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然
小时候,梦,很空很静,里面只有一个你。
长大后,梦依旧如此空,如此静,但是多了一个远方,而你就在远方的那端。于是我便踏上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路,寻你。
以前闲时读到过龚曙光先生的《日子疯长》,书中谈及故乡,龚先生十分动情地写道:“人愈大,小镇便愈小,人大到可以奔走世界,小镇小得便逸出了世界,当我们将世界几乎走遍,才发现这一辈子的奔走,仍没能走出那个童年和少年的小镇。”那时,我并未对这句话有透彻的理解,只知对于龚先生来说,纵使时间飞逝,却未能湮没他的思乡情。
而今,我独自踏上离乡的旅途,去到外地求学。那时不时涌上心头的落寞与回忆往昔后的满怀温情,让我逐渐明了了龚先生的思乡之情。故乡之所以令人难以忘怀,是因为与故乡始终牵绊着的,是沉静如水的血脉,是那一方水土赐予的生存的经验,还有浮于阳光之上的逐渐悬空的人和事。
故乡是清明的那炷香,是中秋的那轮明月,是春运时的那张车票,是不经意间流露的乡音。
白岩松,在我心中一直是严肃睿智的存在,但谈起故乡时,他却是柔软温和的。美丽的呼伦贝尔草原是他的故乡,就像他在书中所写的,那草原的清香,让他到天涯海角都不能相忘。少年时对外面的世界幻想万千,总想离家去闯荡,走得越遠,乡音越弱,乡愁越浓。但当我们乐此不疲地山一程水一程,远离故乡时,才发现故乡是剪不断脐带的血地,断了筋骨,连着血脉。
小时候故乡在我们眼里很大,因为我们好像怎么也走不完;长大后故乡在我们眼中很小,因为我们好像到过它的每个角落。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余光中先生在不到40岁时便写了《当我死时》。2017年,当他在《朗读者》节目中读出自己的诗作《民歌》的第一句“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只有黄河的肺活量能歌唱”的时候,不知多少人潸然泪下。这种深邃入骨的苍凉与顽强,是对汉魂唐魄的自豪与眷恋,令人动容。
去国离乡,不管走多远,乡愁都是条穿越时空的线,这端是游子,那端是故乡。游子走得愈远,乡愁收得愈紧。在余光中先生心中,山河依旧是那个山河,无与伦比,无法替代。浪子已经老了,唯山河不变,依旧让人魂牵梦萦,热泪盈眶。“黄栗留鸣桑葚美,紫樱桃熟麦风凉。朱轮昔愧无遗爱,白首重来似故乡。”于是,当余光中先生在多年之后携家人、朋友,以及那浓浓的乡愁踏上故土后,他将数十年的日思夜想和血泪都汇入了滚滚黄河。坐上回程的车,众人都忙着擦拭鞋底的泥土,唯有先生,轻轻剔下那一抹黄土,将它和自己多年未了的心愿一同放入盒中。
乡愁是说不出来的。那是每一个离家在外的游子都默默守护的前世的情愫。三毛说,人是一匹黑羊,不肯好好在上帝为每个人做好的圈子里生活,偏要跳出来,成为一个异乡人。流浪没有归期,乡愁便愈加肆意,人们就愈加思念。乡愁,给城市增添了一抹伤感,但不失温暖的底色。
乡愁是一杯茶,却不会愈冲愈淡。
(指导老师:张驾)