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文学的审美困境及其救赎策略之我见

2021-08-09 13:23牛宏程
西部学刊 2021年11期
关键词:大众文化

摘要:在全球化语境下,消费主义盛行,使得审美日益泛化,文学的审美精神逐渐被物化,不少作家的文学创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娱乐化、商业化、媚俗化倾向。审美泛化不仅造成审美精神的迷失,也使人们逐渐沦为物质的奴隶。从本质来讲,审美精神的迷失是物质对精神的挤压造成的。要想突破当下文学的审美困境,必须提高人们的民族性身份认同,实现主体自我确认,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实现文学审美精神的救赎。

关键词:审美泛化;大众文化;救赎策略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11-0112-03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及西方文化话语霸权的影响,文学的审美精神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冲击。这种冲击主要表现在,消费主义的盛行使得审美日益泛化,使得文学的审美精神逐渐被物化,导致不少作家的文学创作出现了毫无道德底线的泛娱乐化、畸形发展极端利己主义和审美泛商业化的现象,这些又使文学审美精神进一步失落,因此我们必须正视审美主体判断力丧失及审美价值观偏移的问题。

一、大众文化的审美实质:从崇高到泛化

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和商业利己主义的盛行,使传统的经典文化正在被消解,而且已经成为“潮流”。当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对文学进行操控而使得人们的文学审美价值观发生巨变时,以媒体化生活和消费性艺术为突出表征的大众文化[1]在借助商业语境后,成为当下的主流文化。关于大众文化,西方学者对其有很多定义,英国学者威廉斯的定义得到大家普遍认可:大众文化不是因为大众,而是因为其他人而得其身份认同的,它仍然带有两个旧有的含义:低等次的作品和刻意炮制出来的以博取欢心的作品[2]。

显然,大众文化是一种商业文化,商业属性是它的本质属性。大众文化的审美实质是以“消费”为核心理念,它将非理性的、娱乐的、感官的东西当作主题,其发展越来越“物化”。虽然人们对大众文化的纷争一直没有停息,看法也很多,但在当下,大众文化的商业化却成为时代的一个主题。

鲍德里雅认为,审美泛化就是人们的审美价值观的无限制扩散[3]。审美日常生活化或日常生活审美化是审美泛化的典型表现。具体到文学领域,审美泛化将文学与物质联系起来,使文学的审美精神被物化为娱乐至上的享乐精神,使文学的崇高性在审美物化中逐渐丧失,使文学本该有的精神自由与价值追求逐渐丧失。

二、当下文学的审美泛化表现

(一)戏说经典——无厘头的娱乐性

从“文以载道”到“文以明道”“文道并重”,再到“为人生”的文学审美观,明道济世,针砭时弊,一直是我国文人的总体选择。即使是那些吟咏山水的作品,也渗透着强烈而真挚的感情。当下,在西方话语霸权以及大众传媒高度发达的冲击之下,文学作为具有真正思想性、人文性的内涵正日渐淡化,崛起的是文学的泛娱乐性。

对经典的篡改、戏说是当前文学泛娱乐性的一种表现。这些年,一些人把经典作品搬在舞台上时,却让其变成了滑稽、丑化的东西,成了被篡改的对象。商业利己主义使得一些作品出现了过度娱乐化的倾向:消解崇高,戏说经典,篡改历史,使文学的“文以载道”价值追求迷失在娱乐之中。

正如一味的市场导向必然会滋生“手撕鬼子”“裤裆藏雷”的低俗闹剧,“抗战神剧”脱离历史真实和生活实际,没有边际地胡编乱造,将严肃的抗战和对敌斗争娱乐化,这是对人性简单化和抗战精神肤浅化的做法,使剧作缺失了精湛的艺术和深刻的思想[4]。拿经典开涮,靠戏说来制造卖点、笑点的这种“娱乐”式作品不仅沾染上了浓浓的铜臭气息,而且沦为了道德的奴隶。以各种丑态去篡改、诋毁、戏说经典,以娱乐和戏仿来淡化历史意识,消解文学的深度,都是没有生命力可言的。经典不能被消费,经典更不能被娱乐,经典作品承载着厚重的民族历史和审美创造力。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缺乏历史定力,缺乏价值立场,其作品必然如雨中浮萍,难以成为时代的扛鼎之作[5]。如果一味地解构经典,消解经典,忽视历史事实,这样的作品只会加剧民族精神失落的步伐。

(二)消费崇拜——无底线的商业性

当我们静下心来,回顾和审视改革开放以来文学观念的发展变化,便会发现,在坚持“文学为政治服务”的导向的同时,也强调创作以“人民”为中心。但当下,西方文化话语霸权的持续影响以及消费文化的盛行,使文学创作突出市场导向,这在文学与市场的关系中越来越凸现出来。文化和社会生活再一次紧密地结成联盟,表现出来的是商品的美学形态,是政治的壮观化,是生活方式的消费主义,是形象的集中性以及最终将文化变成一般商品生产的结果[6]。当消费主义盛行时,人们自然就感到理论死了,作者死了。

不可否认,文学审美价值观的变迁,已经成为当下有目共睹的事实,一些文学创作者和一些文学消费者在市场、金钱、功名等糖衣炮弹的诱惑之下,丢失了理性的审视和判断。其中有部分人越来越把金钱、名利看作创作目的,这种倾向在一些作家身上成为一种顽疾,使他们在商业化的道路越走越远,使他们的作品不再以内容取胜,而是以肉、欲、性取胜,虽然赢得了市场,许多还成为畅销作品,但它们不过是在金钱的驱使下所形成的“零件”组装而已。它们毫无个性,毫无创造力可言,这样的作品自然没有多少价值可言。正如一些人指出的那样,现在的一些长篇小说,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场合,不分人物,不分情节,不分事件地将“性、暴力、粗鄙统统纳入。写性就一定是三角关系或多角关系,暴力一定是怎么血腥、怎么刺激怎么来,至于粗鄙则是怎么下作,怎么不堪入目怎么写……这样的长篇,在文学上究竟有多少意义,多少价值,更遑论生命力如何!”[7]

当审美赋予人唯一的无利害关系和自由的愉快被商业社会的功利性架空之后,曾经以崇高为导向的文学就会逐渐被以凡俗为导向的观念所取代,会从严格自律的立场转向泛化的立场[8]。

(三)身体性写作——无道德的媚俗性

泛滥的审美现象不关乎人的心灵净化,在日常生活审美化语境下,狂欢取代了严肃,媚俗取代了崇高,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过去人们羞于说出口的“性”“身体”“情欲”,现在已成为一些文学创作者炫耀取宠的资本。从性和欲的角度去创作,用“解放人性”的旗号去大肆消解崇高,是很多文学创作者的共性。在市场的操控下,一些曾经坚守传统写作的作家也迷失了方向:贾平凹的《废都》,莫言的《丰乳肥臀》,陈忠实的《白鹿原》,虽然呼唤了人性,提倡了崇高,但它们里面也充斥着大量的性、欲及暴力的东西。当无底线、无理性的身体写作、媚俗化写作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人的欲望時,它们那单纯地取宠就不再能给人们的精神带来愉悦,无底线地暴露身体不等于解放人性。如果文学作品非要靠描写“身体”才能发展,那么这个时代的文学便是毫无意义可言的。

阿多诺指出,“在继禁欲主义时代之后的几个历史阶段中,快感成为一种解放的力量。”[9]一些作家对女性身体的描述是其追求快感的最有力的例证。他们借着打破禁欲、解放身体、追求快感的幌子,肆意地将身体描述为意淫、欲望的对象。当性感、妩媚、修长等频频占据文学作品并被无限放大之时,女性的身体便成为了一个木偶,一个设定了的供大众享乐的木偶。当身体成为消费取宠的对象时,作为自由自觉的人,已然消失而变成了被欲望、利益所摆弄的“机器”,他们活着只是活在了被媚俗文化所主宰的审美假象中,他们原本那严肃庄严的审美也沦为了媚俗文化的奴隶。

三、对当下文学进行审美救赎的策略思考

(一)民族性身份的认同

当下,西方文化话语霸权方兴未艾,所谓的自由、平等、理性的观念在不停地冲击着中国文人。中国文人如何才能走出西方文化话语的霸权?答案自然是应该以其自身的审美精神,主动去重建自己的人文家园。在此背景下,重新获得文学价值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以及民族性身份的认同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不可否认,我国在近代以来对文学话语体系的建构,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西方文学,这对我国文学的审美建构具有重大意义。在借鉴中,我们的审美观念不但没有完全丢失,反而从一开始便使得中国近代学术被赋予了一种寻求民族性身份认同的历史使命。从某种程度来讲,当下西方文化的殖民仍在扩张,但中国文化仍然保持着自己独特的价值,我们的精神中仍然蕴含着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从诗亡隐志到文质彬彬,从道法自然到天人合一,从文以载道到独抒性灵,中国传统的文学审美仍然释放着超脱功利的、自由自在的独特精神魅力,尤其是天人合一的审美境界仍然是我国文人寄托自己人格的最高理想场所。这便是我们的民族性的底气所在。民族性是对历史精华的延续,但民族性绝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更不是一个标签。民族性不是自说自话的因循守旧,也不是盲目排外的文学自负。我们提倡民族性身份认同,并不是要回归到唐宋时期辉煌的文学上,也不是用民族性来完全排外,而是要从传统的文学审美中寻找当代价值,从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去把握时代意义,这便是我们提倡民族性身份认同的真正意义所在。

(二)自我主体的确认

在西方文化话语霸权的冲击之下,特别是在商业消费主义的冲击下,审美的神圣性、无功利性逐渐被物化,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审美的物化,其实也是人的物化。因为,文学创作、文学消费活动,最终是人的活动,最终的指向是人,最终的价值要落到“人是什么,人应何为”的哲学叩问上。因此,在当下呼唤完整的人、自由自觉的人,实现自我主体的确认,显得尤为重要。

马克思指出:“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10]这就意味着,人只有成为真正的人的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自由自觉的、完整的人。人在本质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因此,人的自由自觉地发展是要依赖现实实际的。也就是说,人的自由自觉地发展要与自己承担的社会使命,与时代课题相吻合。这是实现人的自由自觉和自我主体确认的真正内涵。

具体来说,作为文学创作者,只有克服焦虑的心态、物欲的诱惑,立足于历史和时代使命,才能实现人的本质的回归。文学创作者只有关注时代,回应时代,扎根人民,反映人民的情意诉求,才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文学作品。对于文学消费者来说,虽然多样化的消费已经成为主流,我们也强调审美是以解放人性和回归自由为目的的,但这并不能成为消费者盲目消费的理由。消费者应该对媚俗化的文学作品保留说“不”的权利。消费者不能退化为欲望的动物,不能沦为市场的奴隶,消费者应该有历史的使命感和时代的担当。

(三)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

虽然文学审美在当下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畸形发展,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下文学发展也在呈现着某种自觉自信。这种自觉自信主要表现为对马克思主义的全新阐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给马克思主义赋予了新的时代内涵,也为我国的文学生产与消费提供了总的指导方针。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根本价值取向是人民性,这是消除当下文学审美困境的重要法宝。人民不是抽象的概念,人民是扎根大地、结合实际的具体呈现者。马克思指出:“人民历来就是什么样的作者‘够资格,什么样的作者‘不够资格的唯一判断者。”[11]在当下,文学创作源于人民,回归人民,并以人民为中心,以人民为阅卷人,这是新时代对马克思主义人民性的继承和新的发展。

文学创作离不开人民,真正的文学精品是扎根人民的产物。柳青心中装着人民,才创作出了辉煌的《创业史》;路遥心中装着人民,他的《人生》才成了难以攀登的高峰,他的《平凡的世界》才铸造了不平凡的人生……历史和时代不断告诉我们,作家只有接地气、通民心,他创作的文艺作品才能大放异彩,才能因为有温度而有深度,才能因为有道德而有深情。正如有的评论家指出的,作家离地面越近,离泥土越近,离百姓越近,他的创作就越容易找到力量的源泉。

四、结语

把当下这个时代称作是文学信仰缺失的时代,并不是危言耸听。物质财富的空前发达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但精神财富的不断缺失及人们在生存上出现的空前焦虑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不可否认,在消费语境下,经济的快速发展给文化带来了空前的繁荣,受众在现代传媒蓬勃发展下的接受方式也得到了不同的满足。但经济发展是把双刃剑,我们不能掩盖它对文学发展带来的种种冲击,文学发展的时代弊端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参考文献:

[1] 傅守详.欢乐诗学——泛审美时代的快感体验与文化嬗变[M].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6:1.

[2] 陆扬,王毅.大众文化与传媒[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0:12-13.

[3] 周焜.當代审美精神的失落及其复归策略思考[J].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2016(11).

[4] 范玉刚.新时代文论与审美之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43.

[5]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26.

[6] 特瑞·伊格尔顿.文化的观念[M].方杰,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33.

[7] 舒也.美的批判——以价值为基础的美学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20.

[8] 王德胜.20世纪中国美学问题与个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31.

[9] 阿多诺.美学理论[M].王柯平,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2.

[10]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81.

[11]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95-196.

作者简介:牛宏程(1997—),男,汉族,陕西榆林人,单位为延安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研究方向为学科教学(语文)。

(责任编辑:朱希良)

猜你喜欢
大众文化
洋场·小报·《红楼梦》——媒介建构下的大众文化(1912—1949)
近年来“传统”在大众文化中的“生长”——以“现象级”影视作品为探讨中心
中国当代大众文化的观察与反思
中国社会现代转型与大众文化的内在逻辑
让音乐学习“生命在场”——大众文化语境下儿童音乐审美体验再探
当前大众文化审丑异化的批判性解读
大众文化视域下流行音乐的论域、对象与定义
气排球的大众文化属性探析
简析中国大众文化
对比研究东西方大众文化理论途径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