼的谱曲使得大部分歌者能够自然发挥。套曲中最大的技术难点并不是音域和技巧本身，而是对声音的控制与音色的处理。德国艺术歌曲不同于歌剧咏叹调那么具有戏剧性，演唱时不需要强烈的音量与力度，需要的是细腻柔和的音色处理来表现歌曲的内容。在演唱《诗人之恋》时要全情投入，将自己置身于歌曲情境中，要充分体会音乐旋律表达的情感，根据歌词的内容调整速度与力度，在表现情绪激动内容的时候要渐快渐强，内容表现低落情绪的时候声音要渐慢渐弱，以弱到中强的力度来表现诗人内心的忧郁，要时刻注意力度对比和分曲衔接时的情绪转变。

例如，《诗人之恋》第三首歌曲《小玫瑰，小百合》是一首活泼的、速度快的歌曲，在这首歌曲里诗人将恋人比作玫瑰、百合、鸽子等大自然中美好的事物。这首歌曲演唱速度很快，歌词与音符比较密集，在演唱这首歌时，对歌者的气息控制要求极高，演唱的时候要合理地、科学地使用呼吸方法，要深呼吸，保持住气息，以四个小节为气口，每个音符要保持在横膈膜周围，均匀的、流畅的以十六分音符与八分音符快速进行吸气吐气平稳的演唱，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吸气与演唱。(见谱例1《小玫瑰，小百合》节选)

又例如《诗人之恋》第七首歌曲《我不怨恨》，原谱的速度要求是不要太快，可是在歌曲中却出现中强(mf)、强(f)、渐强(cresc)，伴奏部分也有多达26个重音记号，在这首歌词中反复出现了六次“我不怨恨”，速度的要求和原谱所表现的情绪可以完全感受到诗人希望自己能够保持镇静，可是乐谱中无数的强音符号、渐强标记和歌词中反复出现的“我不怨恨”却表现了诗人无法接受恋人背弃的事实和激动痛苦的内心，然而又对心上人不忍责备的矛盾心情。这首歌曲也是整首套曲情绪上的分水岭，诗人爱情美梦破碎，恋人背弃自己，悲愤的情绪在此曲中爆发，演唱这首歌的时候，要在极小的自由速度表现范围内，表现出诗人的内心痛苦与无奈又不能责备她的矛盾心情，歌者要理解整首歌曲理性与感性的对抗无处不在，而在演唱时又要保持一定的克制[5]。(见谱例4《我不怨恨》节选)

谱例4 《我不怨恨》节选

3.歌曲演唱音准的把握

艺术歌曲的演唱方式不同于歌剧或民歌，歌剧或者民歌在变化音、重音或弱声的要求上相对比较自由，歌唱家可以有自己对作品的理解，都有不同的演绎方法。艺术歌曲则不然，作曲家会在乐谱上标明各种音乐符号，歌者在演绎艺术歌曲的时候，不仅要在音准、节奏等基本环节上要准确的把握，而且还要严格按照作曲家所标记的音乐符号进行处理。例如，对于重音、弱音、变化音、速度标记等，要求歌者在演绎时不能随性自由演唱，而是要完全符合作曲家的谱面要求，这样演唱出来的才是合理的音乐，才是艺术歌曲正确的演唱方法。

4.演唱与钢琴伴奏的完美结合

《诗人之恋》这部艺术歌曲的魅力不仅仅是在演唱部分，钢琴的演奏部分在作品中具有同样的地位，为了更好的演绎这部声乐套曲，歌者要与钢琴演奏者有良好的沟通与交流。舒曼的艺术歌曲中，钢琴伴奏部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歌者与钢琴演奏者的默契配合，会更好地带动歌者演唱的情绪，给予歌者强有力的支持，也会使得艺术歌曲的表现更加自然，同时也能表现出《诗人之恋》更加丰富多彩的艺术魅力。

四 《诗人之恋》的经典录音版本推荐

舒曼创作的声乐套曲《诗人之恋》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在这一百多年里，被世界众多的歌唱家和演奏家所演唱或演奏，有的歌唱家甚至录了很多版本的《诗人之恋》，可见对这部作品的青睐。在众多歌唱家的《诗人之恋》版本中，笔者推荐德国男高音歌唱家翁德里希的1966年《最后演唱会》(Fritz Wunderlich—The Last Recital)现场录音版本[6](图1)的《诗人之恋》和德国男中音歌唱家费舍尔-迪斯考与德国钢琴家艾森巴赫1977年在DG唱片公司合作的《诗人之恋》录音(图2)。

图1 翁德里希《最后演唱会》-《诗人之恋》

图2 费舍尔-迪斯考《诗人之恋》

五 结语

声乐套曲《诗人之恋》是舒曼艺术歌曲的巅峰之作，他以自己的恋爱为出发点，结合海涅的诗歌，琢磨其诗歌中的语音语调，并用自己高深的作曲技法使诗歌与旋律紧密相连，他通过丰富的音乐手法将自己的爱情感悟与人生经历融入到套曲的创作中，以抒情的旋律和浪漫的情感，刻画出一个真挚、细腻、痴情的诗人形象，这部作品充分体现了舒曼的音乐才华。本文探讨了此套曲的艺术特点与演唱技法，希望能给演唱者带来一定的帮助和提示，《诗人之恋》从创作之初到现在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随着我们对艺术歌曲研究的日益加深，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这部声乐套曲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至今人们还在不断演绎和理解其更深层次的艺术内涵并丰富其音乐感染力。我们通过研究学习舒曼声乐套曲《诗人之恋》，对浪漫主义风格的艺术歌曲诠释也会越发精准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